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乡记》36-4-0

    第三十六回

    陈会宁喘着粗气排在队伍里,前面的中年男子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第一次来?”

    没行到有人跟自己搭话,陈会宁点点头,“喝点水去,多喝点。《+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中年男子皮肤黝黑,脚上穿着草鞋,还有一裤腿的泥点子,可言语之间却多是诚恳,像是把自己最宝贵的机密说给陈会宁听一样。

    “啊?”陈会宁没能听明白。

    “嘿,我说你个傻小子,你来卖血,多喝点水,血就淡一点,多一点,这个你都不懂?”中年男子把自己包里的土碗递给陈会宁,去吧,门口有水管,那自来水虽说方便但真难喝啊!”

    陈会宁不知所措,明明知道这是无意义的,但却难以推辞人家的一番好心。他想开口说这没道理说不通……张嘴之前却想起尉迟山小乐呵呵的脸,如果是尉迟山小他会怎么办?

    “叔儿,我谢谢你,马上喝去,不过,您能不能让我先卖,我急等着要钱。”陈会宁接过中年男子递来的土碗,还能扯出个笑脸。

    “行,没问题。”中年男子点点头,“你麻利的,回来就让你先抽。”

    陈会宁端着土碗往血站门口的自来水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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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针头□手臂里,殷红的血液被抽取出来,奇怪的是陈会宁居然感觉不到一点儿疼。很快,一袋血抽好了。陈会宁拿着单据往另一个窗口领营养费去,领走前跟让他加塞的中年男子道谢,乡下人才不会收这种道谢,拍他的肩膀说你快去吧别耽搁病人。

    领完营养费出来,陈会宁却看见那中年男子还在等着,过去搭话,中年男子说:“人家交班儿换人,让我们等等。”

    陈会宁嘴上说对不起让你一让就让出这么长时间来,心里却是打得另一个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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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死人的。”中年男子压低声音,一边说还一边推陈会宁,“你不想活了,要等三个月后才能再来。”

    “不会。”陈会宁左右看看,“这没人认的出我了,你不说就行,谁知道我是第二次。”

    “要死人的,真的要死人的……”中年男子面对准备再卖一次血的陈会宁,赶紧的劝他。

    “叔儿,不会,刚才抽了三百,再抽三百不会有事儿。一人只有一次抽了一千以上才会死,我这儿不够呢啊!你别嚷嚷了啊!”陈会宁见他还要说,赶紧伸手捂他的嘴巴。

    中年人没有法子,只能看着陈会宁把左手胳膊又伸了过去。完事儿拗不过陈会宁还帮他领了第二份钱,“哝,钱。你这娃真是……救你爹还是救你妈?这么不要命。”

    陈会宁笑笑,不答话,心里想自己救得这人是除开爹妈后最最亲得那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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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见着陈会宁回来,手里还有钱,琢磨这孩子还是有准备的,看看自己的菜已经不怎么水灵了,就忙着要走人,陈会宁非要给钱,惹得老爷子很不高兴,狠狠骂了他两句才走。

    陈会宁背着尉迟山小目送着老爷子离开后,转身又来到小门前,看着那胖子,勉强自己堆出个笑,把二十块钱往胖子手里送,跟着周围的人叫他赵师傅,拍马溜须说好话他陈会宁跟着个中高手尉迟山小混了这么久,也会。好说歹说这胖子收了钱,做一副挺不好意思的样子把钱捏的死紧,“小兄弟,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领你进去啊……”

    “明天一早?”陈会宁一听心里着急,他哪里能等到明天一早?“不能今天?”

    “着什么急啊?明天保证你能进去,我们这儿的医生药到病除……”胖子说着把钱往自己兜里揣,陈会宁又不是二傻子,一把把钱抢回来,捏在手心里,“今天!”

    “啊……”胖子可舍不得那钱,“你……”转回头一想这小子想看病还得求自己,忍住了,那斜眼看陈会宁,“你还横呢?有本事你自己去啊!”胖子挺来气,权贵这么长时间了,敢给他脸色瞧的还真只有这一个,顺手把小门啪一声给甩上了。

    周围人一看今儿没戏,都过来埋怨陈会宁。陈会宁才不管他们,谁埋怨他,他就把谁瞪回去。周围人一看这也不是个好惹的角儿,便只好散去了。

    陈会宁想不通,真想不通,怎么这世道就坏成这个样子!

    把背上的尉迟山小背背好,他就不信了,直端端往军区医院大门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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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区总医院门口站岗的小战士,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跟面前这个人说:“我们这里是军队医院,不对外开放,你走吧!”可面前这个人就是不听。

    “我要进去,我是救命,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这个人一听就是本地口音,小战士更加肯定他是当地群众,死活不让开。

    陈会宁已经不想跟他再费口舌,他看着那个战士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一定要进去,要不然你就一枪崩了我们俩。开枪吧,开啊!”

    小伙子被陈会宁眼神吓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会宁背着尉迟山小往里面走,走多少步,这个小战士就退多少步。

    “怎么了?”一辆从外面往里开的吉普车上下来一位穿军装的中年女子,看到这样情景过来询问。

    陈会宁看她的肩章,知道她的官大,不等小兵说话,双腿一弯背着尉迟山小跪下去,一抬头那双大眼睛吧嗒吧嗒往外掉眼泪,“阿姨,我们是青龙的知青,我不是不讲理,我知道你们是军队医院,可是他耽搁不起,我已经叫不醒他了,你们这里是我能最快来的医院,我们走了好多路,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小伙子你起来。”中年女子赶紧扶起陈会宁,招手叫那个小战士小罗过来把他背上的人扶下来。

    “你答应我,我才起来,阿姨……”陈会宁眼泪汪汪的看向这位女军官。

    “我答应你。”女军官点头。

    陈会宁这才松手,“阿姨,谢谢你、谢谢你……”一把从包里摸出所有钱来,递给女军官,“我有钱,我不会欠医院一分钱。阿姨你一定要救他。”

    “小罗,背上人走。”小罗听了赶紧背上昏迷不醒的尉迟山小往医院里去,陈会宁在后赶紧跟上。

    女军官先跑两步往急救去叫人,没跑几步听见小罗叫她首长,“首长,这个也倒了。”

    一回头就看见那个求她下跪的小伙子已经一头栽倒在后面。

    “小罗你背着这个继续走,我马上叫人出来。”女军官看见他的司机已经下车奔那个下跪的男孩子去,冷静的吩咐后继续往大楼去。

    小罗是个老实孩子,既然首长说了让他们进来,就背着背上的人往大楼去,刚进大楼,急救的医生护士就推着病床出来了,小罗赶紧把人交给他们。又折回去和司机一块儿把陈会宁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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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大校,你今天运气还真是好哟,来上班就捡这么大俩孩子,估计醒了得管你叫干妈。”化验室的刘芸一边把化验结果交给周清歌,一边打趣她,两人是四五年开始的老战友说些打趣的话不碍事儿。

    周清歌没有搭理她,伸手要另一个的,刘芸又递给她,“这个是失血量过大,这孩子一左一右的胳膊上各有一个针眼,那么粗,肯定是卖血去了。早跟地方上说了血站管理要严格,还是不听,不知道抽了人家多少。”

    周清歌想起那孩子递给自己的钱,一合计还真是血站收血的价格。那个昏迷不醒的相当不乐观,周清歌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被刘芸拉住,“别走啊,这化验单子上名儿都没写,我怎么交代?”

    “你不是说我捡俩孩子么?昏迷不醒的那个叫周大娃,失血量过大的叫周小娃。”挥挥手周清歌就走了。心里惶惶的,那个昏迷不醒的怎么那么像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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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清歌今年四十八岁,鬼门关里走了三回。第一回是□,第二回是抗战战场上,第三回是渡江战役,每一回都是贵人相助又回转了来。

    眼前这个男孩儿,那眉宇、那模样,像极她的贵人之一。

    “主任,病毒性的。”旁边的小伙子高高大大,对周清歌却是相当的遵从。

    “那就好。”周清歌嘴里念着,“病毒性的就能断根。那个孩子醒了么?”

    “应该醒了,输了一袋血之后,大部分指标都回来了。”小伙子马上拿起另一本病历递给周清歌。这两个病人是周主任昨天从医院门口带进来的,钟恺特别上心。

    “小钟,这个你继续跟进,我去看看那边那个。”周清歌迫不及待的想问些什么,交代完就往另一边病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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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梦都是乱糟糟的。

    一会是从车上下来时那闹哄哄的北门车站,一会儿是侧边小门那让人憎恶的胖子,一会儿是脸上落满积雪不省人事的尉迟山小,一会儿是抽血针一次又一次扎进皮肤的画面……一时间越来越多的画面涌进陈会宁的脑袋,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爆炸掉了,惊慌不安的睁开眼睛,嘴里叫的是‘山小’两个字,到底最上心的还是尉迟山小的病。

    惊惶的把四周看了看,陈会宁有些茫然,再过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卖血筹了钱,尉迟山小便再也叫不醒,自己背着他闯了最近的军区医院,虽然不对外开放,还是想要冒一次险,最后……

    陈会宁的目光落到最亮的窗前,那里有一个带着军帽又套着白大褂的身影。

    ……对的,陈会宁想起来,最后一位女军官答应治疗尉迟山小。应该是她吧!陈会宁张开嘴叫道:“阿姨……”却没料到说出两个字会这样的难受,喉咙立刻像裂开了一样。

    周清歌听见那孩子喊她,立刻回了头,见他摸着喉咙一脸难受的表情,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端到嘴边,说:“有点烫,试着喝。”

    “谢谢。”明知道说话就难受,陈会宁还是张口。刚刚喝进一口,觉得有缓解,问的第一件事儿还是尉迟山小,“阿姨,山小怎么样了?”

    “你们一个地方当知青?”周清歌还端着水,听到陈会宁说‘山小’人就顿了一下,可马上又没什么了,举举杯子示意陈会宁再喝一口,陈会宁乖巧听话的喝了,眼巴巴的望着周清歌,巴不得她马上就说那个家伙已经生龙活虎在护士站和护士们说说笑笑呢!

    面对周清歌的问题,陈会宁马上点头。

    “他还好,病因查清了。病毒性的心肌炎,引起心源性的休……”说到专业术语时陈会宁一脸茫然,周清歌就换了种说法,“你放心,他的病完全能医好。”

    “一点影响也没有的那种?”陈会宁不放心继续追问。

    周清歌点头,“只要他配合治疗。”

    “他一定会的。”陈会宁一听这话,暂时就忘了尉迟山小是个怎样的人,早早的就说了这一句话。

    “……你的名字,他的名字,你们俩都昏过去,我们连病历都没法填,更别说住院卡什么的了。”周清歌说这话时,想起和刘芸打趣说的叫他们俩一个周大娃、一个周小娃的事情,心里开阔,面容也不那么冷清了。

    “啊!”陈会宁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尉迟山小给这位阿姨增添了多大的麻烦,刚到了就纷纷倒下,连个名字别人都不知道,赶忙自报家门,“我叫陈会宁,他他叫尉迟山小,我们都是青龙的知青……”

    “尉迟山小,是北京来的知青?”周清歌这一问,让陈会宁侧目了,点点头,心里疑问挺大。

    “鬼灵精怪的,什么事儿都敢做?”周清歌又一问,陈会宁觉得莫不是他乡遇故知了,可这故知年纪也太大了一点儿。

    “他爸爸……”周清歌想继续问,转念一想,和他一起的知青战友不一定知道的这么多。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但是他左腿根上有一个小鱼儿一样的朱红胎记,我说给您听,你就知道是不是了,对不对?”陈会宁看这位阿姨四十好几的样貌,又是军官,再想到尉迟山小家不也是军队的大首长么?也不遮遮掩掩,知道的都说了。

    “……”和聪明的孩子说话就是这一点好,他一点就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知道。周清歌听了这话,心下里无比确认。躺在那边病床上的那个的男孩儿,是她只在信纸上看见过的鬼灵精怪的大侄子。

    尉迟山小是她亲手接生的,是她一巴掌打下去嚎啕大哭的,是她洗干净跟他爹妈说腿根上有个小鱼儿胎记其他没问题的。尉迟山小的母亲是她的并肩战友同金兰姐妹,至于尉迟山小的父亲尉迟敬亭,那是她最初爱恋的男人。在那个崇拜英雄的年代,被英雄所救再爱上英雄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这些弯弯绕的事情周清歌不想再提,她现在最高兴的是这个叫做尉迟山小的大侄子兜兜转转来到了她的身边,这一定是命,是尉迟山小的命,也是她周清歌的命。尉迟山小命不该绝,她周清歌一定会在生年报还尉迟敬亭的救命之恩。

    周清歌是一定要倾尽全力治好尉迟山小的。

    陈会宁看见周清歌眼里的激动之情虽然极力掩盖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心里才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山小,我没来错地方!

    “好孩子,你好好休息,山小没事儿。你也要安心休息。”周清歌暖暖的手掌盖上陈会宁的额头,缓缓往下,阖上陈会宁的双眼,“你们吃了很多苦头吧……睡吧睡吧,一切有阿姨呢!”

    听着这细细的话,陈会宁再撑不住眼皮了,沉沉的睡过去,那些乱糟糟的梦境这一次全部都没有来。

    第三十七回

    “清歌姑姑。”尉迟山小盯着上方这张脸,思考了两秒之后,小甜嘴儿张开就直接中了红心,虽说是初见面,尉迟山小就是认定了这人就是周清歌。

    按理说周清歌得惊诧一下,不过又一转念,这是谁家的孩儿啊?会转不过这个弯儿!

    “你爸肯定特别得瑟说他把一姑娘直接认了妹子断了那姑娘对他的非分之想是吧?”周清歌想尉迟敬亭的德行,不把这件事儿拿来得瑟那是不可能的。

    尉迟山小点点头,他爸的原话是姑娘太多喜欢你的,要懂得脱身,当年你爸我云云……一番话就把他老人家怎么把他老妈骗到手怎么含蓄的拒绝一好姑娘还没断交情还给你接生等等事情说了一通,不下十次。

    “我爸说你人可好可好,完全便宜宣传队那眼镜儿酸秀才了。”这话是尉迟山小编的,其实他爸说人家可登对了,尉迟山小想的是咱姑姑这把年纪不是你人可好就骗得了的,既然跟他老爹有这么段儿,说这话应该是戳中咱姑姑的心思了吧!

    周清歌当然知道尉迟敬亭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笑给尉迟山小看了,“你啊~别一天到晚说的小丫头们咯咯咯的乐,都忘记了咱们科室还有别的病人啊!”

    “姑姑说的是,我以后说的时候一定提醒她们别忘记照顾病人。”尉迟山小挪挪身体把床让出一块儿来,伸手拍拍,“姑姑你坐着问我啊,我估么着您就该问我怎么知道是你的了?”

    尉迟山小抖机灵抖的这么直截了当,周清歌觉得要是不问还真对不起他。竟真的坐在他的病床上,笑眯眯的看向他。

    “喝口水?”尉迟山小指指床头小柜子上的杯子,周清歌端起来递给他。

    喝了水尉迟山小就开始说话,周清歌看在眼里,想这孩子是闷了几天终于找着说话的机会了。

    “……老头子二野出生,在西南省份随便找一带衔的都是我叔叔阿姨啊,可穿着白大褂的这么有气质的除了我清歌姑姑还有谁呢?呵呵是不是啊姑姑……”

    周清歌听他瞎白话,时不时点头应和他一声儿,末了,让尉迟山小休息,尉迟山小也听话真要闭眼呢,周清歌突然想起来:“山小,你的命是陈会宁给的。”

    尉迟山小一听点点头,“姑,我知道。”

    “你不知道。”周清歌从包包里摸出钱来,早已经整理好了,“一共六十二块七毛。”周清歌把那整六十拿出来,“卖一次血营养补贴三十,陈会宁一连卖了两次,一共六十。”周清歌看尉迟山小这么大大咧咧,心想着若是不说出来,陈会宁对大侄子的这份恩情,恐怕大侄子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尉迟山小看着那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说不出话来。

    周清歌看尉迟山小的眼神,知道他是明白了,把钱放到尉迟山小的手心里,“时日还长,只要你知道人家的这份恩情就好。”

    尉迟山小点点头,心里道哪是恩情呢?这是陈会宁的真心。

    “过两天就回家养病,你可以让陈会宁先回去,姑姑照顾你……”周清歌想帮尉迟山小收拾收拾,打开床头柜子却看见所有东西都排列有序,整理的一丝不苟。

    “还是会宁留下照顾我吧!姑你哪有时间照顾我?我都醒了三天了你才来接见我,你觉得你有时间来照顾我么?再说,会宁和我不讲这些的。”

    “你们村儿的领导不说了?”周清歌关上柜子,想尉迟山小是没听明白自己的话么?人家陈会宁对他这么大的恩情,他还把人家当使唤丫头用?

    “嘿嘿,俺们村儿那支书是我亲叔儿,我敢打包票没问题。”尉迟山小说完看见陈会宁提着暖水瓶出现在门口,另一只手里还抱着铝饭盒,嘴角没忍住就扬起笑来,还特别夸张的挥挥手让陈会宁过来。

    陈会宁输了血以后便没什么大碍了,没人拦的住他再躺在床上,非要守在尉迟山小身边儿,直到他醒来,便一直在身边伺候。提着点滴瓶送厕所、打水、喂饭、擦洗身子,每一件事儿都是陈会宁上,搞得护士站的护士长都笑话陈会宁赶得上尉迟山小的老婆了。陈会宁听了也不说话,只是笑,该做的事儿没一件停下。

    那天上午陈会宁给尉迟山小排队拿药去了,许是人多一时没能回来,尉迟山小尿涨的慌自己拎着点滴瓶往厕所去,半道上熟识的小护士帮他拿了,人小姑娘垫脚举着瓶子在厕所外面站了三分钟,尉迟山小愣是没尿出来,心里那个慌啊总觉得外面人不对不敢放心尿。直等到陈会宁找人到厕所来换了小姑娘,尉迟山小才哗啦啦解放膀胱,尿完了出来,愁眉苦脸的把下巴搁在陈会宁肩膀上,道:“没你会宁大兄弟在,山小哥哥都尿不踏实啊!”乐得陈会宁忘记了点滴瓶子直接放了下来让尉迟山小回了血,心疼了半天。

    这一周来头一回三个人聚齐,尉迟山小当然要重新介绍,“会宁,这是我清歌姑姑,据说是给我接生的人哈哈哈哈。”

    “阿姨。”陈会宁没想到是这么亲近,轻轻叫了一声,尉迟山小马上蹦起来站着,对手上的针头毫不在意,让周清歌和陈会宁都叫出了声儿,哪知道山小哥哥挥挥手很不在意,“我知道啊,没事儿。会宁叫什么阿姨啊,你得随我叫姑!”说完看向周清歌,笑嘻嘻的问:“得随着我叫吧?”

    周清歌觉着陈会宁是十分好的孩子,为朋友能做到这个份上,比得上她们当年过命的交情了,也不说什么看着陈会宁。

    “清歌姑姑。”陈会宁张口。

    “哎。”周清歌应了,伸手把那尉迟山小拖上床躺着,看看两个孩子,开口跟陈会宁交代,“会宁,山小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要静养一阵儿,医院住着也不方便,到姑姑家吧!最近很忙,没工夫照顾他,还得要麻烦你……”

    “清歌姑姑不麻烦的。”陈会宁摇头,把暖水瓶儿放好,面上露出笑,能这么快离开医院代表着病已经没有大碍吧!

    “那好,就这样,到时候我让司机来接你们。”周清歌正说着,门口钟恺跑来一脸的急切,周清歌晓得又有事儿了,对着两个孩子点点头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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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勺子在半碗稀饭里不停的搅拌,陈会宁怎么也不抬头。

    “反正又没人。”尉迟山小笑的那叫一个小流氓,他这间病房明显是清歌姑姑善用职权搞到手的单间。

    “你不吃……饿肚子的人是你。”陈会宁一字一顿的说,心里想自己最近一定是对尉迟山小太好了,让他这么得寸进尺的。

    “……可心疼的人是你啊!”尉迟山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还凑到人家陈会宁的耳边去说这话。

    陈会宁蓦地就红了脸,微微偏头斜眼看着尉迟山小,被说中心事却不会掩盖的样子可心得尉迟山小满心欢喜和骄傲。

    抿着嘴唇,陈会宁把饭盒往床头小柜子上一放,挺生气的样子,“你不吃就不吃吧!”尉迟山小一看这好啊,伸手捏着人家的下巴就亲上去,亲得不依不饶的。

    陈会宁可慌了,一是担心碰着尉迟山小手背上针头,二是担心门外是走廊护士医生病患走来走去人可多,越想心里越慌,一慌就要把尉迟山小推开。这一推,那尉迟山小哪里愿意,非跟他死缠烂打,两人拉扯不下,陈会宁果然就碰上了尉迟山小手背上的针头,啊一声儿惨叫后陈会宁红着脸脱了困境。

    尉迟流氓亲到了人却痛到了手,陈会宁被轻薄了还心痛那流氓,忙上去扶着那人的小爪子,另一手轻揉他的手背。

    “你安分点行吧?”

    “……嗯不能安分。”尉迟流氓摇头就像拨浪鼓,“好不容易被你捞回来,安分了岂不是对不起你。”

    “……”陈会宁揉着他的手背,看他不再像刚才那么疼了,才道:“我喜欢你这样想。”

    这一回不说话的却换成尉迟山小了。

    尉迟山小的目光集中在陈会宁揉他手背的手上,心里生出的想法开心的很,他想这是他的陈会宁啊只有他才能有的陈会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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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小哥哥大雨夜勇斗三歹徒救下夜班女工身负重伤到咱们医院求医问药结果被周主任妙手回春共谱一曲军民鱼水情比天高比海深的故事,也只有尉迟山小这不要脸的才编出来。陈会宁扶着他在院子里转悠着晒冬天的太阳,人家楼上楼下五六个科室的小护士都知道他这号人物,谁见着他都笑眯眯的。尉迟山小这一有缝的臭蛋就好人家叮他,上去都这么编,把人家姑娘一个个都绕晕乎了还回过头来问陈会宁你看刚才那俩傻妞谁比较好看?

    陈会宁小圣人的水平才不会对他有什么回应,尉迟山小就又问了你就不吃醋?小圣人这回就笑崩了,单抿嘴乐。

    那边的就不高兴了,黑脸,还掐陈会宁的手背。

    陈会宁还是不说话,心里就想:尉迟山小想要陈会宁吃醋证明在乎你,你自己个儿还要先赔进去勾搭人家小姑娘,你这么绕世界折腾你累不累啊?

    当然小圣人很精明,看穿了这一点可就是不说,跟山小哥哥装糊涂,山小哥哥呢,一看小圣人抿嘴笑也不傻了,晓得人家把自己看穿了,心里没得逞就很不爽,就指着回病房看见没人死命轻薄人家。

    俩傻子,一个是被戳穿了心事满心报复的,一个是好不容易能看好戏就私下里心里偷着乐的,谁也没注意咱们清歌姑姑回来‘查房’。

    周清歌趁着中午下班前的一点儿空儿,把熬好的**汤给提过来,走到门口听病房里有响动,敲门的手就收了回来。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口有蓝色的小窗帘,可是拉不严实,周清歌抬眼往里看,缝隙里尉迟山小抱着陈会宁正想方设法咬人家的小脸蛋儿。俩嘻嘻哈哈比疯耍多了几分亲昵,眉眼深处比好朋友多了几分缱绻情意。周主任手有些抖,心儿有些颤,但上过战场、险些死上好几回的人,还是稳住了心中那份儿乱。退一步举手敲门,敲得可是慢。尉迟山小在里面问谁,周清歌故意拖了又拖,说了一个我。又过了半晌门才打开,陈会宁乖乖巧巧站在门那边,一边叫姑姑好一把把门推开往里让。

    周清歌看尉迟山小躺在床上,精神奕奕,一张口便是:“你别那么激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没激动啊我的亲姑姑,我的心就像一平湖,波澜不兴还没有一丝杂念,不信您老人家大可开膛验心!”贫嘴的无以加复。

    周清歌不做声色看他两个,一个喂汤一个喝,目光交集时有若恋人一般,一下子就清明了当了。

    第三十八回

    病号尉迟山小带着专属小厮陈会宁很快移师军区大院儿。

    初到那天,显然已经是军区大领导了得姑父还专程回来给大侄子接风,美得尉迟山小在心里谢他老爹好几十次:好歹当年您没上手咱清歌姑姑哟,不然我现在哪儿来这么一位高权重的姑父。

    一住就是小半月。这军区大院儿里比外边清静多了,没有什么打倒牛鬼蛇神的呼号,也没有肝火旺盛的批斗大会,清净的好。尉迟山小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折腾枯树叶和陈会宁。也不晓得那天开始,尉迟山小对陈会宁家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兴趣。东问西问,问的陈会宁都没有心思说假话里蒙他,直接不说话。

    换做别人,你不说话就不折腾了,可这尉迟山小啊似乎是病中无事儿,非要跟陈会宁纠缠这事儿。还就真死磕上了。

    “你不说见咱妈嘛?走嘛走嘛,山小哥哥现在是面色红润,精神倍儿棒,咱见妈去!”这话从周清歌离开过后尉迟山小说了不下五次,陈会宁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压根就准备单做没有听见。

    手上把一颗颗药片从袋子里拿出来归到一处,眼见着尉迟山小扑到面前了,就把这些药片送到他嘴边,还举起了水杯。

    “我喝了咱就去?”尉迟山小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威胁也真够轻描淡写的。

    “……”陈会宁也真够耐心的,被他问候了好几十遍还是万年不变的脸色儿一句话没有。

    尉迟山小这回不依了,以最快的速度把药吞了,把水喝干净了,把人抱在胸口上死命着要和人家额头抵额头的亲昵,“陈会宁,山小哥哥跟你是个啥关系?”

    “……”陈会宁看见尉迟山小的眼神,想尉迟山小离严刑逼供已经不远了。

    “还不说?”尉迟山小把冰凉的手往陈会宁腰里伸,陈会宁扭着身子躲他,“快点说话。”

    “孽缘。”陈会宁也不甘示弱,抬头就和他硬碰硬,额头撞额头,把尉迟山小撞疼了,把尉迟山小的手撞松了,才没好气的吐出这俩字儿。

    “呵呵呵呵呵呵……”山小哥哥听了咧开大嘴就开始笑。

    陈会宁见他捂住额头还笑,推开他撤出身来,“跟清歌姑姑交代一声明天再去吧!”

    尉迟山小听了,捧着自家额头哭天抢地,“陈会宁啊老子算是看明白咯!你丫真是太会自己拿主意了,凡事儿谁他妈求你都不行,除非你想明白了,是不是?这事儿你终于想明白了是不是?”

    伸手抬起尉迟山小正哭天抢地的脸,“嗯,我想明白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无比镇定的表情让尉迟山小撇过脸又开始哭天抢地,“哎呀我的妈啊,我尉迟山小的清白啊!”

    “噗嗤”,陈会宁笑了出来,小手一抖差点儿没把清歌姑姑家的白瓷茶盅给摔了。

    #

    周清歌听尉迟山小说完,不但没有说什么,还拎着俩到商店买了一堆东西,看的陈会宁不好意思,说什么也不要。尉迟山小却是一脸正好的样子,标准的女婿上门的嘴脸。

    “阿姨不用拿的。我怎么好意思。”陈会宁这边一个劲儿的推辞,那边上尉迟山小就说话了,“这个好,要不是咱姑,还买不到呢!”陈会宁塞还给周清歌的东西,转眼就被尉迟山小拎在手里了,最还特甜的夸她姑姑想得周到。

    陈会宁怨死尉迟山小却没法把话说,再着急上火也只能再周清歌眼前忍着。等到周清歌交待完上班去了,陈会宁才有机会在公车站上拿眼恨尉迟山小。

    “我贪得无厌,我厚颜无耻。”尉迟山小瞅着周围人多,不动声色凑到陈会宁耳边,低低的说着话。

    陈会宁这没出息的,脸上的笑是藏住了,眼里的笑却是表露无遗。

    “能不能看在咱们的孽缘上,你也帮忙提溜些东西,好歹你山小哥哥我是个病号啊?”尉迟山小用胳膊撞陈会宁,这小子看见他手被勒的发白也不心疼么?

    陈会宁叹口气,转身接过尉迟山小递过来的东西,再对上尉迟山小的双眼,说:“我真的觉得过火了。”

    “哼!”面对陈会宁的那份儿自知自明,尉迟山小嗤之以鼻,“那是咱妈。”

    话音刚落,公交车呜呜着就进了站,俩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流挤着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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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夜都刮大风,路旁树上残留的叶子落了一地,走在上面咔咔脆响。这条路临河,尉迟山小觉着这地方挺美,想着若是夏天时候蝉鸣惬意、绿荫深浓,再一河流水而过挺好。

    “小时候我爸老爱带着我在这儿练琴,可以看见崇丽阁。”陈会宁指指前面,飞檐斗角楼阁一座。

    “什么阁?”尉迟山小看着那楼阁再问。

    “《蜀都赋》写的‘既丽且崇,实号成都’,所以叫崇丽阁。”陈会宁拉住还往前面走的尉迟山小,指指小小的红砖巷子,“我们要走这边。”

    “那是公园吧?”尉迟山小跟上。

    “嗯,望江楼公园,纪念薛涛的。”

    “啊,这姑奶奶厉害呀!回来我要去瞅瞅。”

    “嗯。”陈会宁点头,心说这尉迟山小就是一大孩子啊!

    家院儿门是虚掩着的,陈会宁推开,连声叫几姐却没有回音,领着尉迟山小往里去。天井中心堆着各式各样的花草,不过赶巧是冬天瞧不出什么翠绿来。

    “没人在?”尉迟山小东瞅瞅西瞅瞅,比陈会宁自己还放得开。入眼的是正屋前面的竹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等呗!”顺手拍拍另外一张竹椅子,“来坐这儿。”

    陈会宁没搭理他,把东西放下,房前屋后转悠。这个时候能到哪里去了呢?

    “你呆着,我去隔壁找找。”陈会宁说着要走。

    尉迟山小不干,拉着人手不让人走,“别介啊,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多害怕啊!”

    陈会宁看他那脸真想抽他,“没见人我心里慌。”

    “连你都看不见我更慌。”尉迟山小摇摇他俩连着的手,“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等吧。”陈会宁想了想出去也是瞎找,还不如等呢!

    等啊等,俩坐在屋檐下正说着话,门外就跨进来一个提着明晃晃菜刀的姑娘。要不是陈会宁叫姐,尉迟山小真要出口调戏两句。

    那做姐姐的也挺懵,这弟弟就在眼前,一时竟说不出句话来,提着菜刀就冲了过来,一把把陈会宁抱怀里,“你咋回来了?都不说一声儿?”看的尉迟山小替他们家陈会宁捏了一把汗,这明晃晃的菜刀哟!

    “我是有事儿回来,顺道跟家看看。”陈会宁这家伙脸皮还是薄,一想着自己和姐姐抱抱还当着尉迟山小的面儿,特不争气的就红了脸。

    “都瘦了……”提菜刀的陈瑞金眼看着眼泪水就要下来,却终于看见了后面那站的端正笑得可亲的尉迟山小,“这、这……哪个?”

    “啊,都忘了介绍。”陈会宁拉过尉迟山小,“这是跟我一个知青点儿的,尉迟山小。”

    “大姐好。”尉迟山小笑嘻嘻就伸出手去,陈瑞金伸手就是菜刀,一看不对劲儿赶紧换手,“哎哟,还说普通话呢!”

    “他北京的,对我挺照顾的,我们俩一块儿来成都的。”陈会宁结果他姐手里的菜刀,撒娇的口气,“姐,肚子饿了……”

    “哎,瞧我,马上做饭。”陈瑞金失笑,“那个,会宁你先去李婶家把妈推回来,跟那儿晒太阳呢,我刚才磨菜刀去了,让李婶帮忙看着得,你去她一定高兴。”

    “我也去……”尉迟山小主动请缨。

    “去吧去吧,我给你俩做饭。”陈瑞金又拿过菜刀往厨房里去。

    于是,俩便又出了门往隔壁李婶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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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你别推我,我闺女打你啊!”

    会宁妈说这一句,惊煞了尉迟山小。

    “妈,我,会宁啊!”陈会宁倒是不惊不诧跟早知道似地,只是死握着***手不放,嘴里温温的说着我是“会宁啊”一遍又一遍。

    李婶也安抚会宁妈,“吟香,这是你儿子会宁啊,你看看,你看看跟静江长得多像啊!”

    “静江啊静江……”这一提还得了,会宁妈直愣愣的看了会宁有五秒钟,而后就拉着会宁的手不放,眼泪开始唰唰的掉,“静江,你回来啦,静江,你别怪我啊我被他们捆在树上走不动啊,我救不了你啊,静江……我不知道他们用钉了钉子的鞋打你啊静江……”

    “妈……”陈会宁横了袖子给妈擦眼泪,“妈,不哭,妈……”

    李婶好心办了坏事儿,也着了急,对着尉迟山小道:“我这老太婆糊涂了,净看着会宁回来高兴,忘了提不得啊!”

    “婶儿,不怪你的。”尉迟山小刚劝一句,李婶也跟着红了眼睛。这下这面儿见得……

    会宁妈拉着会宁不撒手,拼了命的哭着喊着丈夫的名字,陈会宁干脆就叫尉迟山小把他妈弄到背上,背着往家走。这招还行,会宁妈抱着儿子不喊了就哭,陈会宁在前,尉迟山小扛了轮椅跟在后,跟李婶道了谢就往家去了。

    回去把妈放到床上躺着,还是不撒手。陈会宁就让她拉着,又似刚才那样温温的跟她说话,好久,会宁妈才哭累了睡过去。

    会宁到堂屋来,陈瑞金和尉迟山小已经等了很久了。

    “睡着了?”陈瑞金问。

    陈会宁点点头,坐下。尉迟山小赶紧舀饭送到陈会宁手中,陈会宁哭过,尉迟山小看的出来。

    尉迟山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好几遍了,他这样撺掇着回来,搞成这样,不是找事儿么?

    “还把你当爸呢?”陈瑞金问陈会宁。

    摇摇头,陈会宁吃了一口饭说:“想起我了,说会宁最会拉琴了。”说完夹菜给尉迟山小,“盯着我干嘛,吃菜。”

    尉迟山小看他一眼,埋头吃饭,想抱抱陈会宁,安慰他,是该死的自己把这伤疤又给揭开了,搞得一家人哭哭啼啼。

    “想起了就好,我把爸的所有东西都收了,看不得,看了就闹。”陈瑞金神色也不对,可还是扯出笑对尉迟山小说:“尉迟啊,吃啊,别客气。”

    “……”尉迟山小什么也说不出来,埋头吃饭。

    陈会宁夹一夹菜送到尉迟山小的碗里,尉迟山小抬头看他,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别在意。靠,到头来却是陈会宁安慰了自己。

    第三十九回

    “你俩挤一块儿算了,免得再装被子。”陈瑞金站在凳子上从衣柜顶格上拿出棉絮装被子,“装两床合着盖。”

    陈会宁点头,尉迟山小接过棉被就开始往被套里装。

    “就是委屈尉迟了啊!”被陈会宁扶着下来的陈瑞金接着说:“我们家会宁最会蹬被子了。”

    “哈哈,这个我早见识过了!”尉迟山小终于遇见知音了,陈会宁这个蹬被子大魔王果然是很有名望的。

    双手各逮住一角,俩人一抖落,被子就装好了,“姐,你真跟咱们像一块儿了,在青龙那天儿更冷,我和会宁冻得不行,就把俩人的被子合一块儿用,这招好的很。”

    “就属你们这些男孩子贼精明!”陈瑞金看他们俩装被子停利索,也不啰嗦,“我去给你们把水壶提过来,好好洗漱下啊!”

    屋里就剩两个人。尉迟山小把被子叠好放在床上,趁陈会宁不注意,就把人拉在怀里坐上床沿,陈会宁立马紧张起来,“你干嘛!”

    尉迟山小不接话茬,就把人抱在怀里,脸埋在他胸前,闷声说:“会宁……”

    “尉迟山小……”陈会宁摸着那家伙的头,“别撒娇。”

    “……”山小哥哥一听无语,甚至闷笑出声了。

    陈会宁真讨厌,把他的心思都猜到了。

    “是,山小哥哥我就是因为非要回你家惹得你们一家人揭了旧伤疤,我错了,我对不起你。”都被人看穿了,还装什么犊子,直接认错。

    “松开。”陈会宁发话尉迟山小还不照做,“出来泡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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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盆、竹椅子、一大壶热水,陈会宁和尉迟山小小天井里坐定,开始泡脚大业。

    “哦哟哟哟……”尉迟山小最没脸没皮,一舒服什么声儿都能出来,“再加点烫水。”

    陈会宁看他一脸享受的样子想笑。

    “真舒服。”尉迟山小扭扭大脚趾头,笑着问陈会宁,“我给你揉揉?”

    “揉什么?”陈会宁见他一脸笑容,没细想。

    “呵呵。”尉迟马上就抬起自己的脚穿上熟料拖鞋蹲在老木盆边上,捉了陈会宁泡在水里的脚,像模像样的搓揉,嘴里还絮絮叨叨跟陈会宁讲捏脚是中医外治的一个组成部分,能治很多病,跟针灸、按摩一样不含糊你就好好享受吧啊云云,事儿事儿的样子,陈会宁都不忍心揭穿他是在乱搓乱揉。

    “会宁,心里别闷那么多事儿。”尉迟双手摁住陈会宁的脚泡在水里,一抬头那晶晶亮的眼睛就看向陈会宁的。

    “……”陈会宁咬唇儿,撑着椅子,目光就想移开。

    “咱们谁跟谁啊!”尉迟山小抬起陈会宁一只脚,手指在脚掌底摁过,“难过就说出来,别闷着,你们出病来,山小哥哥可心疼。”

    “……”陈会宁张了嘴,“……我……”

    尉迟山小又望着他,鼓励的眼神,“说吧说吧。”

    “……我说不出来……”陈会宁摇摇头,“……可我心里难受我知道……”说出来会好受些陈会宁当然知道,可他却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在他心里纵然想了许许多多,却真真的说不出一个字来。是累、是苦还是觉得委屈、难过,他真的说不出来。

    “山小,我可以靠着你么?”陈会宁扑闪扑闪眼睛,这一句差不多是他能说出的最服软的话了。

    尉迟山小哪里还有二话,起身端了自己的竹椅子和他并排坐着,把整个人都往自己的怀里拉,“你靠,随便靠。陈会宁你记着,往后什么事儿都有尉迟山小跟你一起扛着,记着啊!”

    陈会宁点头,靠在尉迟山小暖暖的胸膛上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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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会宁妈第二日就不疯癫了,认识这是她的心肝儿子,嘘寒问暖舍不得,于是尉迟山小做主又在家里住了两天。俩把家彻底打扫了一遍,到处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了才停当。

    陈瑞金听会宁说尉迟山小还病着,硬是弄了半只**合着家里存了许久的当归做了炖品给尉迟山小喝,搞得尉迟山小受宠若惊,姐啊姐的比陈会宁叫的还亲。陈会宁担心尉迟山小的病,当天他们离开清歌姑姑家本以为只一天来回,就没有带隔天的药,这几日耽搁下来,尉迟山小一片儿药都没吃,陈会宁更担心的紧。再不住了,跟姐姐说先把人病养好再请假回来看妈,陈瑞金当然懂的,只是会宁妈一听会宁要走,又是大闹一场,好不容易清醒的日子就又去了,人又疯疯癫癫的了。这也没办法,陈瑞金推着会宁妈一直把他们俩送到了河边,一个劲儿的嘱咐尉迟把病养好、又嘱咐在青龙踏踏实实好好干什么的,说得陈会宁忍不住又红了眼,要不是尉迟山小拉着他的手,那眼泪恐怕真的是要下来。

    回到清歌姑姑家,人也没多问说你们这几天哪里去了,只说再复查复查,若是没什么明显反复,这病算是好上了一大半。这一复查还真老天保佑消停了,只是这半年内最好别再感冒发烧发热,不然就又勾出病来。这一些医嘱陈会宁句句听得认真,反倒是病号还没当一回事儿。

    清歌姑姑定好日子叫自家司机送他们回青龙,头一天晚上陈会宁收拾东西,尉迟山小偷奸耍滑混到书房跟姑姑道别,那小嘴儿句句说得动人动情,没把周清歌的眼泪给说出来。

    周清歌心疼孩子,可心里确实装着俩孩子的事儿。几十岁的人了,做事儿是讲究分寸的,姑侄俩什么话都说尽了,周清歌摘下眼镜,关了书房门,再回过头来看着尉迟山小。

    这气氛,尉迟山小立马就觉得不对了。姑姑两字儿还没有说出口,那边周清歌就发问了:“多少人知道你们俩的事儿?”

    尉迟山小一愣,这小小的愣怔没有被周清歌忽略,姑姑他老人家接着就说:“山小你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笨孩子,这种事情你能做出来你心里就得有数,但是你和你父亲太像了,你能严防死守这个秘密是不可能的,你是真心的就恨得不昭告天下。姑姑说的没错吧?”

    尉迟山小没做声儿算是默认。

    “从今天起,你也好、会宁也好,这事儿就要烂在心里,凡事都注意些、行为检点些。你懂姑姑的意思么?”周清歌脸上没一点儿表情,眼神也是平静,尉迟山小真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更别说揣摩出他姑姑心里的想法了。

    “姑……”尉迟山小摸不着北,就开了口。

    “我不想跟你谈论这件事情的意义或者它是不是正常、是不是有道德,我只要你答应我刚才我说的你能不能做到?”周清歌现在的表情可算得上是严厉。

    尉迟山小点头,不得不认了。清歌姑姑的气势和那份军人的魄力他这副小肩膀还真的扛不住。

    “那就好。”周清歌重新打开书房的门,“上去帮会宁收拾东西吧!”

    尉迟山小点点头,跨出书房门去,心里挺不甘心的,被姑姑三两句就收拾掉了,回过头来嬉皮笑脸道:“姑,您眼神儿可真毒,跟光片儿一样,把我看得透透的啊!”

    周清歌才不搭理他的油腔滑调,终于得到了结果,心里这才平静下来。尉迟山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扛得住事儿,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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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山小嘴里哼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颠颠儿的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本来以为陈会宁还在收拾,哪晓得能干的陈会宁大兄弟已经收拾好东西了,许是累了,竟趴在床上,抱着铺盖卷儿睡着了。

    家里一共就三人儿,都是心知肚明他们俩这孽缘的,尉迟山小就无赖了,本奔来还忌惮姑姑他老人家,现在姑姑都说明了,怕个球!混账尉迟山小就爱谁谁了,悄悄走到床边,两手伸到陈会宁腰间抱着,和他并躺在床上,拨开陈会宁的头发,扎扎实实一个吻亲到嘴上,亲得陈会宁惊惶的睁开了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清歌姑姑还在呢!”

    “哼哼,山小哥哥和会宁同志是自由恋爱,谁也管不着。”尉迟山小可横了,话一说完搂着人亲得更加没完没了,陈会宁拗不过他,就让他亲去了。

    第二日,吃了早饭,司机来接,本来说不送他们的周清歌终于还是放心不下,换了班同他们一起回青龙。还没离开城区时,尉迟山小瞅见路边有照相馆,生意蛮冷清的,决定照顾人家一回,死活闹着要去留影留念,谁还能难为一个病人啊!结果三个人跑去拍照,背景一水儿的□城楼,照了两张,一张是二童子怀揣红宝书簇拥观音姑姑,一张是陈童子正派面容尉迟童子抱着红宝书还是没能遮住流氓气质,这一张洗印了两份,还得麻烦姑姑老人家隔几日来去。拍完了浑身舒畅,上了车继续回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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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青龙那可就热闹了。小吉普好身手,不畏烂路直接开到了村口。村里孩子在车后面跟了一路,老乡们无不好奇,也跟着一路来,知道车子在保管室前面的小院儿前停下来,才看清这不是他们村儿的小知青么?

    最激动的莫过小暖妈了,一看他俩还活蹦乱跳的,眼泪水跟着就往下淌,一手抓着一个,到一边上上下下的看一遍,骂:你们俩天杀的小王八蛋,到哪儿去了怎么就不说一声儿?我和你马叔把省城的医院都找了个遍,愣是没见着你们半个影子,死哪儿去了啊,咱支书都愁掉了头发了,说你们是□送来的娃,说不见就不见了他怎么交代啊!

    周清歌先听这妇人骂什么天杀的小王八蛋挺不乐意的,怎么她的侄子就成小王八蛋了,听到后面也觉得是情真意切,是真心关心这俩孩子,也就不说什么。还没说完呢,那边捏着烟袋喘着粗气跑来的老支书就更窝心了,一看俩胳膊手一样没缺好端端的,一句话也不说,拿出眼袋又抽起来,只是额头上再没有拧成川字儿了。

    尉迟山小不含糊啊,拉着小暖妈、马叔儿还有老支书一一跟清歌姑姑介绍,说这些都是他尉迟山小在青龙的爹妈叔叔对他可好了,再说这是他的姑姑,跟省城军区医院当医生的,他就是让姑姑给救回来,所以小暖妈和马叔找不着人呗,他尉迟山小享受了一盘儿解放军待遇,在军区医院咧!

    不管怎么样,这俩小知青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老支书、小暖妈、马叔都放心了。更别说山上那拨同志了,晚上摸黑都下山来看他们俩。虽然沈少游开口第一句就是尉迟山小丫的坟头上都长树苗了怎么人才回来啊,可看得出是真担心啊!不过这只是当时那种热泪盈眶的场景下产生的幻觉罢了,没几天尉迟山小和陈会宁就得知沈少游和晓沁姑娘已经见了父母,上赶着就要说结婚布置新房的事儿了,尉迟山小就说□的沈少游哥们生死不明的,小子谈情说爱这么积极,不是个好东西!

    后来不晓得哪一年,反正是晓沁姑娘已经变沈夫人的时候,说要不是看见沈少游那么着急没消息的尉迟山小,觉得这人对朋友都这么真心对自己绝对没错,才不会看上小眼睛的沈少游呢!要是没这茬,沈少游同志在尉迟山小同志的眼里就永远是个见色忘义的料子了。

    第四十回

    这一年冬天青龙不太冷,象征性的飘了几天小雪花就算瑞雪兆了丰年。群众基础夯实的尉迟山小和陈会宁,三十晚上吃的支书家,正月初一吃的是马小暖家,然后就又上了山,在子虚观里厮混到正月十五过大年完了才回来。

    这一回上,尉迟山小没有了发言权,人家沈少游情场得意正谈婚论嫁,整个人就成了最大的演说家,把他和晓沁姑娘的恋爱故事从头到尾不厌其烦的说了无数次。可恨的是姑娘们还挺爱听,连寒宁道长也听的津津有味。总是笑眯眯的盯着唾沫星子四溅的沈少游,没有一点儿厌烦。

    总的来说,这个冬天除了尉迟山小生病最大的事儿就是沈少游同志准备当晓沁姑娘家的上门女婿,果断的扎根青龙。用沈少游自己的话说就是八抬大轿也不能把他从青龙抬走了,他要和晓沁姑娘一起扎根青龙、建设青龙,早日完成青龙的四个现代化建设,并且绝不只当一块普通的小青砖,要当就要当一块闪闪发光的大金砖,说到做到。这么有志气的一番感言直接拿下晓沁姑娘家当了一辈子教书先生的爹妈,也不嫌弃沈少游眼睛小了,开春儿结婚!

    三月三,天上王母娘娘开蟠桃会,地上咱们沈少游正式嫁到了崔晓沁家。沈少游蹬着借来的破自行车载着媳妇在盛开油菜花的田间小路上飞奔,尉迟山小和陈会宁一人载了一点儿沈少游的行李,蹬着自行车在后面,最后头还有没有要着糖紧追不舍的小孩儿若干,一路上欢脱的笑声儿不绝于耳。

    送到崔晓沁姑娘家后,尉迟山小硬要装作沈少游娘家人状,拉着沈少游他丈人崔老师的手苦心交代:“崔老师,我们这孩子看着贼眉鼠眼的可是真踏实,就磕碜这张脸了,您可要包涵。这孩子脾气可好,家里什么事儿都交给他吧!有他在咱们家就不要看门狗、不要犁地牛了,可好使的。”

    说得沈少游向着他擂拳头,才笑着撒开崔老师的手。吃饱喝足回保管室去又是月上枝头了。尉迟山小累的够呛,刚床上躺下,准备使唤会宁烧水洗洗,就听见有人推开他们的门儿。

    “我说你也是大姑娘了,随随便便闯人家房间,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哟!”尉迟山小眼都没睁就知道是哪个作孽的丫头,“马小暖,你说哥说的是不是啊?”

    “呸!”马小暖这革命女将可不是能让尉迟山小给随便糊弄的,“你给我道个歉,我就给一样东西怎么样?”

    “休想。”尉迟山小双手枕到脑袋后面,两腿还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会宁大兄弟,烧水咱好好洗洗啊!”

    陈会宁点点头跟外屋去烧水了。

    马小暖看尉迟山小那臭得意的样子就来气了,从包包里摸出一张纸来晃晃尉迟山小的眼,“哎呀,有人的电报也就不用看了,会宁哥我给你送来点火吧!”

    尉迟山小一听,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拖住小姑***手,“哥错了,咱们小暖儿那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亏现在只有十五六啊,要是有个十□,那提亲的不得把门槛踩烂啊!乖,把哥的电报拿来~”

    这一句说的是又快又谄媚,外屋烧水的陈会宁都忍不住笑了。尉迟山小能屈能伸的很呢!

    “哼,这还差不多!”马小暖姑奶奶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大发慈悲似的八点报给尉迟山小,又去找他会宁哥,“会宁哥,我能把二胡拉出声音了呢,你教我曲儿吧!”

    尉迟山小八点报拿在手里,上面写的是“有要事相商,速来成都。”落款儿周清歌。尉迟山小琢磨,清歌姑姑这话有点儿让人心颤啊!随即决定还是去一趟。

    #

    马小暖没呆十分钟就被她妈给喊回家啦,陈会宁烧开了水盛在白瓷盆儿里,端进屋里放架子上,回过头来叫尉迟山小洗,叫了两声儿没人应,走到床边看他,手心里拽着电报,都闭眼睡着了。

    陈会宁把他的洗脸帕子放进了盆里,拧起来,给他擦脸。一手抬着他的头,一手拿帕子在眼角眉梢细细的擦过,刚擦完眼角,就晓得自己又被他糊弄了。这混蛋尉迟山小那眉眼虽闭着也是笑弯了的。陈会宁见他装,干脆就把帕子给他敷在嘴鼻上,使劲儿压着,让他出不了气。不到十秒山小哥哥就睁开了大眼睛,“陈会宁,你嫉妒我比你有觉悟不用下黑手啊!”抓住陈会宁作孽的手张口就咬上去,不轻不重留下牙印子的力道。

    “自己洗。”被狗咬了还不跑,陈会宁撤回自己的手,笑眯眯的拿帕子扔尉迟山小。

    “哎呀……重伤了,刚才被你一整,浑身不得劲儿啊!负责到底……”尉迟山小还真好意思,把两手摊开,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哪晓得陈会宁同志这盘铁了心了,不搭理他,就拿自己帕子洗脸,不管他怎么嚎。尉迟山小装疯卖傻不见效,肯定是要报复人家,跳下床一把从后面抱了人,箍在怀里,小牙口就咬陈会宁那白生生的脖子,咬了不解气,还要亲嘴儿。陈会宁多大度啊,让他撒气。亲着亲着山小哥哥就要动手,这会宁大兄弟条件反射的身子一僵,一巴掌把山小哥哥的手拍开了,脸上蓦地就红霞飞,“不……”

    尉迟山小吧挺听话,就松了手,“行行行,你说不就不。”端着白瓷盆到小院子里,用手捧着水往脸上,稀里哗啦把脸洗了。

    陈会宁还在屋子里发呆,脸上的红霞飞就没有散去,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了,就直愣愣的站着。

    尉迟山小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回来,看他在那发愣着,不由得哈哈大笑,一把把人拉着往床沿儿上坐,“不就不呗,你发什么愣?哎,你提防山小哥哥报复你呢?你山小哥哥是这样的人么我?啊?我至于么?”

    缓缓抬眼看尉迟山小的陈会宁想说你至于,可见他那一脸教育人的模样又把话压下去了。

    “嘿,陈会宁,看看你那表情。挺不信得是不是?”尉迟山小盘腿儿在床上,“你听好啦,山小哥哥是个有节制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

    尉迟山小摸摸自家的唇,很严肃的道:“陈会宁,丫儿诚心勾引我是不是?这个不算哥哥没自制力啊!”说完扑上去扒陈会宁的衣裳,还说什么说。

    陈会宁原本是没那意思的,可不晓得怎么了,听尉迟山小胡诌诌几句一时乐了,没控制住自己便亲了他,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伟大,实验结果就是尉迟山小果然还是胡诌啊!

    #

    马小暖家的那只大公**相当的缺德,天刚亮就开始嚎。尉迟山小对这只大公**是动心已久,奈何陈会宁三番五次教育说不能恩将仇报又兼兔子不能吃窝边的草,这大公**才没有成尉迟山小的手下亡魂。

    大公**它足足叫了半个多钟头,尉迟山小的耐心也告了罄。一把撩开被子,直挺挺的躺床上,眼睛瞪得死大,一肚子的起床气。

    喔喔喔……又是嘹亮一声,山小哥哥从床上蹦起来,穿上短裤,光着个身子往外冲。看见灶台陈会宁正操刀切菜,黑着脸一把抢了去,吓得陈会宁低呼出声叫他名字。

    “宰了丫的,炖了吃!”气势汹汹的山小哥哥眼看着就要踹开门冲出去了,陈会宁赶紧冲上去抱住他的腰:“山小……”

    “别拦着我,这小畜生!”尉迟山小挣扎几下挣不脱,挥舞着菜刀对他们家陈会宁说话。

    陈会宁见他那铁青的脸色,又好气又好笑,你说这人怎么这样?这么大了还起床气、还跟只大公**计较,还……“哈哈哈……”

    面对陈会宁突如其来的笑,换做尉迟山小奇怪了,伸手捏住陈会宁的下巴,“笑什么笑?山小同志这是为民除害!”

    “哈哈哈……”陈会宁哪儿听得进去,还是笑。

    山小哥哥就奇了怪,这孩子平日里踹三脚都没个屁,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会宁,丫吃错药了还是忘了吃药?”

    陈会宁笑着摇头,把笑得发了抖的手抬起来指向尉迟山小的屁股墩儿处,尉迟山小挺迟疑的伸手摸去。

    丫挺的,什么时候短裤屁股墩儿上已经磨穿了,成了俩窟窿,跟一对大眼睛似地,自家白花花的屁股蛋子正透气儿呢!

    “笑笑笑,陈会宁你哥裤子都破了,丫还笑,快把你那两张膏药给我拿出来补上,还笑是不是?好,今儿山小哥哥穿你的裤子,哼!”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尉迟山小晃荡着俩窟窿眼儿的短裤,雄赳赳气昂昂的回了屋,关上了门见四下里无人才开始长使英雄泪满襟。

    他尉迟山小是造了什么孽哟,这最后一条短裤也开了天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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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山小果然穿了人家陈会宁的裤子。不但穿了,开门出来,还在陈会宁身边转了两圈,不停地夸赞说这裤子合身啊!陈会宁竟想着刚才那谁什么的了,就抿嘴笑,啥话也不说。

    又把人惹不急,尉迟山小一会儿也觉得无趣了。端着碗开始吃早饭,陈会宁没拿筷子给他,他就着碗沿儿唏哩呼噜的喝,听得陈会宁皱眉头才得意的收手,“筷子给我。”

    陈会宁起身给他拿,他才不嫌弃,拿过陈会宁的筷子就用,还吃的唏哩呼噜,“我听咱叔儿说的,说是洪家老爷子当年吃稀饭,就着碗沿儿这么一转、一喝,一碗稀饭就没了,把家吃穷的料。”

    陈会宁又不争气的被他逗乐了,给他夹菜不说,还嘱咐他,“我给你做了馒头,你拿手绢儿包上,在路上吃。早去早回。”

    “嗯?”尉迟山小端着碗看陈会宁,“这么贤惠?”

    “清歌姑姑不是说要事么?我不是故意看的,你没收拾好,早上起来我在床边上捡到的。”陈会宁觉得自己挺不道德的,看了人家的电报。

    “嘿嘿。”尉迟山小抱着饭碗继续喝稀饭,咂咂嘴,就这清汤里没几颗米的感觉,看来真是神仙难过二三月哟!“你把咱家最后的米、面都用完了吧?山小哥哥给你上省城搞吃的去啊!明天就回来。”

    两个说话咋听都是没头没脑的,可心意却是通的。

    吃完饭也不耽搁,山小和会宁趁着上工跑去跟老支书请假、开证明。这说话间的功夫就办好了,老支书又让山小爬上了去乡上装化肥的拖拉机,一摇一晃中尉迟山小就开始了再进省城的旅途。

    ( 上山下乡记  p:///1/13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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