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珏是晚上到的家,没有提前通知父母,因为每一次事先打了招呼之后,家里这一准备,肯定会被邻居们知道,到时又要折腾一番。所以,他自己瞧瞧的回来,家里的粗茶淡饭,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
车停到院门前,他缓缓走入大杂院,院子还是这个院子,可今天的高珏,已经不是以前的高珏了。北安县的代县长,跺一脚乱颤的人物。
家里的灯亮着,他来到门口,也没敲门,习惯性的随水推门,“吱啦”,房门应手而开。
“爸、妈,我回来了。”高珏激动地说道。
说话间,人已走到里屋,将门拉开。父母正坐在炕上吃饭,见到高珏回来,都很惊讶,紧跟着,就变成惊喜。
“小珏,你怎么回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吃饭了么?”母亲程雪高兴地说道。
“还没吃呢,我寻思着,回来突击检查,看看你们在家都吃什么好东西。”高珏笑着拖鞋上炕。
桌上有两个菜,一个是黄瓜炒肉,一个是炒花生米,高柏的面前,还放了个酒杯,晚上自己少喝点。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了,家里也没做什么菜,你先坐着,我给你炒个鸡蛋。”还是母亲疼儿子,说完就下地,打算去厨房。
“妈,不用了,我吃点就行。给我盛完饭,对了,我给你们带了点好东西,再拿两个杯子过来。”高珏笑呵呵地说道。
“什么好东西呀,神神秘秘的。”程雪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按照儿子的吩咐,拿了两个杯子过来。
“小珏,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不年不节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高举没和父母说,自己升为县长的事,而且任命刚下来。县里也就一些高层之下,消息还没传到下面,人人皆知的份上。
“是出事了,出大事了。”高珏故意说道。
“出什么大事了?”高柏吓了一跳。
母亲同样如此,忙竖起耳朵。她是害怕。儿子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被领导给开了。
“我升官了,现在回咱们北安,来当县长。”高珏微笑地说道。
“什么?”一听这话,高柏和程雪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现在已经是北安县的县长了,以后,都要留在家里了。”高珏一本正经的说道。
“真……真的……”父亲还是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明天我就去报到,正式接手。”高珏说道。
“你这死孩子。怎么也不早说呀。”母亲不高兴地说道。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么。来,我给你们看看,我给你们带的好东西。”高珏说着,从包里拿出个酒瓶子来。这是一个白色的瓷瓶,以前装的是茅台,不过现在,装的则是鹿血酒。
“你就是给我们带瓶酒回来?”程雪不解地说道。
“这可是大补酒,你们喝了就知道了,不过不能多饮。一小盅就够了。”高珏说完,给父母一人到了能有三钱,他自己不喝,只是低头吃饭。
高柏喝的很快,这么点酒。一口就下去了,咂了咂嘴,说道:“这酒不错呀,好酒。我再来点。”
“儿子不是都说了。只能喝一盅,要喝的话。你明天再喝。”程雪马上阻止。
“那……那好吧……”高柏笑着,挠了挠头。
高珏吃完饭,只言自己累了,要回屋休息,母亲也知道,孩子舟车劳顿,嘱咐两句,也就让他过去睡觉。
他怎么寻思给父母拿鹿血酒回来呢,这也是想着,父母一向操劳,也该颐养天年,好好的补补了。这鹿血酒,如果每天只喝一盅的话,对身体特别有益。
高珏也是真累了,躺在炕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晨起来,母亲已经做好早饭,三口人一起吃饭。不过他意外的发现,母亲今早的气色,和以往明显不同,双颊微红,一脸的幸福。而且,还时不时地撇丈夫一眼。高柏被妻子看的,还有点不好意思,经常性的挠头傻笑。
北安县政府,高珏一点也不陌生,市委组织部的人,已经先他一步到来,先一起见了书记李向斌,便在大会议室召开见面会。因为是县长上任,不仅是班子里和政府里的要员需要参见,就连各个局的一把手也都要到场。
当年的几个考官,李向斌、吴培、熊剑、施宏雷、杨丽娟、宁国栋、韩正南、章映江,除了肖振宽之外,全都在场。
高珏的脸上,带着微笑,这个曾经绝强的少年,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可今时今日,已经不仅仅是和他们平起平坐。
他们的脸上,也都带着微笑,但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心情的复杂。李向斌已经不止一次叹息,同样是年轻人,干儿子王天华与人家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他憎恨高珏,就是这个小子,不顾我的面子,硬是将王天华送进监狱。怎奈,赵广已经有过暗示,成大事者,胸襟要广阔。
恨高珏的人,当然不止李向斌一个,熊剑与吴培对高珏的恨意,甚至不亚于李向斌。李向斌进书记,留下的县长空缺,按照常例,不是常务副县长递补,就是副书记递补,可高珏偏偏空降过来,挡了他们的道。
杨丽娟看着高珏,心中无比感慨,记得当初,高珏跟着杨姝婕来办公室见她,请她帮忙解决下岗女工再就业的问题。当时她就觉得,高珏有胆有识,是个人才,比她组织部下面的那些年轻人强多了,不止一次想把高珏调过来。
事实证明了自己的眼光,这个年轻人,今天和她坐在同一张会议桌上,第二个位置。
表情复杂的人里,还有两位,一位是公安局局长兰英弼,兰英弼的心中,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眼前的年轻人了。除了佩服,就是佩服。另一位是县妇联的汪主任。当初她本以为高珏即便去了列山,也是死定了,不曾想,今天竟会坐在这里。她的心暗自打鼓,不知道高珏会不会因为闫冰的事。报复自己。
心情最最复杂的人。还得说是宁国栋了,他现在更加钦佩女儿的眼光,同样感概造化弄人。
见面会也没什么可说的,高珏做下自我介绍。李向斌鼓励几句,大家伙都点恭维的话,也就结束。中午时分,少不得要摆下宴席,庆祝一下。
场面上的话。一点不能少,高珏也注意观察,在座众人的举动。新来一个环境,虽然熟悉,但同样陌生。
下午忙着交接,再就是熟悉工作。
以他现在的地位,县里自然要给安排房子,安排座驾和司机,不过房子怎么也得等上几天。车和司机落实的倒是很快,当天就给安排了。可高珏自己有车,又不是张扬的性子,只说办公事的时候,做公车。上下班什么的,自己解决就好。
晚上下班回家,才一进院,就听到有哭声传来。是一个孩子的哭声。
“妈……我要买饭票……”高珏听得出,这是张小虎的声音。
“你这熊孩子。家里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中午回家吃饭就行了,买什么饭票呀,花那个冤枉钱!”跟着,就是张小虎的母亲蔡大妈的喊声。
“可是……我个子矮,在最后一排都看不到黑板,只有买了饭票,我才能回到原先的位置坐……”张小虎哭着说道。
“这杀千刀的!妈明天带你去学校,去找你们老师评理去!”蔡大妈怒声说道。
高珏心中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学生的座位,怎么还和饭票有关系。张小虎家里的门没关,他信步走了过去,扭头一瞧,母亲俩正在外屋地,张小虎拉着母亲的衣袖在哭,而蔡大妈也在落泪。
“蔡大妈,家里出什么事了?”高珏走到门口问道。
“是小……高县长……没什么事……”蔡大妈连忙说道。
“大妈,您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小珏就行。小虎,出什么事了?”高珏温和地说道。
“高珏大哥……是我在学校没买饭票,让老师给换了位置,我个子矮,在最后一排,都看不到黑板……”张小虎哭着说道。
“唉……”见儿子说了,蔡大妈也跟着叹息一声,凄凉地说道:“小珏呀,是这么回事。小虎去年上了初中,在七中,开始还可以,他个子矮,老师排座位的时候,给排在第二排,这孩子也算争气,学习成绩也在前面。年初期末考试后,学校开家长会,说寒假回来,学校将成立食堂,希望学生都在食堂吃饭,干净、卫生,比在外面吃强。我们家的条件,你也是知道的,拉扯着上学,我男人的身体也不好,经常要吃药,所以每天都得省吃俭用。平日里,孩子中午都是回家吃饭,所以也没把老师的话当回事。哪曾想,开学之后,老师就让孩子买饭票,我们家小虎没买,仍然回家吃,结果在上个礼拜,老师就给他调了座位,从第二排换到倒数第一排。上课时,小虎看不到黑板,做笔记都吃力,心里也有点憋屈,昨天考试都没考好,差点不及格。我这寻思着,明天早上就跟他到学校去,跟他们老师讲一讲,看能不能让孩子回到原先的位置坐……”
蔡大妈把话说完,不由得再次摇头叹息。
“还有这等事?”听完蔡大妈的讲述,高珏不禁有些来气,虽说班级里学生在哪里坐,是老师说的算,可也没有这么整的。学生个子矮,理应坐在前面,除非是真的不爱学习,累次考试排名在后,占着好位置没有用,老师才会给换到后面。从没听到,个子矮的,学习成绩又不错,会被毫无理由的换到后面。更为可气的是,这个理由还是因为没买饭票。
“大妈,您千万别着急上火,这不算什么大事,您交给我好了。明天您照常上班,让小虎自己上学,我抽空过去一趟,问问他们的老师,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果真的是因为饭票的事,您放心,我绝对会替小虎讨回个公道。”高珏温和地说道。
“那……那感情好……”
蔡大妈还不知道高珏已经调回来当县长了,因为高珏的父母没说。不过,高珏是南湾县副县长的事,她还是知道的,一个副县长替儿子出面,什么老师敢不给面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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