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鼓楼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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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又说回来, 那小将军命令属下将几名伤重患者送入顾青医馆后, 立即就后悔了, 这哪里是医馆,这分明是一间什么都没有的空屋子。

    岑杙解释道:“我们这儿是新盘下来的铺子, 还没开张,不过,将军请宽心,我夫人无论如何都会尽全力抢救。”

    “将军, 怎么办这两人会不会是骗子,要是出了事儿……”属下已经开始隐隐为他担忧。

    “先等等看。”小将面无表情地紧紧握着腰刀,看着顾青兀自在伤患间忙前忙后,决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老陈一脸茫然地去后院帮顾青拿了药箱过来, 又将一卷席子铺开, 按照顾青的指示,让官兵把三个伤势最重的患者先并排放在席子上,其中有两位是妇人,一位是个八字胡的汉子。

    顾青先试探了下两名妇人的脉息,又试探了一下那名汉子的脉息。决定先救那名奄奄一息的汉子。老陈帮着拨开他的上衣, 只见这人满身都是深浅不一的淤青, 像个被揉烂了的冬瓜,惨不忍睹。

    一名官兵不禁骇然:“这……这还能救活吗”

    “住嘴!”那小将军虽然只有二十几岁年纪, 但说出的话似乎很有威信, 那官兵立即闭紧了嘴巴。

    顾青充耳不闻, 拿出银针来,让汉子侧身躺着,在他前胸后背多处穴位扎上银针,最后一针缓缓旋入他的腹部肚脐上方位置,随着针尖的往里推进,只听噗得一声,那汉子当场吐出一口殷红色的淤血。顾青快速收针,再次试探他的脉息,对岑杙点点头,示意可以将他抬到偏房,留待观察。接下来又诊治那两名妇人,需要所有人都回避。小将军信任地点点头,便率领部下都退到院子里。岑杙也从屋里出来帮她关上门。这时两名军医恰好赶到,那小将军却让他们在外面等一等,先给其他伤患治伤。

    过了约莫有两盏茶功夫,房门开了,两名妇人脑袋边上各自流着一摊血,自昏迷中苏醒,开始哀哀地呼痛。

    小将军这才放了军医进去,依次试探三名伤重患者的脉搏,不禁流露出一抹赞赏之色:“回禀将军,幸亏抢救及时,目前三人已经转危为安。”

    “是啊,不知是哪位大夫下的针,竟让这三人起死回骸,若非良医妙施仁手,这三人怕是凶多吉少。”

    那小将军闻言着实松了口气,目光朝顾青望过去,感激地点了点头。顾青淡淡地笑了笑算作回应。岑杙见她流了满额的汗,嘴唇还有些苍白,扶她到一旁休息,“剩下的就交给其他大夫吧,你很累了,先休息一下!”

    顾青摇了摇头,手语道:“我没事儿,病人要紧,还有好多伤患,我怕他们忙不过来。”岑杙摸摸她的额头:“我看你还是别了,你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顾青抬头看了看她,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随后自己试探自己的脉搏,虽然不会言语,但那副“哦,原来我真生病了”的样子特别生动。

    岑杙觉得好笑,轻轻敲了她脑袋一下:“真是呆!”随后站起来和那小将军交流了一下,那小将军会意,安排属下将其他伤患抬到别的医馆统一救治。岑杙则让老陈牵来马车,把顾青抱到车上,打算回宅休息。

    上车前,那小将军不知从哪里获悉了二人的身份,一脸讶异地朝岑杙拱手道:

    “原来阁下就是岑状元,想必这位就是岑夫人了,真是失敬失敬,在下娄满纶,是步军统领衙门巡城司中营参将,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岑大人不要见怪。”

    岑杙早猜到对方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步军统领衙门又称提督九门步军巡城司,是负责京城外城门禁、卫戍、警备和治安保卫的机构,以外城九座城门划分职责区域,共设东、西、南、北、中五营,每营各设一名副将、一名参将,统一归衙门最高长官步军统领调遣,步军统领就是俗称的九门提督。

    钟鼓楼位于建康城的中心,这块的治安巡逻历来都由中营负责。岑杙见对方年纪轻轻就已经担任参将要职,且处事沉稳果断,有大将之风,不禁心生敬意。

    “娄将军言重了。娄将军职责所在,何来冒犯之有”

    娄满纶是真心实意想感谢岑氏夫妇:“这次多亏岑夫人仗义施以援手,才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在下心中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日后如有用得着在下的,在下一定尽全力效劳。”

    “客气客气了!”

    “岑大人和岑夫人就安心回去将养吧,这儿一切就由在下处理。”岑杙仍不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只觉得这小将军话里有话,不过,她虽不明白,但总归能听出是他好意罢了。当下就展了展笑容,“那就多谢了。”

    “将军,这岑状元很可能就是这次骚乱的起因,咱们难道就不追究了吗”岑杙走后,一个下属问道。

    “追究什么追究人家把死人救活,替你我减轻了罪责记住,任何人来了都给我咬紧嘴巴,将来统领问起来,也说是一次意外,懂吗”

    “是。”

    李靖樨回宫时,西华门侍卫上前禀奏:“二公主,皇上有旨,让您回宫后立即到尧华殿去面圣。”见吴靖柴要走,立即拦住他的去路,“小侯爷,皇上要您也一同前往。”吴靖柴挠挠头不解问:“皇帝舅舅有说为什么召我进宫吗”

    “这个,卑职不知。”

    李靖樨眼睛还红红的,闻言“唔”了一声,攥着糖葫芦乖乖往尧华殿走。留风猜到多半是九龙伞的事情露馅了,但是看李靖樨的样子,估计还沉浸在亲眼目睹岑杙抱夫人上车的打击中没有出来,就赶紧跟吴靖柴预警:“小侯爷,有件事,你听了千万别见怪哈,那个,皇上赐给公主的九龙伞是真,但事前规定了,只准她在宫里打,礼部那边没有报备。”

    “神马”吴靖柴犹如胸口中了一箭,要是搁平时他早就炸毛了,但是这次他和留风一样,选择了什么都没说,无奈地“唉”了一声,只能在心里自叹倒霉。

    一行人在路上遇到了裴贵妃,她刚从尧华殿里出来,一路都在笑。碰到李靖樨还主动上前打招呼:“哟,这不是康德公主和吴小侯爷么,二位这么快就逛街回来了内城好不好玩呢,想必那九龙伞打起来一定很威风吧!”

    吴靖柴上前见礼:“拜见裴贵妃。”

    “免了。”那裴贵妃故意晃悠到李靖樨面前,瞧着李靖樨目光红红,心中愈发得了意:“呵,好一出狐假虎威的戏呀,也就骗骗我们这些深宫里的人了。若不是礼部还有些明礼的人,我还真以为有些人能权眼通天了呢!”今日文学网

    李靖樨忽然抬眼瞪着她,目光极其不善。在后者看来,这便是挑衅成功的讯号,她挂上讽刺的笑容,扭着蛮腰扬长而去。

    “二公主,您可千万别生气。”留风观察到李靖樨的神色,担心她会突然发飙,这可是在尧华殿门口,如果被李平泓知道了,可能会罪上加罪。

    李靖樨收回了一些神思,不屑回应:“我犯得着跟她生气么这对爱哭鬼母子平时爱打小报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让他们打去,我才不稀罕。”

    皇帝李平泓正坐在尧华殿的书房里批阅内阁刚送过来的几份奏章,御前大总管蔡崖在旁伺候笔墨,眼睛一直留心着门外。

    过了一会儿,李平泓放下御笔,问近侍:“几时了”

    “回皇上,已经酉时过半。”李靖樨和吴靖柴已经在外面罚跪了一个时辰。

    “行了,让他们别在门外跪着了,都回去吧!”

    “是。”

    “等等,秘密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件事和东宫有没有关系,查明回报。”

    “喏。”

    却说云种拒绝李靖樨后,心中一直感到不安。他担心李靖樨的性子会闯祸,但又事先答应替她保密,因此夹在向李靖梣禀报和不禀报之间举棋不定。

    而到了晚上,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决定把事情隐瞒到底。

    李靖梣在批阅公文的时候忽然伏在案前晕倒了,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床上,脑子里里昏昏沉沉的。大夫诊断说是连日操劳的缘故,加之昨晚受了些风寒,有些发烧,将养几日就没事了。李靖梣听到自己病了,没来由地突然感到一身轻松,“生病了不用批公文了,真是太棒了。”把被子往上一盖蒙住头,转身向里,沉沉睡了过去。

    “最近变天,生病的人太多了,没想到殿下也病倒了。”云栽一边端着药盘往内室里来,一边跟内务总管常勤吐槽。常勤帮忙掌着灯,叹息:“可不是么,据黄太医说,连太医院里不少太医都病倒了呢!”

    云栽把药放在桌上,掀开李靖梣床帐,竟然发现被子空了,“哎呀,殿下呢”

    大惊之下,云栽连忙去找人。不出所料,书房里亮着灯火。云栽急急忙忙地过去敲门,得到“进来”的指示,赶紧推门进去,就见李靖梣正坐在书案后面,两肘撑在案上,就着灯烛批阅公文。她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衣裳,烛光下的脸色通红憔悴,眼睑下卷着两团青黛色,倦意深重。

    云栽又焦又急地走过去,一边把小臂上的大衣展开披在她肩上,一边试探地摸摸她的额头:“哎呀,殿下,你还发着烧呢太医说不能让你太操劳了,你怎么能不听医嘱呢!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干脆一跺脚:“你这样非把小病生成大病不可!”说完,又觉得不大吉利,呸呸呸地自拍了好几下嘴。

    李靖梣恍若未闻,手背抵着嘴轻咳了一下,“我想起来有份关于浊河最终治理方案的公文还未审批,明天一早皇上还等着要,必须尽快审完。这是工部黄时良多年的心血,不能在我这儿耽搁了。”

    “那这些总不会都是关于浊河治理的吧”小丫头指着她手边的另一摞批好的公文,不满地嘟囔。李靖梣疲倦道:“你知道这些不处理完,我是睡不着的。我答应你,审完这些就休息。别再叫我说话了,我嗓子有点疼。”

    云栽噎了一下,没办法,只好说:“那我去端了药来,您把药先喝了。”

    等到外面更声敲过三响,李靖梣终于放下手中的笔,身子靠在太师椅上,脑袋垂着,一动也不想动了。云栽扶着她回房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闭着眼的。

    但即便是这样,五更时候她仍然要求起床,准备去上朝。云栽看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担心她出事,劝她告假一天,不要去上朝了。李靖梣苦笑道:“你忘了,我还要上朝递交公文呢。何况,这时候告病假,只会让皇上怀疑我有怨怼之心,故意托病不去上朝。放心吧,早朝至多一个时辰,我交完公文后就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撑到结束肯定没问题。之后,我就立即回来休息。”

    出门上车时见云种脸色不太好,出于关心,便问了一句:“云种,你也生病了吗”云种实际还在担心李靖樨九龙伞之事,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已经被告发到皇帝哪里,而且被皇帝刻意压下了,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对于隐瞒李靖梣这件事,心里难免还有些惴惴。便回应:“我没事儿,殿下要保重才是。”

    “没事儿就好,那就出发吧!”

    而此时的尧华殿,皇帝李平泓正在尚衣署宫女的服侍下更衣,穿上朝服以后,李平泓问御前总管蔡崖:“情况如何”

    蔡崖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便谨慎回禀:“探子来报,皇太女并没有参与二公主九龙伞事件,而且还拒绝了提供仪仗给灵犀宫的人。二公主没法子,只好去求了吴小侯爷。”

    “哼,这丫头真是越发被朕宠到没边了。”吐出一口漱口水,又用热毛巾敷了敷脸,鼻子里掷出一口气,“拒绝又不制止,这招倒也用得巧妙。”

    蔡崖脸色有些不寻常。李平泓扫了他一眼,“有话就说,瞻前顾后,想什么呢”

    “是。”蔡崖小心翼翼地说,“据探子来报,皇太女昨晚在东宫生病昏倒了。”李平泓愣怔一下,“是真病了吗太医可有去看过”

    “黄太医去看过了,好像说是感染了风寒,病得挺严重的,今早应该下不来床了,臣猜早朝东宫可能会告假请辞。”

    “她倒病得真是时候!”李平泓阴沉着脸色,“再派几个太医到东宫瞧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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