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悦心生》第111章 站在演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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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中的铭德中学万人大礼堂。

    西城区各殡仪馆，以及附近区县殡仪馆的参赛选手、单位负责人早早到达现场。

    吴晓桂带领季心凌和松亭殡仪馆的中高层干部到达时，发现自己失算。

    别的单位都有员工啦啦队，而松亭殡仪馆只区区几位中高层干部。

    “马上打电话回单位，通知所有的正式职工和班组长赶来，全部穿新工作服，五十分钟之内赶到！”

    吴晓桂当机立断，吩咐伊永浩。

    这一次，两人特别合拍默契。

    “好。”伊永浩说，拿起手机就打电话，大声对留守在殡仪馆的负责人说道，“全部，对，全部。穿新工作服。如果没有，就到库房领。一切从急。什么要等馆长签字你是要馆长回来签字才发放吗馆长就在这里！立即，马上！四十分钟之内赶到！”

    伊永浩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此，他将吴晓桂给他的五十分钟，在下达任务时立马提前量——就算职工们迟到，也会在吴晓桂要求的五十分钟内赶到。

    吴晓桂矮胖的小个子，昂首挺胸，走进礼堂时，不时含笑和相熟的同行打招呼。

    她个子矮小，长相普通，所以不招人眼球，但是她的意志强大到令所有人都侧目，这是很多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的。

    上帝给了她一张普通的外表，但却给了她过人的智慧和非凡的勇气。

    今天，是她几十年来最后一次走上前台。作为松亭殡仪馆的最高领导，她将和局里、殡协，以及其他来自其他区县的各殡仪馆负责人，共同见证自己的成就。

    她自私到将这次比赛类同于自己的比赛，是她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次谢幕。

    代表她上场的是季心凌，是她一直看好的后起之秀。

    吴晓桂走到评委房间，和其他评委点头颔首打招呼。

    在另一个房间，季心凌与选手们抽签决定上场秩序，当她展开手里的序号时，惊讶地发现是最后一名，第十号选手。

    她心里有点失落。第十号，估计轮到她上场时已经是十二点过了，那时的人们只想着早点结束好吃午饭，没有人会认真听她的演讲。

    吴晓桂头抬得高高的，走进选手房间，看看挂在展示板上的选手号码，同样看到了季心凌的名字在最后，她若无其事地对季心凌点点头，“没关系，你会无懈可击。”她说。

    无懈可击。季心凌心想，我还没上场就输掉了好多分。

    吴晓桂回到评委房间，给伊永浩发信息：第十号。所有人不准提前离开。

    伊永浩回到：除了值班的工人，我已经通知让休息的临时工也赶来。

    吴晓桂看着信息满意地笑。如果没有别的观众，我们自己当观众。如果没有评委给分，我们自己给分。松亭殡仪馆哪怕是失败，也会做到最好。

    季心凌冲进厕所，怦地关上门。她的演讲稿五千字，如果照实演讲完会需要二十五分钟到三十分钟。而时间太长，不管她演讲得多么好，观众和评委都会根据头脑里的不良情绪给她扣分。

    现在，她没办法再征求吴晓桂和伊永浩的意见，事急从权，她只能自己决定。她拿出演讲稿，用最快的速度进行删减，整段整段地删减，几分钟后，估摸演讲稿全文不会超过三千字，这才放下笔，又在心里反复斟酌一些过度语言，酝酿情绪。

    当小v带着全部穿着新工作服的松亭殡仪馆班组长和工人赶到礼堂门口时，伊永浩站在外面接着他们。为了不影响前面观众，他们坐在后面，这时，演讲比赛已经开始。

    礼堂里陆陆续续进来一些铭德中学暑期放假的老师，以及别的单位临时赶来的职工，周围的居民。

    吴晓桂坐在前排评委席上，身边是殡协负责人。两人一直在说着工作上的事，吴晓桂似乎漠不关心即将开始的比赛。

    我们全体职工为你加油。伊永浩给季心凌发信息。

    季心凌看着伊永浩的信息，一笑百媚，此时的她，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她走出洗手间，来到选手房间，神态自若。

    漫长的等待让人情绪低落，一个个的选手走上演讲台。要想赢得初赛胜利进入市级比赛，季心凌必须在演讲台上评分获得前五名，才可能进入后面的技艺比赛；通过技艺比赛和演讲比赛结果，综合评分为前三名进入市级比赛。

    礼堂里摆着好几台摄像机，各路无冕之王记者在礼堂中间穿梭，拿着长枪短炮不停地拍摄。

    比赛很正规，电子计数现场亮分，无法幕后操作。

    第一号选手演讲结束，礼堂里掌声雷动，获得了八点七的高分。

    第二号选手上场……

    第三号选手上场……

    人们的热情和掌声给了前三名上场的选手，先入为主和第一眼印象，决定了人们的评分意识。118小说

    从第四名开始，选手们的评分出现下滑，评委们开始控制评分，并以前三名的成绩为参考值，到第七八名选手上场时，评分已经破七。

    随着每名选手结束演讲，礼堂里出现语笑喧哗，观众们不再安静。

    时间很快滑过十一点钟，到十一点半时，观众席开始骚动，人们在期待结束。

    还有最后两名选手。

    季心凌走到幕布后面候台，她最后上场。

    时间，的确已经滑近十二点。这个时点的选手，从还没走上台开始，就会被人们嫌闲——因为，她在耽误人们的休息时间和吃饭时间。

    终于，礼堂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有请第十号选手，来自松亭殡仪馆的季心凌上场！”主持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说明他也深知此时再让大家静听演讲是多么艰难。

    季心凌走上场，站在话筒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一时似乎忘记了说什么，然后，她蹲下去，似乎在绑鞋带。

    评委席上的吴晓桂抬头凝视着她。

    坐在礼堂后面的松亭殡仪馆职工全部都凝视着她。

    嘈嘈杂杂的礼堂安静下来。

    这个人怎么啦

    没有人知道，季心凌利用此三秒钟的停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赢得了她演讲开场前的最佳效果。

    聚光灯笼罩着她。她站了起来，惊如天人般地重新亮相。此时的她，身穿素白色衫衣和黛青色过膝短裙，黑色平底皮鞋，和大家眼中的职业女性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那举手投足之间，那在脸上浅浅荡开的微笑，却又是温馨而亲切。

    她化着精致的淡妆，美丽，端庄，大方，毫无矫揉造作之情。

    “我叫季心凌，在松亭殡仪馆只工作了三年，”她吸口气，走上前一步，让大家看她更清楚些，以平常的声调说道，“按说，站在这里演讲的不是我，应该是我的前辈阿妮，阿英，还有小v，她们都在松亭殡仪馆工作多年，是我们殡仪馆的临时工，农民工。”

    礼堂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嗡嗡声。

    吴晓桂和伊永浩都惊讶地瞪着眼睛看着台上。怎么，这人突然换了演讲稿，她又要放飞自我了！

    天啦！

    伊永浩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拿着手机录像的手有些颤抖。他希望她看到站立的自己，他想提醒她不要跑调——此处开不得玩笑啊！

    小v听到季心凌在台上提她的名字，也吓了一跳，见伊永浩站起来，也傻傻地站起来。

    来自松亭殡仪馆的职业们都不明所以地站起来。

    礼堂后面升起一片朦胧的淡蓝色。聚光灯打过去。在聚光灯的阴影里，那片淡蓝化为一片浅灰的黑色。

    季心凌看到了她的同事们。

    她微微低头，像是致意，更像是点头招呼。

    礼堂里的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傻傻站立的伊永浩们。

    就在这一刻，季心凌开始了演讲。

    聚光灯蓦地打在她身上。她是主角，她是这场景中的主角，一个来自松亭殡仪馆的遗体美容师，美丽惊艳而端庄大方。

    “我是被吴晓桂馆长骗进殡仪馆的。那时我是旺达心源化妆品公司的外勤经理，每天都在外面跑销售。我喜欢我的工作，有一种带给人们美好感觉的充实。我的同事阿芳猝死……”

    季心凌回忆了当初吴晓桂对她的“欺骗”，以及她到松亭殡仪馆后遭遇的种种，认识的同事……

    “我不敢用我的真实姓名张榜上墙，我拒绝在朋友圈和说说里展示哪怕有一点点可能涉及我工作的图片或话题。我虽然在松亭殡仪馆工作，但我自己知道，社会上有很多人不认同我们，他们不会与我们握手，不愿意与我们同桌吃饭，不和我们交朋友。我自己，也不认同我自己。这个过程很痛苦，很漫长，直到现在，松亭殡仪馆的职工展示墙上，我的名字仍然是凌心，我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在松亭殡仪馆的三年里，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为我们活得精彩锦上添花是一桩美丽的事业，而为那些逝世的生命送上最后的尊严，留给活着的人一份刻骨铭心的回忆，同样是一桩美丽的事业。我们活，想要活得精彩。我们死，想要死得尊严。我们哇哇坠地啼哭着开始生命的第一天，到逝失生命之花回归尘土的最后一天，都是对生命的最高礼敬！”

    伊永浩带头鼓起掌来。

    小v们热泪盈眶，使劲地拍响巴掌。

    礼堂里瞬间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