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岗》第051章 拜年

    州城县农村至今还时兴春节拜年时磕头的习俗，尽管磕头被很多人认为是封建旧俗，是古代体现等级制度的糟粕举动，是一种愚昧的表现，理应被现代文明抛弃掉，但是很多农村人却并不这样认为，给长辈磕头拜年就是想表达一下祝愿，怀一颗感恩之心，也没有什么不妥。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随着社会的发展，经济、科技、教育、思想都史无前例地大跨越发展，人们在自诩文明的同时却背叛中国古文化习俗，信奉起外国洋节洋教，磕头敬长辈敬祖宗是糟粕，虔诚地拜耶稣却被推崇倍至，在不少人眼中，圣诞节就是比春节有文化底蕴，殊不知，中国的春节已经有四千多年的历史，而圣诞节是公元五世纪才有的，直到十九世纪才流行起来，起源比中国的春节晚了两千五百多年，。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类越文明越愚昧！

    在农村，磕头被视作最行之有效的社交手段，在一个村子里生活，街坊邻居难免会闹矛盾，春节拜年成了人们消除间隙的很行之有效的方式，俗话说得好：不打上门客，再说人家来家里拜年，要是还冷脸对人家，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传出去不被街坊邻居笑话死才怪。

    大年初一早上天还没有亮，林永平就早早地起床了，他先去了他哥林永安家里一趟，准备一起给林海山和刘玉梅拜年，然后去和众堂兄弟一起给村里的长辈、祠堂里的列祖列宗磕头，

    林永平到达林永安家，发现林永安出去了，李红仙正在给孩子穿衣服，林永平连喊了几声“嫂”，李红仙却是充耳不闻。

    李红仙看到儿子林金龙刚穿上衣服就想往外跑，一把拉扯住林金龙就狠狠地骂了起来：“你个瞎眼的东西，大过年的还瞎跑什么”

    林永平看李红仙指桑骂槐，也就没再说话，默默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林永平回到街上，站在家门口在外面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没敢进去，他不知道林海山和刘玉梅会如何对待他，会不会也像李红仙那样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街上磕头拜年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是欢声笑语，人们往往是一门子里的堂兄弟组成一队，同辈分的和不同辈分的队伍在大街上碰上头，都会开些玩笑，不管是荤的还是素的，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生气。

    林永平在家门口遇见几拔人进去给林海山和刘玉梅磕头拜年，他连忙掏出香烟散发给众人，众人在推让客套中接下了他递过来的香烟。

    他看到林海山和刘玉梅站在院子里接待磕头的人群，林永安也站在一旁给众人散发香烟，等这群人离开后，他就进了院子。

    “爸，妈，新年好，我给您二老拜年啦！”林永平看到林海山和刘玉梅正望着他，就连忙跪下来给林海山和刘玉梅磕头。

    林海山和刘玉梅也许已经料到林永平会过来给他们磕头拜年，提前已经商量过如何处理，两人很默契地看看林永安，林永安却什么也没说，径直出了院子大门。

    林海山见状，便对仍跪在地上的林永平说道：“给你说件事儿，你跟心怡的事儿我们不管，你不是很有主见吗，用不着跟我们商量，你爱咋办就咋办。另外，不要有事儿没事儿总往这里跑，我不想再在家里看到你。”

    刘玉梅叹了一口气，对林永平说道：“俗话说得好：灰没火热，酱没盐咸，一拃没有四指近。你咋就光办糊涂事儿一个工程，你就给永强五十万，给永锋也开一个月两万的工资，可你嫂子提着包好的饺子去求你给你哥安排个活儿干，你怎么就不答应呢还有，你嫂子让她弟承包下来工程，要的工价比永强的低得多，你也给拒绝了，你这不是办她难堪吗”

    林海山有些不耐烦地对刘玉梅说道：“你跟他怎么这么多废话赶紧撵走他！”

    见刘玉梅不说话，林海山就对林永平说道：“以前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还有为你着想的意思，这两件事儿你把路给做绝了，你既然连你哥都不相认，我也没你这个儿子，我就当你生下来就死了，从今往后，你要是再敢踏进这里一步，就别怪我拿棍子打你。”

    林永平连忙解释道：“爸，妈，你们听我解释，我嫂她……”

    林海山没等林永平说完就骂道：“马上给我滚，我还要告诉你，别去祠堂给你爷爷奶奶磕头，他们也丢不起这份人！”

    林永平听后就来气了，说道：“你凭什么不让我给他们磕头，这事儿你管不着！”

    林海山听了，就想去打林永平，刘玉梅见状连忙拉住了，把林海山往屋里面推，林海山气愤难平，正赶上林永锋领着众堂兄弟进了院子，刘玉梅转身要招应这些人，林海山三两步跑到林永平面前，然后就一脚踹在林永平的脸上。

    众堂兄弟大惊，连忙将林海山给拉扯到一旁，林永锋将林永平拉到大门外面。

    林永锋想要安慰几句，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合适，他看到林永平脸上被踹出一大片红鞋印，好大一会儿才说道：“二平，要不你别去磕头了，我陪你去医院里看看。”

    林永平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事儿，这头该磕还得磕！”

    林永平看到林永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面，犹豫了一下，说道：“哥，咱爸妈想让你对我啥”

    “没啥！”

    林永平见林永安不愿意讲，也就没有再多问，跟在众人后面先到祠堂给列祖列宗磕了头，又到各家给长辈磕头。

    街上的人都面带着喜庆，唯独林永平和林永安两个人阴沉着脸。

    拜年结束后，林永锋拉着众堂兄弟去家里喝酒，林永平却是拒绝了，他回到北沙岗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屋门口，发楞地望着外面，不知不觉间就哭了起来。

    到上午十点多钟时，林永强和林永锋两个人一起来到北沙岗，看到林永平眼睛红肿，脸上被踹的地方肿起来了，还变成了青紫色，心里不禁一阵难受。

    “走，跟我和永锋一起去我家喝酒。”

    “永强哥，我今天起得太早，有点困了，正想去睡会儿。”林永平推辞道。

    林永强就说道：“我妈已经炒好菜，正等着你去，你是不是想让我妈来请你”

    林永强和林永锋见林永平还在犹豫，便不由分说架起林永平就往村里走。

    林永平早上来磕头的时候，吴凤玲见他低着头站在磕头队伍的后面，当时因为忙着还礼答客，她也没有留意林永平脸上的伤，她看到林永强和林永锋陪着林永平进来，才发现林永平脸上的伤，眼睛也红肿着，林永锋跑过来给林永强讲林永平事儿的时候，她也听到了，她没有想到林海山对林永平下手会这么狠，当着三个人的面，吴凤玲就掉起眼泪来。

    吴凤玲想到林永平一个人在北沙岗，早上肯定是什么东西都没吃，就专门给林永平煮了一碗饺子：“二平，你先别急着喝酒，老话说得好：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往家转，初四烙饼炒鸡蛋，初五捏上小人嘴，初七人日吃寿面，这大年初一怎能不吃顿饺子你先吃碗饺子再喝酒。”

    “婶儿，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就再尝尝我包的饺子！”

    吴凤玲见林永平吃饺子的时候不敢嚼动，猜测他脸上被踹得青紫的地方一动起来肯定是很疼，心里不禁一阵难受，对林永平说道：“二平，这个年就在我家里过，婶儿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她不说这话倒不打紧，林永平听后鼻子一酸，忍不住就掉起眼泪来，众人看到林永平的泪都滴到碗里了，酒桌上的气氛变得很压抑。

    林永平不想影响到大家的情绪，就强忍疼痛吃完了一碗水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婶儿，我看你的手艺都赶上大厨师了，过年后永强哥要领好几十人去做工程，要不你跟我文兵哥给他们做饭吧，我也能沾沾光，天天吃上你做的饭。”

    吴凤玲当场就答应了下来，笑着说道：“只要是你喜欢吃，婶儿就天天给你们做。”

    林永强给林永平和林永锋的酒杯里斟了酒，说道：“往年这个时候，家里面总挤一群人，就数今年清静，就咱们哥仨儿坐在一块儿喝酒，不过我觉得就数今年春节过得有情义，啥也不多说了，咱哥仨儿今天喝个尽兴，忘掉不高兴的事儿，明年再战！”

    林永平笑了笑，说道：“永强哥，我一滴酒还没喝就已经是半醉了，要是再喝尽兴的话还不烂醉如泥啊你和永锋哥多喝点儿，我得少喝点儿，要不还得麻烦我婶儿。”

    吴凤玲坐在一旁，感慨地说道：“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以前觉得整个村里就数永强委屈，这会儿我觉得他没法儿跟你比，至少他还有我跟燕子在身旁照顾着，你一个人在荒天野地里面苦熬日子，我能体会出你受多大的罪。我对永强说了，二平也是个落难的人，一个落难的人替咱们把债给还了，这份儿恩情咱一辈子也还不起，说啥也得给你把活儿干好，要不那就真是坏了良心。”

    “婶儿，我也没有帮永强哥，那是他凭自己的本事儿挣的，其实我请永强哥和永锋哥帮忙，倒是帮我节省钱了，我还担心永强哥不愿意接这个活儿呢。”

    林永强说道：“我是哪儿也不去了，你不是说以后还有不少活儿要干吗，我跟永锋也商量过，以后就跟着你一块干了。”

    “上次听乡党高官说，等生态农业园建起来后，如果发展良好的话，就要在全乡推广生态农业，到时候工程项目肯定不会少，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阶段可能不会太短，有可能是三五年，也有可能是十年八年才能实现。”

    林永强笑笑：“没事儿，反正是守着一家老小，我跟永锋都能熬得住，如果真的是没活儿了，就踏踏实实地种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