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万里月长明之CP小故事》山河万里月长明之cp小故事分节阅读7

    真是——太丢人了!他恨恨拍了边上的石头一掌,忍着手心的痛自我反省。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睡那儿很久了,若是很久……秦衣禁不住回想起自己方才的种种愚蠢行为,懊恼悔恨更重,觉得这次丢脸丢大发了,即使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依然有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做了什么的荒诞感。

    至此以后,秦衣每日都谨言慎行,也不敢再轻易做些什么愚蠢之事,仿佛如履薄冰,整个人安分了不少。同时他时刻关注着每一个看到的藏剑弟子,期冀能看到那日再看到过的青年,希望能在对方泄密之前为自己解释一番。

    秦衣因身体原因需长时间呆在藏剑,在那丢人的事过了一月多后,他渐渐将此事刻意遗忘,开始期待藏剑山庄的赏梅大会。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秦衣看着眼前成片的梅花,想家的情绪从未如此浓厚。如今这梅花都开了,却没一个从故乡来的人,告诉他故乡有什么改变。

    究竟离开天策府多久了,又还要在这儿呆多久,一切都是如此茫然自失。

    当叶渊踏进梅园的时候,秦衣正走到梅林中间,这是赏梅大会的前两天,来看梅的人几近于无;梅树丛丛叠叠,乱人视线,院墙边缘种着数丛墨竹。秦衣赏了会儿梅,心情越发沉重,往日里笑嘻嘻的脸紧绷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虽然独自惯了,只是一人在他乡又不太一样。景色、人、风情、吃食等等没有一样是熟悉的,又顾及形象问题不敢随意,整个人倒像是被关了起来——有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着他的言语举止。秦衣越想越难受,直直往角落里走,刻意找了棵体型略粗壮的梅树,抬头望了望多云的天空,叹口气蹲下身,将自己缩成一团,挖了雪专心致志做雪人。

    叶渊今日本是随意看看,梅园他来过无数次,里面的梅花品种及模样早已烂熟于心,然而慕名而来赏梅的人太多,各处都不得清静,他只好反其道而行之,来这处本该是最热闹但眼下却是最安静的地方静静神。

    叶渊眼力极好,几个眼神腾挪间便发现了秦衣踩出来的那条脚印带,略作沉吟便踩着那脚印一路前行,覆盖了原先的痕迹。

    随着距离的缩小,秦衣的身影映入眼中,叶渊脚步微滞,隐约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墨竹上的雪掉了几蓬下来,洒在对方脑袋上,背上。天地静籁,一方空间一方变幻。

    叶渊静静看了片刻,一边回想着是在哪儿见过此人背影,一边听着对方絮絮叨叨在抱怨着什么,心神一动间,终于想起原来是那天那个打扰自己午睡的少年。他忍不住莞尔一笑,暗道一声少年人玩心深重又爱面子,还是快快离去,免又产生什么误会。

    秦衣自顾自玩的投入,又没有丝毫警戒心,完全不知身后有过一个人。待他将雪人做好时,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这才急急忙忙回自己的院子,赶紧暖手去了。

    叶渊后来再遇到秦衣,且为他寻找七秀神医时,心中的许多疑惑这才得到解答,只是仍觉得惊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让秦衣在某些地方仿若稚童?

    日月如梭,弹指之间冬去春来,元宵将至,节日的喜庆冲破料峭,红灯高挂,人来人往间皆面带喜色。

    秦衣在一旁看得羡慕不已,缩了缩肩膀酸溜溜对着身旁的人道:“渊少爷,你看这大唐最重要的节日要到了,我能回天策府一趟吗?”

    叶渊淡淡瞥了他一眼,知他只是另一种方式的抱怨,便未有回答。秦衣也不介意,一个多月的相处够令他明白身旁之人不喜多言。

    说来也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原先负责他们的藏剑弟子因有他事离开,再派来负责照顾他的人竟然就是叶渊。

    当秦衣看到叶渊那张挂着淡笑的面容时,差点又因老毛病晕厥,整个人陷入不可自拔地尴尬窘迫中,还好随着两人的相处,秦衣这才坦然起来,其实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他这人别的没有,乐观尤其多。

    此刻秦衣望着那些忙着张灯结彩的藏剑弟子,终于想起他已来到藏剑山庄四月有余,而算上之前暂居在七秀的时间,他离开天策府竟有半年了……从前因身体原因羞于出门,不是一个人发呆便是四处游逛,没想到,来了藏剑后身边倒反而有了个朋友。他不着痕迹看了看边上仿佛只会淡笑的叶渊,心中生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像一只蜜蜂绕着他转个不停,他赶不走又担忧那只蜜蜂突然发难叮他一口,不得已时时刻刻关注着对方,做着一些不安又徒劳的挣扎。

    真叫人焦躁啊……

    回忆到这里被切断,因为弥天大雪自黑夜中突然坠落,打的秦衣无法将从前事回想。

    这个时间点下雪,无疑雪上加霜。秦衣心中最后那点希冀快速碎裂,看着速度堆积的雪花不发一语,面色沉重。这偌大的平原,无山无树,无冰川无河流,无月无星,除了他之外,除了冰与雪以外,再无一物。他甚至怀疑这只是他的一个噩梦之一,毕竟他总是做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梦,除了后来多了一个人,可惜那个人也走了。

    眼前的触感如此真实,他忍不住伸出冰冷僵硬的手去接纷纷坠落的久未见过的雪,面色逐渐缓和。说起来,好像除那一年在藏剑看到过雪外,别的时候他都呆在四季如春的万花谷治病,倒也有四五年没见到过雪了呢。

    没想到啊……他心中生出万千感慨,眸色复杂晦涩,侧低着头看着前方某处,那里本有着他做的一些记号,从他踏入这片地方开始一路做过来的记号。可惜啊……秦衣说不出心中的滋味,麋鹿样的眼里浮现水光,原本抱紧自己双肩的手逐渐松开,僵硬着唇裂开一个满不在乎的淡淡笑容,白白的牙齿黏在薄唇上,似曾相识的场景。

    背上可以感觉到雪逐渐厚积的重量,磅礴的雪能够轻松将他活埋。

    秦衣无奈地叹了口气,垂着眼低低嘟囔了句什么,抬手捏住身上的大氅抖了抖,系好颈间的大氅系绳,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

    在这刹那间,他第一次产生了自己终于有点像那人的感觉——他模仿了对方很久,总是不伦不类。而眼下,他突然觉得自己此刻同他如此相似,也隐约明白了为何对方总是那样一幅漠然,万事不值得介怀的原因。

    若死已是必然,除了坦然面对,还有什么?

    奇迹?听说奇迹之后是更大的绝望。还是就如此吧。

    秦衣维持那个僵硬的笑容,抓起被雪掩埋的□□,抬腿爬上冰原,黑色大氅尾摆在身后拖出一片痕迹,又很快被井然有序的雪花覆盖。举目四望皆是寒冰冷光,连黑暗都无法包住那些冷光。秦衣耸耸肩,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握着枪的手似乎粘在了枪杆上,刺骨的冰寒。他试着想学那人挑起唇角,只是脸早已被冻僵,尝试几次皆以失败告终,心中苦笑。突然他持枪舞了个枪花,双手狠狠握着枪杆往雪中一插,面色狰狞凶煞,死命的将枪往雪中插直至脱力跪下。

    哈!片刻后,秦衣撑着枪吃力起身,方才的情绪仿若昙花一现,他还是那个温和内敛的人,一脸傻笑,做事带着几分优柔寡断。他所有的力气已用尽,脚印消散的速度追得上哈气,已是了无生机。

    秦衣深吸了口气,扬唇露出一个与那人相差无几的笑容,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往前迈,假装自己的手中□□依在,假装自己身着盔甲,身上的大氅因他大步的行走下摆飘扬,将肆无忌惮的雪弹飞,他想象自己正走在战场的路上,想象雪落下的簌簌声是战场上的冲天厮杀声,想象前方是面目可憎的贼子外敌,背后是那人淡淡的、带有鼓舞的注视。

    他此刻毫无所畏!

    秦衣的双眼中溢满了自信与傲气,走的每一步格外豪迈从容,心中毫无杂念!若人得一命,轻如牛毛,人得一名,必要扬满天下!

    他想象着自己建功立业的身影!想象着挥舞□□击退宵小的骁勇善战!想象着与人谈笑自若的不卑不亢!想象着保家卫国平天下的踌躇满志!想象着策马奔腾的所向披靡!想象着……与那人切磋时的游刃有余!

    哈!畅快!秦衣觉得此生从未如此畅快!纵只是想象,又何妨?

    雪纷纷扬扬,恐怕不会停了。身后伫立的□□孤零零,是秦衣每日重复的梦。

    秦衣的笑牢牢黏在脸上,深紫薄唇掀动,微弱,镇定,狂傲——

    大丈夫生在三光之下,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呵,一生一世一场梦,一梦何不一万年?

    ☆、相见不如不见

    “放肆!”拍案声重重响起,捧茶路过的侍女脚下一顿,互看一眼又快速离开。门边两个护卫垂手静立,目视前方,看似对屋中的交谈毫不关心,实则暗中关注,以便在屋内二人开打时,能第一时间进去阻拦。

    “呵。”一声不屑的轻笑回荡在屋中,更惹主位上的人怒气高涨,登时砸了手边的如玉薄瓷杯。屋外二护卫神色一肃,微侧身,已做好冲进去的准备。

    晏初笑吟吟看着主位上怒视他的中年男人懒懒道:“父亲何必气恼?”挑眉换了个坐姿,一脸毫不在意,“左右儿子丢的是自己的脸,与家族无关。”

    “好一个与家族无关!”晏父怒声高喝,瞪着下位上的儿子恨不能将之打废,免让他再生事端!

    晏初懒得多说,一双含情丹凤眼淡淡扫过地上的碎片,脚尖点了点前面的碎瓷片,翘起腿往后一靠,两手搭椅扶手上,一脸兴味索然。

    反正他父亲每隔几日就要教训他一顿,讲来讲去都是差不多的话,差不多的事,他都听腻了。如果不是看在母亲的份上,早挥手走人了。

    晏初心中觉得没劲,整个人就像软骨头一样摊在椅子里,完全无视了主位上的父亲,半垂着眼帘暗自盘算待会儿该去哪儿玩。

    晏父见他丝毫不将自己的训话放在心上,整个人坐没坐样,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的唇抖了抖,手在桌上胡乱摸索,摸到了个大东西,举起就想砸过去,又怕砸伤人,硬是忍了。“你爱风流为父不管,但你何必去招惹纯阳宫的长老?!”晏父一提起纯阳二字,怒火更甚,手中的东西最后还是砸了出去,只是变了方向,直接扔到了外面院中。

    门外的护卫对看几眼,暗蓄内力。

    晏初嗤笑一声:“父亲这话说的无理,儿子早已说过是那纯阳长老缠着儿子不放,何来儿子招惹对方一说?”

    “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会来招惹你?!”晏父忍不住提高音量暴喝一声,又想砸东西过去,“人家纯阳长老什么性子?你什么性子?我怎会不知道?!”

    “父亲何必激动呢,口水都喷儿子身上了。这模样若是让旁人看到了,多毁您的形象。”晏初笑着象征性安抚了几句,也不管自家父亲被自己气成了什么样,抽了锦帕擦擦腿上压根不存在的口水,起身悠悠告退,“刚母亲说让我赶紧去她那儿一趟,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儿子先去看看,父亲记得午睡,免得精神不济,以致情绪不稳。”

    晏父气的唇抖了抖。他这个儿子样样皆好,唯独太过风流!前几年出去闯荡了一番,更是撩了不少人,任他怎样打骂,依然我行我素。如今竟去招惹了纯阳宫的长老,若是一般长老也就罢了,偏偏是声望最高,最得掌门器重的人!越想越觉得此次不可再轻饶了这逆子,“嚯”得起身往后院疾行,待一脸怒容到达后院主院时,哪里有那逆子的身影?!招来管家侍卫一问,好哇!早带着他那两个忠心护卫出去撒野了!

    晏父怒的顿时劈碎了院中的一块巨石,额角青筋暴起,对着管家厉声吩咐下去:“马上给我出去追!若是他敢反抗,就打断他的腿!”

    可惜晏父并不知道晏初早有所料,一出了大门便带着自己的心腹策马奔腾,乘着万花谷的长途驿车扬长离开了。

    晏父这次大约是气极了,待得知消息后,即刻派出了一队人,誓要将晏初绑回来家法伺候!

    而宴初呢?早向着洛阳而去。

    从万花到洛阳花了近半月时间,一路紧赶慢赶之下,总算赶上了洛阳城中的牡丹大会。然晏初非为牡丹而来。听闻此次牡丹大会还邀请了天下第一美人,作为出了名的风流公子,此等大事,怎可少了他?

    晏初下了马车,含笑整衣,由着护卫领路,一路穿过人群跨进洛阳城中最大酒楼,赶了这么久的路,可得仔细修整一番。

    酒楼中人满为患,晏初打量了一圈,脸上笑意暗变,多了几分轻佻浮薄。小二将其领上楼,又按着吩咐提了热水好菜上来,经过一番洗漱,晏初这才觉得清爽舒服。用过饭后窗一关,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开始补眠。

    云飘日斜,伴随着第一盏花灯的亮起,陆陆续续的,整个洛阳城五彩缤纷,灯花会开始了。

    晏初经过一个下午的好眠,连日来的疲劳一扫而光,倚窗喝酒赏月,时不时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不知在想什么。

    街上清晰可闻的喜庆热闹,他轻笑数声,关了窗吹灯睡觉。

    今夜,尚不需游玩。

    过了大约四五日,前期海选初选复选过后,万众瞩目的决赛在多云大风下结束。

    前十的牡丹花一一被选出摆放在城中名苑之中。晏初低身细看夺得头名的四色洒金牡丹,心中赞叹,眸露喜爱。他今日一身紫衫,腰间青笛,发以金色细勾自中间往两边平均分摊,细勾尾则是银灰丝带垂若月华,整个人贵气璨然,端的是妙玉洁白,风姿郁美。若教他那些狐朋狗友见了,必是个个目瞪口呆,直呼见鬼,毕竟今日的晏初太过正经,倒是妖异的很。

    名苑中此刻只有够资格进入的人。晏初素来爱花,每一年的牡丹大会从不缺席,今年的牡丹多了几株新得奖花,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十株牡丹赏完,直起身时腰酸胀痛,动作一滞,正欲抬手按揉缓解下酸痛,却被另一手捷足先登。他一怔,侧头望去,心中振荡,固有的表情有刹那消失。

    “原来是莫道长。”晏初侧跨一步与人拉开距离,表情已一如往常,“倒是在哪儿都能遇到莫道长啊。”

    莫子影静静看了他片刻,自然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无视了晏初带点讥诮的话,淡淡点头。

    “原来莫道长也爱花?”

    “如你一般。”声音低低冷冷,一如他予人的感觉。

    晏初扬眉勾唇,不想与他过多交谈,做了个请的姿势,客气道:“那,莫道长好好赏花吧。”言罢见对方依然直直看着自己,全神贯注如他的世界里仅有自己,晏初心中禁不住涟漪阵阵,强忍着才没有出言调笑,快速添上一句,“我已全部赏完,先行离开。”旋身快走几步,步履匆忙,又猛地放慢步子,若无其事的挑了条路悠悠而行。

    莫子影紧随而上,跟在人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后背;晏初笑意淡了些,不自觉又露出了轻佻浮薄之色,耳尖不受控制的发烫,待走过一条僻静走廊时,身子猛地向后被拉,颈项有温热气体喷出:“见知今日穿着令人过目难忘。”

    见知是晏初的字。

    晏初反应极快,对方话落之时,双手一抓一抬之间瞬间离开了对方的怀抱,旋身不正经笑道:“莫道长可莫这样,若再被他人看到你我如此亲密,我又得背负风流骂名了。”他弄齐乱了的青丝与袖摆,瞥了依然面色淡淡的莫子影一眼,心里讽刺一笑:“我约了天下第一美人一起赏花,眼瞧着日头偏移了不少,莫道长还是快去赏花,免错过了时辰,又教我白白背个骂名。”

    莫子影岿然不动,盯着他片刻,见人转身要走,启唇平静道:“见知曾说过贫道乃是你见过的最美的人,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根本无法比拟。”

    晏初眸色一暗,心中滋味复杂振荡,不明白这个人是如何用着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种带着**的话,面上却是不显山露水,语带讥讽:“莫道长乃修道之人,怎如此信口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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