《鲤跃龙门》公主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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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悄问船飞雁, “师姐, 你和师兄是不是吵架了”依照岑杙对两人性情的了解, 不会无缘无故为了一点小事就闹别扭,甩脸色。而且船飞雁连“找小妾”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见问题还不小。

    船飞雁暗自慨叹同样是状元,岑杙就能察觉自己的心思,偏江逸亭就察觉不出。她岂是为“船”和“舟”二字跟他置气不过是因为进了京,活在江逸亭母亲的阴影下, 听她千年不变地念叨给儿子娶一门妾室,江逸亭一如既往像个孙子似的不敢回怼,心生厌烦罢了。当下强颜笑道:“没有。你帮我看看我这琴调得如何了”

    话分两头,武将这边,涂、周、程、闻四疆统帅的家眷照例占据了头四席。因这四位将军常年驻守边关, 责任重大, 皇家特许他们每三年进京述一回职。而每逢重大节庆,四疆统帅只派夫人和世子进京,是故这次中秋宫宴四疆主帅一个也未出席。而涂家作为四疆统帅之首,面临涂夫人发疯、涂云开过世的双重打击,只派了涂远山在京的庶子涂云霁和庶女涂云舒出席, 在携家带口的武将席位里显得人丁寥落。

    作为四疆统帅世家之一, 南疆闻家力量最小,向来见风使舵, 谁强就和谁一个鼻孔出气;而西南程家虽是皇帝名义上的母家, 但深知四疆世家同气连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维持四疆的团结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在这次中秋宫宴上,这两家都在尽量照顾涂家的感受,表现得格外低调。

    只西北周家因此次进京另有目的,故而表现得十分活跃,周夫人亲自向教坊司说情要让儿子表演一段即兴的武术,全当博皇上、太后、公主们一笑。宫人汇报了皇帝,李平泓饶有兴致地摸须答应了,并提醒李靖樨:“黛鲸,待会儿是武术表演,可要仔细看。”因此周小山的舞剑表演就插在了岑杙等人的《木兰花慢》前。

    说是即兴,其实早就是编排好的,周小山屈从于母亲的压力,不得不把自己变成求偶的孔雀,努力地开屏以期获得那个不认识的公主的垂青。

    行云流水的一段剑舞过后,满场掌声雷动,尤其是武将堆里,叫好声不绝。周夫人一边迎接众人的奉承,一边摆手谦虚笑道:“说来惭愧,这还是我们家最不成器的那个,献丑献丑了!”言下之意,我们家还有更好的,你们还没见过呢。众人都听过周家还有一个大女儿,从小学习舞枪弄棒,沙场领兵的,被周氏夫妇视若珍宝。走哪儿提到哪儿,比对待儿子都强。但可惜性格太强悍,一直长到十**岁,都没找到婆家。然而周家并不着急,听说还打算为其找上门女婿呢!许多对周家权势心存觊觎的人都想攀上这门亲,因此都极力地奉承她。

    一个戴高山帽的高阶总管太监朝武将席位走了过来,笑对周夫人道:“周夫人,太后和皇上很喜欢贵公子的表演,想让夫人和世子到陛阶上一叙呢。”

    周夫人一听,连忙拎着头还冒汗的儿子到陛阶上去,先拜过李平泓和严氏,周夫人拽了拽周小山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往东边看,悄声提醒,“那儿就是娘给你找得媳妇儿。”

    周小山也斜眼朝东瞅,正巧看到一个头戴九龙翠珠冠,身穿杏黄大袖衫的女子扭过脸来,冲他颔首,浅淡一笑。隔着朦胧的夜色,那皎如天边月的容颜,仿佛附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在他眼前盛放开来。友好的示意之后,笑容瞬间敛去,了无靥痕。冷如地上霜的气质,透骨而出,妥帖地冷附全身,与月的清寒遥相辉映。此情此景,此人此面,一瞬间便种进了周世子的心里。

    他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从月宫中下凡的仙子,一颦一笑都牵连着自己的心神。整个人呈一种痴呆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周夫人又拽了他两下,“怎么样娘给你找的媳妇儿,是不是出尘脱俗!”

    周小山什么都没听见,只怔楞自己的怔楞,呆怔自己的呆怔。周围的火树银花,欢声笑语似乎都不再和自己有关。

    灯火掩映中,她的侧脸竟也那般好看。简直就像大蛮山上的雪莲,大戈壁中的劲草,大沙漠中的绿洲,用语言描绘不出的好看。

    “这周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单看这世子就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啊!”

    严太后眼睛里放着光,把母子二人招上前来,说了一会子话。李平泓笑着称“是”。对于周小山本人也是很满意的,除了年纪略小些,家世、才貌和李靖樨倒也般配。

    周夫人照例说些“多谢太后抬爱”之类的谦辞,严太后笑问:“令郎年庚几何定亲了没有”

    周夫人回道:“犬儿顽劣,今年虚岁十六,还不曾有人家看得上他。”

    严太后闻言,眉间显出一丝喜色,忽然把李靖楣招到跟前来,“周夫人,看哀家这孙女如何”

    周夫人脸色微变,就有些骑虎难下。关于李靖楣她是知道的,她是萧王李平溯仅剩的血脉,严太后一向将其视为宝贝,听她这口气,是想给李靖楣说亲了。可是周夫人对萧王一向没什么好印象,对他的遗孤自然也谈不上喜欢。她认定的儿媳妇是皇帝的掌上明珠李靖樨,连带给严氏福寿园捐的五十万两银子,也是为了表示周家求娶李靖樨的诚意。现在平白给她塞个别的儿媳妇,周夫人怎能接受,避之都唯恐不及。但是又不好当面撕破脸,只笑道:“太后的孙女自然是极好的人家,但犬儿性情顽劣,恐配不上郡主。”

    李平泓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对于严太后的建议没说支持也没说不支持。倒是十岁的李靖楣看出了周夫人脸上的不情愿,以及李平泓莫测的神情。笑着给严太后化解尴尬:“皇祖母,我才这么小,您就急着想把我嫁出去啊楣儿还想着多陪陪您老人家呢”

    严太后拍拍她的手,“把你嫁出去,祖母也舍不得,但女孩儿家总要嫁人的嘛!”

    “那就等我想嫁了,您再给我个恩典,让我自己挑驸马。可别像推磨盘似的,把我推来推去的。就跟想撵我走似的!”

    “你这孩子,怎地这么多心呢!好好好,到时候皇祖母让你自己挑驸马。”严太后也知道这门婚事大抵是不成了。本来被周家婉拒心里有一肚子怨气,但看孙女似乎也没看上那周世子,也就罢了。李平泓这才展开笑容,“皇伯伯给你做主,将来让你自己挑驸马。”

    “多谢皇伯伯。”

    周家母子同时松了口气。下阶的时候,周夫人抹了一把汗,“好险,差点就坏事了。”周小山却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往右侧眺望。周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觉得儿子和自己一样有眼光,“怎么样,娘给你找得媳妇是不是万里挑一刚才当着老太后的面儿,婉拒了她孙女的婚事,不方便再跟皇帝提亲,你等着。到明日,娘一定再去跟皇上提亲去。”

    “娘,你说得那康德公主是不是坐在东边第一个座位上的那个”

    周夫人往后头一瞧,见李靖樨正和皇太女坐在一起,望着天上的烟花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那模样可真招人疼,她笑道:“可不是么幸而姑娘家只比你大了三岁,女大三抱金砖,要是再多一岁,我看你是骑马也撵不上了。”云轩阁

    “撵得上,撵得上,就算大十岁也撵得上!娘,你可一定得替儿子做主!”周小山一反前态搂着周夫人央求。

    “你这个臭小子!先前还埋怨娘没给你安排个好亲事,现在怎么样还知不知道好了娘怎么会坑自己的儿子!”

    周小山笑嘻嘻道:“是是是,娘说得对,您说什么都是对的。您可一定要帮我求亲成功,儿子非康德公主不娶!”

    “嘁,瞧你这个出息!”周夫人给了他一指头,对他的反应特别满意。母子二人心满意足地走到陛阶下,礼官便宣布接下来由船山三杰表演琴、箫、琵琶合奏《木兰花慢》。

    周夫人一听,来了精神,“是岑状元”拍拍儿子的手,“你这门亲事要能成了,可得感谢岑状元。上次要不是他搞得钟鼓楼大乱,你娘也不会被人流卷走,更不会和康德公主一起落难,并为她所救。你的这段姻缘还不知道要牵在哪儿呢!”

    “是吗要是这样,干脆,娘,让他当咱家的媒人得了。”

    “咦你这臭小子脑袋什么时候这么灵光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如果能让岑状元主婚,岂不是皆大欢喜吗好主意,明个我一并跟皇上说说。”

    船飞雁正等着上场,谁料皇帝一摆手,“《木兰花慢》先等一等,蔡崖,把朕的封赏令宣读一下。”

    “喏。”

    蔡崖便当众宣读了对狼山平叛一干人等的封赏。除正式追封涂云开为平北郡王外,又特地加封皇长孙李州煊为金鳞郡王,食亲王禄。此外,率兵追剿顾人屠一年多的长公主夫妇也有食禄方面的增加。皇太女加无可加,只封赏了东宫一干人等。其余还有给北疆涂家的赏赐,也格外丰厚。众人都知道皇帝是在示好涂家。除不掉就只能示好,这是长久以来,君权受制于军权的必然结果。也是自清宗以来,朝廷和四方维持的一种微妙平衡。除非有必胜的把握,任何一方都不会主动打破它。

    敦王脸色苦闷地坐在席位上,自饮自酌。这李州煊明明是涂家的种,竟然被封为了皇长孙,还食亲王禄,马上跟自己平起平坐了。这涂远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让自己亲孙子姓李,就能堂而皇之地窃居玉瑞帝脉,父皇竟也许他如果让这五岁的奶娃娃将来继位,玉瑞江山将来岂不是要改姓涂了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放着自己亲儿子不立,去立别人家儿子,天底下岂有这样的理敦王心中愁闷难当,愈发放肆地喝起酒来。

    李靖梣、李平渚率领众人谢恩后,整个宴会也进行的差不多了,皇帝有意让船山三杰的《木兰花慢》做此次宴会的结束。岑杙、船飞雁、江逸亭三人也做好了“送月”准备。然而谁都没想到,又有人插在了三人前头。

    蓝阙公主着人说,她也准备了节目要敬献给玉瑞皇帝和在场诸位。李平泓自然乐见其成,吩咐济蓝阙公主先,于是岑杙三人的节目只好再往后推。

    船飞雁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些人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等他们要上场时,一窝蜂地冒出来。白让他们三个准备了又准备,又不能上场,真是浪费感情。

    蓝阙公主表演的阵仗很大。岑杙掌遮在额上眺望场中,只见一群人抬了一张衙门公案和一把官帽椅子放在场中央。公案上还摆着惊堂木、签筒、印盒、笔架、砚台、文书等一应公堂用具。一副要公堂审案的架势。

    大家都莫测地关注着场中的景况,不免窃窃私语起来。李平泓也一脸耐人寻味地俯视着陛阶下的动静,不知这位蓝阙公主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诚王见如此场景,觉得既新鲜又有趣,打起百分百的精神期待着蓝阙公主上场。

    移时,一身飘逸长裙,戴玫瑰冠的蓝棉杲轻摇折扇,信步迈入了场中,身边还跟着两名护卫。先跟四面观众拱了拱手,然后掀袍往公案后一坐,那派头看起来就跟玉瑞的青天大老爷似的,十分庄严正式。

    一拍惊堂木,“今天,本公主就跟大家献上一段评书,书名就叫‘小和尚通灵游地府,玉阎罗驱鬼返阳间’。”

    众人被那惊堂木吓了一跳,捂着心脏议论纷纷,“这书名也太长了吧怎么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呢。”

    “是啊,又是地府,又是阎罗的,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也不怕不吉利!”

    敦王、诚王、吴靖柴几个深受其害过的人,当即知道她要说什么书了。纷纷瞠目。吴靖柴算是服了她了,在皇陵讲鬼故事还不够,竟然还带到中秋宫宴上讲,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的面,简直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竟然隐隐有些兴奋是怎么回事

    敦王出于“护驾”的目的,特地提醒李平泓,“父皇,天色不早了,蓝阙国的故事不听也罢,父皇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吧。”他喝醉了酒,虽然是好心,但那语气就跟命令似的,李平泓当即就皱了皱眉头。

    吴靖柴唯恐天下不乱道:“皇帝舅舅,蓝阙公主好意讲书,咱们倘若不听,容易得罪人啊!”

    “靖柴说得有理,蓝阙国既然如此盛情,却之不恭。只是听故事而已,不必太过惊怪。免得伤了两国和气。”

    敦王被李平泓无视,心里窝了一肚子气。继续喝自己的酒。

    诚王一边担心蓝阙公主惊吓了皇帝和太后,一边又担心皇帝和太后被惊吓后会拿蓝阙公主是问,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看看上边,看看下边,祈祷她千万不要说出惊人之语才好。

    岑杙知道蓝棉杲虽表面上胡作非为,但从来不会超出自己的度,看她这副派头,似乎要搞出大明堂,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也不知是听了那“小和尚通灵游地府,玉阎罗驱鬼返阳间”的书名,还是因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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