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多多少少,总是能给她补补,便是老太太知道了,责骂咱们两句,也值了。”又想起刚才承桓的话,蓝月儿又叹,“静香那丫头怕是冻得紧,否则那么个阴曹地府,吓得魂儿都没了,哪还有力气自己烧火取暖。唉,真实做孽。”
“奶奶你也想宽点儿,这不也正可见大奶奶她还好好儿地活着……”
“活是活着,好好儿的,就不能够了。你想,那合宜园冰窖一般,有什么是能烧得着的?”
“奶奶,你是说……”
“那可怜的丫头,定是在烧纸钱取暖……”
春燕一听,想那灵堂外夜幕中,白衣白孝白纸钱,立刻打了个寒战,只觉后脊麻麻的凉意……
“哦,对了,刚桓儿进来前,你正有事要回,是何事?”
“哦……”春燕强自回过神,正才想起正事,赶紧凑了跟前儿道,“跟着二爷的人来传话了。”
“是吗?怎么说?”
“说是自那日二爷进了那间房,就再没见出来过。”
“啊?”蓝月儿一惊,“这是怎么说?可看清楚了?”
“嗯,”春燕点点头,“平日院子里接送斋饭只有福能儿。后来悄悄儿假扮施主跟那小和尚打听,都说易家二爷在此闭关呢。”
“闭关?!”蓝月儿一听心里腾地一股火,“这可真是什么老婆下什么种!我真高看他了!!”
吓得春燕直摆手,“哎哟,奶奶!您老快悄声!”
“哼,悄声??也该让人听听!”蓝月儿越说越气,“这边只管不省事做样子,又是修行,又是阴缘,遭报应了吧?那十七八的少年郎闭关了!”
“奶奶!那不过是那小和尚们一句话,谁真的知道不成?”
“你说什么??”
“奶奶你想啊,应了名儿出去了,总得做做样子,对那庙里的人能说什么?只能是闭关!也是为的不让他们去打扰。我想着依二爷那性子,怎能耐得住?说不定,说不定早偷偷溜出去玩儿了。”
“这么冷的天去哪玩儿?”蓝月儿此刻略略压了些火,可心里的担忧越重,“承泽那小子虽性子狂也爱玩儿,可若认准了去做什么,便是发了狠的劲儿!别说是闭关两个月,就是日子再久,再苦,他也耐得住!”
“奶奶……”
“不行!”蓝月儿越想越不安,“不能等他像他老娘一样痴了心,入了定!”
“那,那咱们能如何?”
“如何?哼!”蓝月儿冷笑一声,站起身,“换衣裳,去延寿斋!”
————————————————————————————————————
合宜园。
今夜莫名,无风无雨……
呼啸的幡幔纹丝不动,八面大窗也如遁了形,血盆口大张着,却只是一个个黑漆的空洞……天地一刻间便沉入深静,分辩不出界痕,只有桌上的烛灯勉强挣了一圈光亮……
静香握着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没有了那狂乱的呼号,这静让她的心更不安,不知“他”此刻在何处,可是隐在那光圈外,可是就在她身旁的黑暗里……不知觉那发了癫狂的眼睛……便爬上了肩头……身子又被牢牢缚紧……赤-裸……冰凉……
屏了那细碎的颤栗,她轻轻闭了眼睛,让那噬骨的寒意慢慢化在身体里……无力挣,便不挣,有形在,无形随,今生永世,“他” 是她的夫君,她的业……
耳边忽闻轻响,是手指拨弄着纸页,墨迹爽干后带了质地的声音,她慢慢睁开眼睛,抬头,烛光里,是二叔……
看他,如此凄冷暗夜,依然腾腾一股生气,那般有力,那般鲜活,风雨无碍,阴魅不亲,自成天地……
离得这么近,却是两世隔……只是,这么看着,心也觉暖,人间毕竟还在……
翻看着这几日抄下的经,承泽又禁不住悄悄叹,她这字仿得实在是像,连他不自觉几处连笔的小习惯竟也留心到,写得那么自然,那么流畅,仿若天生就与他是一个心思一枝笔……再看这纸张布局,他起头、收尾,都还好说,可那中间一行,难免此一刻彼一刻会错开些,可她却总能把握间距,配合了他,略缩或略涨,一个字一个字,干干净净,便是细看、细究,也似行云流水,一笔而就……
“二叔,”
“嗯,”
“你……信佛吗?”
“嗯?”他这才转头看她,她似也觉问得不妥,有些尴尬,他笑笑,摇摇头,却又道,“不是不信,是无缘。佛不度无缘之人,我便也不强求了。”
“佛度众生,无不度之人,只是缘不到。此处无缘,未尝别处无缘;今日无缘,未尝他日无缘。佛是慈悲,总有度化。”
她的声音依然是轻,依然潺潺似水,可许是今夜格外静,一字一句听在耳中远不似那日讲棋胸有成竹,分明能辫出那隐在深处的不安,再看她的眼睛,第一次那么直直地看进他眼里,他的心微微一颤,她这不是在劝化他,是在劝化自己……
承泽略略斟酌,开口应道,“佛家最讲究‘缘’,正所谓‘有缘即往无缘去,一任轻风送白云’。人生有所求,求而得之,我之所喜;求而不得,我亦无忧。安命,无求,苦乐随缘,得失随缘,一切,都随缘,是吧?”
她轻轻点点头,是的,这便是她的缘,她的命,这灵堂,这寒冷,还有“他”……
“可我,偏偏就不是个随缘之人。非但不随缘,还是个会‘攀缘’、有执念之人。”
“攀缘……”
“是啊,佛家最忌‘攀缘’,谓曰六根住于六尘之境,由此便会起分别心,分别好与不好,于好的便起贪念,想得着就会用手段,于佛家,这便是造罪,要引致苦报。”
静香听着听着不觉就蹙了眉,他这不是挺明白的么,怎么……
承泽看她糊涂,隐隐地竟是有些心疼,棋局之上,她心容天下,却在这现世中,困了自己的樊笼!便道,“可我,无愧这‘分别心’。天地造化,本就有善恶美丑,于那善,于那美,我想得,何错之有?于那恶,于那丑,我想挣,又何罪之有?因此执念,无愧于心。”
因此执念,无愧于心……看着他朗朗神气,听着他掷地有声,她心底似有什么在悄悄回应,却又禁不住死死按捺,不敢,不敢让那念头跳出来……
“嫂嫂,人,不是云,若是任那清风吹,终有一日,要吹散了去,无形,无心,修仙成佛,又为何来?”
可是……她再不是清白之人,该赎罪,原该赎罪……这是自己的业,自己求报……
看她蹙了眉,唇也泛白,白皙的手指紧紧攥了笔,暴出了泛青的骨节,他知道她该是又想到了自己的“不堪”……承泽慢慢转了视线,心沉……这结,这头是她,那头是大哥-
猜你喜欢
- 黎溪纯
- 过瘾
- 刀剑铸峥
- 主角叫梁辰周婷的名字是嫂嫂的那些事,此书又名温柔的嫂子、星空下的往事,是络作家刀剑铸峥为大家带来的一本最新都市。梁辰的哥哥已经失踪三年了,这三年来一直都是嫂子周婷在照顾着梁辰,可在一次晚上发现了嫂子的秘密之后,梁辰发现自己再也不能用正常的思想对待周婷了“这个卑鄙小人,我看你不要干了”我有些恼火的说道
- 宝妆成
- 父母早逝,家境贫寒,姿色平平,夏晓兰抓了一手烂牌,奋斗了小20年,她当上跨国公司高管,终于将人生的逆境理顺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重生到了80年代,也叫夏晓兰,还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同名同姓的“夏晓兰”拿了一副好牌,却在流言逼迫下选择了自杀。夏晓兰接过这烂摊子,踩极品,虐渣渣,牵手那对她一见钟情的痞子
- 闻松听涛
- 他喜欢的女人意外成为了他的嫂子,从而引爆一场偷窥狂潮 她熟透的身体得不到释放,最后眼睛失明了,面对虎视眈眈的男人该如何自处…
- 九尾君上
- 堂堂修仙界天机门第三百六十代掌门人穿到贫困落后,吃不饱穿不暖的平行空间—华夏1958年。养父母双亡,与哥哥相依为命!4岁的李沉舟表示:要想吃饱饭,上山下河必须干!要想日子好,自身条件必须好!要想不被欺,修炼强大必须搞!要想老公好,从小培养必须早!十岁的李沉渊表示“我妹妹年纪小,你们不准欺负她”被她揍
- 墨书白
- 【卫韫版】卫韫十四岁那年,满门男丁战死沙场,家破人亡,那时只有母亲和他那位新嫂陪着他撑着卫家母亲说,新嫂子不容易,刚拜堂就没了丈夫,等日后他发达了,务必要为嫂子寻一门好的亲事。那时候他说,好。卫韫二十岁那年,礼部尚书顾楚生上门给楚瑜提亲,卫韫提着刀上了顾家大门,他说,进了我卫家的门,这一生都得是我卫
- 心心妞
- 林默儿带着小萌龟与小黑蛇重生了,前世的她为了引起父亲的注意,叛逆、顽劣,还误把“白莲花”当亲人,殊不知,她一直都是某个老干部甘愿捧在手心的宝,再次睁眼,有些人的命运是不是该改写了?同样重生的某个老干部点点头,表示赞同。等等,一个、两个、三个…重生也组团么“这一世,我只想紧紧地抓住你,以任何方式存在于
- 天青地白
- 重生回到一九七二年,赵暖月再也不愿意被所谓的亲人道德绑架,做任人摆布的玩偶。她要用自己的能力保护弟弟,并且亲手报前世之仇。前世的恩人昏迷在床,她自愿成为冲喜媳妇,成了他的妻子。单打独斗,转变成组合双打,吊打前世那些心狠手辣,居心险恶的贱妇渣男!某男:谁欺负你,我就弄死谁!某女:不用,你宠我就行,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