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悦心生》第072章 我不是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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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永浩从馆办楼下来，亲自观看了忠心耿耿的老门卫大邱师傅拍的视频，肯定了他工作非常认真负责。

    老门卫大邱师傅满足地笑，“可是我还没有抓到破坏咱们殡仪馆财产的坏人。这个人肯定还会再来的，他在凌主任的车面前停留了好久，一定是在伺机作案。”

    伊永浩再次表扬了老门卫大邱师傅，然后走进殡仪服务中心大门，在前面不远处，吴晓桂陪同尊贵的客人已经先他进入殡仪服务中心参观。不知为什么，吴晓桂主动而热情地坚持要带尊贵的客人参观。

    那位尊贵的客人名叫但明理，其貌不扬，头顶只有很少的几根银白色头发，整个头顶的覆盖率仅有百分之十。但明理带来大量的防暑降温用品和价值两万元的提货卡。

    但明理是为着季心凌而来，据说，季心凌昨晚和一群大胖小子们，与富强商厦的众多高级经理发生矛盾。但明理说话很客气，反复申明他是代表富强商厦来向季心凌赔礼道歉的。

    对这种似是而非的场面子上的话，伊永浩和吴晓桂一向都不相信，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但明理带着礼物上门，慰问在高温酷暑下战斗在殡仪馆第一线的员工，这话，怎么听都很顺耳。伊永浩和吴晓桂一再表示感谢。然后，但明理又理智而友善地表示某种担忧，当然，他的老朋友吴晓桂很理解这些担忧，更理智而友善地表示殡仪馆无意破坏目前这种安定而和谐的友谊。

    唉，她怎么又惹事了呢伊永浩内心悄然叹息。作为殡仪馆的办公室主任，也是对外交流沟通的主要角色，伊永浩一直陪同吴晓桂接待但明理。他很清楚但明理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

    走进殡仪服务中心，吴晓桂的声音情不自禁地低下来，陪着但明理一边走一边轻声介绍。

    他们来到鹤行馆。

    小v看见馆长站在玻璃门后，便走出来。

    吴晓桂挥挥手，示意小v不用管他们。

    小v又回到冰棺前协助她师傅工作。

    伊永浩也走上前，三人静静地站在玻璃门后静静观看。

    殡仪服务中心没有使用中央空调。除了装殓死者的冰棺使用单独的冷气外，其他区域都是自然温度。美容师们的双手伸进冰棺工作，但身体却在酷暑高温下暴露无遗，所谓冰火两重天正是如此，美容师们额头上浸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一位美容师不停地拿着毛巾给弯腰工作的季心凌擦汗水。另两位美容师在充当季心凌的助手，递工具，按她轻声发出的指令行事。

    托盘里一团团带血的棉花，严重变形的五官……冰棺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但明理内心一阵翻涌，匆匆走出殡仪服务中心，想找厕所却不得，情急之中，不得不站在排水沟前，哇哇哇，大吐特吐。

    伊永浩走到但明理身边，递给他一把纸巾，面带鄙夷不屑，“但主任没有来过吗”

    “来过，肯定来过，但是……我真的特别佩服美容师们。”但明理直起身来，脸色有些苍白。他来过殡仪馆多次，每次都只是与整容后的逝者匆匆告别，一瞥而已，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过美容师们的工作。

    “我们西城殡仪馆只有季心凌才能全程操作面部高难度重建。”吴晓桂站在但明理身边，不动身色地说，“我们还是先回馆办楼等吧。季心凌马上结束主要工作就上来。其他的收尾工作让小v做。”

    三人回到馆办楼。

    但明理冲到洗手间，用凉水扑拍着面部，用洗手液一次又一次地洗手，然后再镇定地走进会议室。

    他头顶上的几根稀疏白发湿漉漉的。

    当季心凌来到会议室的时候，神情很是萎靡不振，睡眠不足，又连遇两桩高强度的面部烧伤重建，疲倦至极。

    “这位是富强商厦总裁办主任但主任。”伊永浩给季心凌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这个细节被但明理和吴晓桂都看在眼里。

    “但主任给我们殡仪馆赠送防暑降温用品，慰问基层第一线员工，特别是你们殡仪服务中心员工。而且，赠送我们全馆职工每人一张面值两百元的提货卡，欢迎大家到富强商厦购物。”吴晓桂有意说道。

    话到此处，季心凌应该懂事理地接话，表达对但明理和富强商厦的感谢。程序和常识都是如此。

    季心凌在心里迅速估算。殡仪馆正式职工和临时工加起来接近一百人，每人一张面值二百元的提货卡，那总价值就接近两万，再加上送来的防暑降温用品，但明理和富强商厦为昨晚的事向殡仪馆付了三万元的慰问费，道歉费。

    她的尊严其实不值钱，但如果可以为殡仪馆职工谋得一点福利，又有何不可呢

    季心凌瞪着但明理，脸上慢慢荡漾出一片灿烂的笑容，她站起身，趋前两步，伸出手，“啊呀呀，太感谢了，你们怎么这么想得到呢居然给我们殡仪馆送防暑降温用品了，这，这怎么感谢为好呢这真是的……”

    她主动伸手要和但明理握手。

    但明理似乎被火烫伤似的，站起身，却又陷在会议桌和木椅之间，让无处让，避无处避。

    季心凌伸着手没有缩回去的意思。510文学

    吴晓桂和伊永浩都视而不见，脸上保持着礼貌而谦和的笑意。

    但明理万分痛苦，秃头上的几根白发都在颤抖，他迟疑着，终于伸出手去。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你们这么想得到我们殡仪职工，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我代表我们殡仪服务中心全体员工表示感谢，表示最真诚的感谢……”季心凌握着但明理的手使劲摇，一直表示感谢，废话连篇累牍，累牍连篇，翻来覆去，重三叠四，直到吴晓桂的笑容僵住，伊永浩将笑脸扭开。

    待季心凌松开手坐下来时，但明理的衬衣湿透，虽然中央空调风口就在他头顶上。

    但明理的双手僵在会议桌上，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放，看看季心凌那灿烂的笑容，努力用他最谦和最真诚的态度说道，“季主任，关于昨晚的事，我代表我们富强商厦前来赔礼道歉……您看大家都是友好单位，我也是您们吴馆长多年的老朋友了，这事，您就原谅我们”

    季心凌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言语。

    吴晓桂向伊永浩使使眼色。

    伊永浩迟疑着说，“我们非常感谢富强商厦的关爱，在这个酷暑季节送来代表爱心的防暑降温用品——季主任是一个非常大度有爱心的人，她是我们殡仪馆的优质服务标兵，她——”

    伊永浩的官方赞扬还没说完，季心凌就站了起来，“这是我和朵厉厉的私事，与富强公司没关系，我也不会找富强公司的茬。”

    吴晓桂站起来，简单地说，“那这事就这样了了，以后，大家还是友好合作单位。”

    “好好好！”但明理高兴地说，“季主任爽快人，耿直，我就特别喜欢这种耿直的人……但是，季主任，我还得麻烦您，您看，方便给柯健强一个电话，请他们后天到富强公司上班吗您看这多麻烦您了，真不好意思，但是——”

    “柯健强——”季心凌惊讶地说，“他没说不上班啊他当然会上班呀”

    “啊那就好，那就好。小胖们今天早上发了辞职信给唐总。季主任说他会上班就好，会上班就好！”但明理揩揩额头上的汗水，“我真希望和吴馆长你们多聊聊，但是……我真的得走了，您知道的，公司里就是杂事多，杂事多啊！”

    卧槽！季心凌在心里暗骂一句，这但明理老奸巨猾，挖坑让她钻啊。

    伊永浩恭敬地送但明理出门，但明理的双手一直张张合合，无处安放。

    “你私下答应了他什么”等但明理的脚步声下楼，季心凌背靠着会议桌面对墙，气呼呼地问：“你肯定私下答应了他们些什么”

    吴晓桂埋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今天上午的事，“你以为我会答应什么人家大清早送礼物来，是送殡仪馆全体员工的。我个人不受贿。”

    “我告诉你，”季心凌大笑，“你最好今天就把提货卡发到大家手里，让大家马上消费完——说不一定，我又会和朵厉厉翻脸。”

    “人家是大公司，送出来的礼难道会收回去也不是你这种无赖气质的小人。”吴晓桂头也不抬地继续说，“你不能再和富强商厦的人矛盾，也不能挑唆那些小胖从富强商厦辞职！”

    “什么！”季心凌大叫，“我挑唆你信那个糟心老头的话”

    吴晓桂看她一眼，不再说话。

    季心凌杵在那里生闷气，想了想，大叫：“你又出卖了我！你肯定还答应了他们什么！”

    “都是你答应的，我可什么也没说。我再次申明，我个人不会受贿！”吴晓桂冷冷地说，“是你自己保证那个什么柯健强会去上班的。”

    季心凌心理非常不爽，感觉自己总是掉进别人挖的坑里，她转身猛然大吼：“你，还有伊永浩，你们狼狈为奸，想方设法陷害我！总是强迫我干我不喜欢的事！我就不想原谅他们，我就想搧朵厉厉两巴掌！可是你们非要我当什么先进，什么优质服务标兵，当了先进就是进了你设下的牢笼！我告诉你，我不要当先进！我不要！”

    吴晓桂抬头皱眉：“我记得你上次还说过我什么卑鄙龌龊之类的形容词”

    “你就是卑鄙龌龊、**霸道又无情无义！大骗子，我恨你，我讨厌你！”季心凌拍着桌子大吼大叫。

    这下，吴晓桂认真思索了半秒钟，苦笑，点头，“等你以后坐到我这个位置也一样。时间，会把你变成你讨厌的人！”

    “我不会！我永远不会！”季心凌气急败坏地喊叫：“你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如意算盘吗你让我当什么先进，当什么优质服务标兵，就是想约束我，给我上眼药，让我无法离开这个鬼地方，让我永远在都在你的**统治之下！”

    吴晓桂摇头：“这里不是鬼地方。当年，你自己亲口对我说的，你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你不相信鬼，我们殡仪馆也没有鬼。现实的人比阴间的鬼更可怕。”

    “这里的鬼就是你！”季心凌大骂，“就是你，你搞阴谋鬼计！你**霸道！你无情无义！”

    季心凌冲到门口，伸手猛地拉开会议室门。

    哎呀呀——正藏在门外偷听的伊永浩和小v等人不防门突然打开，全部跌进会议室，横七竖八地摔在地上。

    季心凌无动于衷地从地上一摊人体中跳跃经过，拍拍胸口：“吵吵更健康——现在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