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刃》漆刃分节阅读7

    而这久未曾见的遮掩勾起了温鸣鸿的某些幼年回忆,让他在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一种恍然感。

    即使面前的这个家伙外表变了、还有那么多年没有见过面,他甚至一直以为对方已经死了。可是记忆里对方那些小动作也还在,表情、动作乃至说话的语气,都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是难得的实感。

    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让温鸣鸿有些百感交集,脸上的表情居然也就有了几分莫测的意味。在这之前,他压根就没有几分相信对方说自己就是景曜的鬼话。在这之后……

    景曜。

    景曜没死。

    和他妹妹一样,是真的,活的,会喘气儿。

    温鸣鸿垂下眼。景曜实际上比他要高出一个头,但是在受到攻击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就干脆半弓着身体靠坐在了一边,因而温鸣鸿可以自上而下地俯视他。

    从温鸣鸿的角度可以看得到对方后脑处的发旋,也可以看清他金色的……嗯,头发、眉毛甚至于睫毛……全部都是金色。在这之下则是淡金色的、玻璃球般的双眼。这是和幼年里活力的棕色完全不同的色彩。

    这些年来这个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变化得如此彻底?基因突变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且,是如此不详的色彩。

    景曜说是染了发还戴美瞳,可是,真的人造而成又怎么可能如此自然——即使蜘蛛并未查出对方的任何不妥。

    实际上温鸣鸿有想到一个可能,但是他不愿意、更不敢深想。

    景曜这个家伙变化得这么大,而他却还是以前的样子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简直就是物是人非。不对、这个家伙仅仅只是外表变了而已,其他的没有什么区别。

    温鸣鸿眼中添了几分暖意。

    “怎么,害羞?难道怕我害你么?你手之前受伤了,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呃、也不是,不用麻烦阿鸿了吧。阿鸿现在很忙不是吗,还是先看看小瑞……”

    景曜抬着嘴角扯着笑容打哈哈,左顾而又言其他,总之就是不乐意让温鸣鸿见见他的伤口。就算温鸣鸿是再迟钝也知道这家伙绝对有问题了。

    温鸣鸿看着景曜也不说话,见对方心虚的模样他却又莫名觉得有点想笑。他干脆半蹲下来,取了手套去拍对方的头,在景曜呆愣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慢悠悠而又略带嫌弃的开口:“……蠢。”

    高冷地抛下这一句,温鸣鸿站起来戴回手套,在昏迷中的齐瑞身边站定,只给景曜留下了一个后脑勺。至于景曜会想一些什么,那就不在温鸣鸿的思考范围之中了。

    景曜抬眼去看温鸣鸿,他一脸中彩了的高兴表情,对于温鸣鸿骂他蠢完全不以为意反而想要欢呼。至于肩膀上的疼痛?压根没什么事。

    没几秒他的笑容却又黯淡下来,眼中晦暗不明。

    只是这表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定眼一瞧分明还是一张开心的笑脸,显得他傻兮兮的,可又让人被这表情感染,心情愉快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齐瑞的情况最终稳定下来。原本应当通知研究所方面派出专门的车辆来将人接过去,却被景曜以他就住在研究所旁边不用麻烦那么多人为由揽下了责任。

    和齐康乐打过招呼之后,各人便先行离开。这位父亲关了店门,坐在椅子上发呆。只有他紧握的手掌才证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景曜抱着齐瑞,慢悠悠的走在去研究所的路上。肩上带伤,景曜抱着齐瑞的小身体还是显得毫不吃力。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街上早已没有行人。

    一时只能听到齐瑞安静的呼吸声,景曜却像是融入了夜色中,不管是呼吸声还是脚步声都听不到。这个小伙子脸上依然带着傻乎乎的笑容,沉默无声地行走。

    就在景曜走入某条小巷的阴影中、进入摄像头所监视不到的死角、暂时脱离蛛网监视的瞬间,他怀中的齐瑞,睁开了眼睛。

    这是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一双眼睛,有着猫咪特有的大大瞳仁,直直注视着景曜的脸。

    景曜的脚步一顿,低下头和这孩子对视。他浅金色的虹膜泛着妖异的光彩,此刻嘴角笑容邪气凛然。齐瑞猛地一哆嗦,竟不敢再去看景曜。

    景曜拍拍他的头,声音低低的:“乖孩子,这才对嘛。”

    走出小巷时,景曜的表情早已经恢复了“傻萌”的笑容,在这寂静的夜里他的嗓音却没有压低,传出了很远。这些,自然也会透过蛛网被蜘蛛所见。

    “说起来啊,小瑞你和你爹应该常常见到阿鸿吧,讲讲阿鸿的事给我听吧!他喜欢在你们那里买什么吃啊?”

    “?”躺在景曜怀里的齐瑞一副乖孩子的模样,眨眨眼睛,却不说话。

    “笨!当然是去讨好心……新上司了。”景曜一挥手像是要打齐瑞,手落下来的时候却放松了,转而敲了敲对方的额头。

    齐瑞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但是……”

    “但是?”

    “这位大哥哥,我不知道温哥哥喜欢什么啊。”

    无辜又不好意思的笑容让景曜噎了噎,明明这个家伙是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从他口里却连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撬不出来。偏偏虫纹发作乃至于之后他睁开眼的那一下,齐瑞本身都是没有什么意识、不知情的,景曜就连生气都没办法生。

    “好吧……”景曜的语气显得有点低落。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温鸣鸿的口味会不会变化,还喜不喜欢吃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呢?景曜完全没办法确定,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送景曜最喜欢吃的东西。不是有一句话叫做“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人的胃”吗?可是他不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的话,要用什么抓啊?

    “唉……”景曜摇了摇头,看向齐瑞的目光都可以称得上是哀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撒出来。

    *改了个错字

    ☆、>>012景曜(二)

    景曜的脚程不算慢,两人交谈间就到达了目的地。两个研究所的后勤人员已经等在了外边,景曜却朝他们摆了摆手,抱着尚且还无法独立行走的齐瑞径直走了进去。联邦特别研究所大门口的门禁对于他来说毫无用处,虹膜扫描身份验证也未曾受到任何阻碍。

    这个地方欢迎他,正如欢迎他回到自己的家中一般。

    简单的和迎接的人交代了几句,景曜便将齐瑞交给了对方。反正这个小鬼现在已经清醒了过来,人也是鬼精鬼精的,更不用担心。当然,景曜也不会担心。

    送走奇瑞后景曜便一个人继续往里走了。通道中的摄像头一直跟随着他的脚步,他的表现也没有任何异样。走廊旁的照明灯十分明亮,这光照在景曜的脸上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来到有着刻着写着“景”字门牌的房间门前,景曜眼底已经一片冷漠,脸上那笑容也消失不见,变成了另外一种带着几分疏离的笑容。门没锁,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门后一中年男子正一手捏着只小白鼠,另一只手拿着一针管往小白鼠的体内注射不明液体。有人推门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管专心地、缓缓地将针管内的液体推入小白鼠体内。景曜自发的在一边坐好,并且撸起了袖子。

    中年男人将注射完毕的小白鼠放入笼中,脱掉手套擦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感觉怎么样,小曜。”

    “感觉挺棒,”景曜说,“联邦特别安全对策局的人——我见过的人,很友好。局长也是个挺不错的家伙,不过我没有看到副局长。”

    “很好,”中年男人说话间已经洗手、换上新的手套,此刻在准备全新的针头和注射器了,“不过我更在意的是你的身体,怎么样?有觉得不适吗?要知道你可是……”

    “父亲!”景曜看上去有些不愉快地皱起了眉头,制止了对方下面的话。

    面前的中年男人便是他的父亲,联邦最高特别研究所的特级研究员,景德润。这家伙是典型的爱着景曜的母亲,但若是为了研究感兴趣的课题、爱全是狗屁不值一提,的那种人。在景曜幼时,景德润就常常因为工作而与两人聚少离多,双方自然也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景曜对于他的称呼也就熟络不起来了。

    “好吧。反正到时候我就知道了。”景德润嘟囔几句,开始给景曜消毒抽血。针管抽出来后,扎针的地方立刻就看不到任何痕迹。

    “你的肩膀和手掌是怎么回事?”景德润将抽出的血液分成两份装好,又用电子体温计量景曜的体温,做记录时顺口问了一句。

    “没事,早就愈合了。”景曜显然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父亲,绷带放在哪?”没等景德润回答,他又走向一旁的医药柜在里面翻找起来,摸出几卷绷带往兜里一揣。

    “我先回家了。有空的话你也回去看看妈妈吧。”明明自家就在研究所驻地旁边,这家伙却几乎从未回去过,直接将研究所当成了自己家,都不知道回去看一看。也不知道……

    他眼角的余光看向景德润,对方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于他的话不知道听见了几分。

    景曜闭了嘴,狠狠关上门。

    他找个了空房间将手掌和脖子上的绷带拆下来,露出完好无损的肌肤。看着这上面还沾着他血液的东西,景曜没有选择丢到垃圾处理通道内,他的血液不太正常,随随便便处理的话若是被虫……总之,若是引起什么事故就不好了。

    研究所内的房间一般情况下不会打开监控,景曜会选择在研究所内拆掉绷带却是因为他需要处理处理绷带上沾着的血迹。

    用医药柜里找到的药品将血迹溶解掉之后,他将使用过的绷带放在酒精灯上烧成灰,然后将包裹好的灰烬放进口袋里。之后随便丢在哪个垃圾处理通道内就行了。

    站在家门口,景曜调整了一下表情这才喊道:“妈妈,我回来了!”

    话音还未落下,房门已经开了。景曜的母亲就站在门口,脸上的担忧瞬间化作了笑意,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虽已年过中旬,仍然可以看得出景母风韵犹存,想必年轻时是一名大美人。景曜眉眼间与景母有两三分相像,其余却是像极了景德润。

    “不是说了不用站在门口等我的吗?”一边说着,景曜拉着自己的母亲往屋里走,“您赶紧坐下休息,我去给您泡茶。”景曜把景母按在沙发上坐好,自己则进了厨房。

    景母看着景曜忙碌,眼神似欣慰、似感慨,又带着几分失而复得的欣喜。她将自己儿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确认景曜没有受伤这才将一颗心吞回了肚子里。

    景曜很快就捧着茶水回来了,他将茶双手递给景母。这才在自己母亲身边坐定,腰杆儿依旧挺得笔直。

    景母抿了口茶后问道:“小曜,工作还能适应吗?毕竟是你醒来后第一次出去……”

    “没问题,妈妈。你儿子我是谁啊,难不倒我!”景曜早就料到自己母亲会来这一出,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就差在脸上写着“有我一切都不必担心”了。

    “那你见到……见到温家的那个孩子了吗?什么时候把他带回家给我看看?”

    景母对这个自家儿子方一醒来就心心念念着要去找的青年带着极大的好感,更是当成自家儿媳来看待——虽然这世上很多人都看不起同性相爱、她也曾经想过为儿子找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但是这一切都在景曜自沉睡中醒来后第一句话不是叫妈妈也不是喊父亲,而是念叨着温鸣鸿的名字、询问他是否安全后被打破。

    既然儿子喜欢,她还有什么理由拦着呢?更何况她还算是看着温鸣鸿长大的。景母与温鸣鸿的母亲是至交好友,直到最后出事,两边都搬了家这才断了联系。知根知底,景母更是没了脾气。

    “嗯,我看到阿鸿了,以后工作就在阿鸿的手下,放心吧!……妈?!”

    “没事,没事,你妈我这不是高兴呢吗?我的儿子,我的儿子长大了,妈妈以为再也看不到这一天了,现在却看到了,以后还能看到儿媳妇。妈高兴。”景母抹着泪,面上表情的确是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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