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种田女遇到武林男》当种田女遇到武林男分节阅读6

    这才灰溜溜下树,垂头丧气回了暗门。推门进去见赵木头已经坐在屋里,见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上课。

    从此艾东儿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清静。每想到这个精灵般的女子,陆海尘心中都痒痒的,似那双小手又抚摸上了他全身。某晚竟然做了一场春梦,那梦中女子,赫然长着艾东儿的脸。陆海尘惊醒,身下一片粘腻。

    又过几日,骆沛终于出现。还是风情万种,满面桃花。考查他功课一番,稍稍点头。

    “明日你随赵楚前往中京,从此潜漕都府。一切事务,均由赵楚安排。”

    于是陆海尘随赵楚出了丫岭,乘一条航船,顺淓水而下,半月余即到中京。

    又经过一番安排,一个名叫“陆四”的新进小厮出现在漕都府中。

    ☆、寂寞

    石青对着宣纸上那朵白描杜鹃发愣。万没料到万卷堂这么教她们作画。

    每四天有一个上午,安夫人给她们每人一张已画了花鸟的白描底稿,温柔告诉她们,先用几号的笔涂什么颜色,再用几号的笔上水皴染,然后再涂什么颜色。大家会意,于是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粗细几十只笔,并几十种颜色,一层层一层层的往那白描底稿上涂。

    涂了大概半个月,基本就可成形,那白描骨架早在浓重颜料下不见踪迹。这时安夫人就会亲自一幅幅提上字,用了万卷堂的印信,请最好的技师装裱了,着人送到学生家去。遇到“特别优秀”的,特地在送画之时附上书信一封。信中充分表达了对该画的喜爱,并希望能将此画割爱给万卷堂,定要挂在珍品室中陈列,以彰万卷堂丰硕成果。

    那些得了信的人家,无不欢欣,似得了大荣耀般,将自家女儿画作被万卷堂收藏的事大肆宣传。往往一番宣传之下,中京就会出现一名新的才女,绘画方面的新星。其余人家虽未得信,也总会将女儿画作挂在最显眼位置,每有客到,必要在有意无意间展示出来,定会得到一番夸赞。

    初知此事,石青大惊。别人的白描稿子,只是染了色,不过初学练习手法,也值得这样装裱了,大张旗鼓挂在“珍品室”里么?更可笑,凭这样一幅画竟然也可以落个“才女”之名。

    过段时日,石青发现不仅作画如此,书法,刺绣,琴曲,棋艺,总要有个什么比试,排个什么名次。但凡得了名次,不多久总会在中京官宦人家间传开,那得名次者就会成哪方面的才女。

    震惊多日,石青终于了然。想来这万卷堂本不是什么做学问的地方,官宦人家将自己女儿送来,学东西还是其次,最重要落个才名,嫁人之时机会多些罢了。

    于是愤然:想不到这名声甚好的万卷堂居然也是欺世盗名之类!这安夫人要么是根本分辨不出作品优劣,要么竟是根本就不在乎优劣,只要名利双收,别的均可弃了。

    然而不过数日,她对万卷堂的看法又翻了个个儿。

    某日安夫人无聊,带她们一众女学生参观了安先生所教男学生的“珍品室”。石青再次大惊,室中所列,和她们那里完全不是一个水平!技艺之纯熟、风格之多样、心思之奇巧,果然件件都是精品。

    安夫人一改平日怏怏之态,两眼放光,每根寒毛都精神抖擞。想她平日,收了学生画作,总要笑着点头以示鼓励,且从不吝啬夸奖几句。到了这里,却一言不发,面上居然带种虔诚之色,屏息凝神,仰望般流连于一幅幅作品间。

    刹那间,石青觉出,安夫人不是不懂,更不是不在乎,恰恰在于她太懂太在乎,才觉得她们这群人交上来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算作“作品”,根本就用不着当真。她不过是闲来无事,哄着几个小孩子,让孩子和家长都高兴了就好。

    这万卷堂女馆中的女子,各个出身官宦,不几年就要嫁做官人妇。所谓才名,不过是项出彩的嫁妆,真到做夫人时,哪里用得上这琴棋书画?官宦人家再不会欢喜自家夫人笔墨流出,更不可能让她以文会友。不过各种风雅都懂一些,夫君吟诗作画时来个红袖添香,闲逸处品茗对弈一番罢了。

    相比这些风雅之事,安夫人所授礼仪、账目之类才是她们要学的重点。

    石青尤其讨厌礼仪,那些何时做何事,何人行何礼,何处说何话,条条框框,不胜其烦,但凡睁眼,处处束缚。

    一日正讲到“七出”之妒,她突然想起汀州时邻人之事。那邻人经商,众人皆言其妻甚妒,每纳小妾,必折辱之,且与夫对骂不已。终有一日,邻人忍无可忍,休之。那妒妇本家父母已逝,兄弟分家,无人肯收留,流浪多日,竟冻死路边。

    石青忽然醍醐灌顶,这礼仪实在不是说要做什么,而是在说什么万万不能做。一旦做了,死无丧身之地啊。丈夫纳妾,哪个妻子不妒。但这“妒”名一出,实在是违反了现世道德,群起攻之,一己之力,不死等什么啊?所以这礼仪实际上是告诉自己大多数人怎么想,万不可做那有违“道德”之事,这条绳子,一踩就被勒死。“众”不可犯,民意不可违,出头的椽子先烂,想要与众不同,必要有与众不同的资本。

    那日回家,她就让母亲帮着穿了耳洞。

    晚上石青躺在床上,两耳生疼,看着床上摇曳竹影,心下一片凄然。那耳垂被绿豆撵薄之际,一阵痛麻,身体上就多出个洞来。她本不想在自己身上钻两个洞的,而今自己逼着自己钻了。她本不想寄住在姨母家的,而今命逼着她住了。她本不想来到这世上的,而今也磕磕绊绊走了十几年。若来世可选,且必有精魂,她宁愿做一颗草,春华秋荣,经冬而逝。

    倦怠,无穷无尽的倦怠,她想闭上眼睛就不再醒来。

    她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招万卷堂那些女孩子喜欢的。

    初入万卷堂女馆,便迎来一片打量目光,不多会儿,手腕耳垂脖项竟然发起热来。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人的眼光是有热度的啊。抬头望去,满眼珠翠,风格虽不相同,皆精致非常。

    有人问妙菡,这可是你表妹?妙菡语噎,先红了脸,极不情愿才“嗯”了一声。休息时众女子分了各处聊天,一团儿一团儿的,从没一个团子收了石青进去,偶尔感觉到一两道目光,抬头看时,已无处可寻。

    石青独自站了,想着若一直这么站着实在显得孤僻。又只认得妙菡,只得在她身边站了,钻她们那个团子去。

    只听一个蓝衣少女正说道:“昨儿听说西街万福记来了个新裁缝,竟会将金子打成发丝般细,将那金线缀在衣料之上,何其华美。今儿下了学我就要去看看,若真像他们说的,也做条裙子来穿穿。”

    众女甚是惊奇,纷纷表示要同去。

    一粉衣少女说道:“那万福记总能找着好裁缝,就像张金德那等心灵手巧的,也都在那里——你们说,他如何想得将裙摆弄出一百来道褶子来,花瓣样的。”

    一紫衣少女嗤笑:“你不晓得了吧,那百褶裙并不是张裁缝首创。他不过学了人家峣国女子衣饰,稍加改良做出的。我们和峣国向来不通音信,那些没见过的才觉得是张裁缝点子。”

    一红衣女子娇笑:“听说那峣国国教教主甚是英俊,不知是真是假。”

    众女哄笑,纷纷逗弄那红衣女子,不多会儿红衣女子已经脸红得衣衫一般。

    石青甚感无趣。从衣服说到男人,果真是女子。然而,果真无趣得很。转头默默退出,那团子里也没人正眼看她。

    于是她发呆,一有空就发呆。

    她想,自己的将来,一眼望得到底。再过三五年,必要开始寻一门亲事。犯官之后,几乎没有陪嫁,若有来求娶的官宦之家,必是为了和漕都府这点关系——也罢,哪门亲事没有关系呢?挑挑拣拣就嫁了,嫁过去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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