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在修补他在屋顶上撞出的那个窟窿,司季夏与冬暖故坐在屋前廊下,融雪则是拉着乔小余蹦到了湖心的厅子里,正趴在厅子的栏杆上不知在说着什么。
冰刃拿着榔头在屋顶上捶得叮叮咣咣响,边补着屋顶边时不时地朝坐在屋前廊下的司季夏扔碎木块,盯着廊下正在伺候冬暖故用早饭的司季夏,一脸的愤愤。
只听他边补屋顶边生气道:“五百两,你真太不是人了!居然拿早饭来威胁老子给你补屋顶!简直太无耻了,比白拂那不要脸的小子还要无耻!”
“要不是看着你烧的饭菜还挺美味的,老子绝对不为你那几盘菜折腰!”
“老子可是杀手,你居然叫老子来补屋顶!老子补完屋顶吃完饭后,一定要和你打上一架,不然老子不能消气!”
“哎哎哎!五百两!你别老使劲给你媳妇儿夹那盘菜,你得给老子留点!老子可是最看好那盘菜的啊!”
“哎哎哎!这盘也是,别再夹了!你看你媳妇儿碗里都堆满了!你媳妇儿那小身板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你别浪费了!”
“五百两媳妇儿!你赶紧劝劝那该死的五百两别再使劲给你夹菜了!不然——”
冰刃嗷嗷叫着,伸出手摸索着碎木块又要往司季夏身上砸去,奈何他将周围摸了个遍都没摸到碎木块,再一看司季夏脚边,散落着不下十五块小木块,冰刃当下竟是抓了一片瓦片,愤愤地朝廊下正专心致志给冬暖故盛汤的司季夏掷去,一边吼道:“老子打死你啊啊啊啊!”
只见司季夏将汤匙放下,再微微一抬手,一如前边接下每一块朝他扔来的小木块一般,眸也未抬便轻而易举地接下了冰刃扔来的瓦片,只淡淡扫了手里的瓦片一眼,在微微弓腰,将其放到了脚边,与那些块小木块放在一起,接着继续给冬暖故舀汤,舀好后将碗移到了冬暖故面前,温柔道:“阿暖喝些汤,舒服些。”
冬暖故看着自己碗里堆得如小山般的菜,再看司季夏移到她面前来的暖汤,有些无奈,“平安这是要把我当成母猪来养?我哪里吃得了这般多。”
“不多的,阿暖。”司季夏只是笑,蹲在屋顶上的冰刃这时候又出声了,“喂!五百两!你别笑得这么傻不拉几的行不行?老子看着都想笑了!”
司季夏依旧不理会冰刃,冬暖故却是忍不住笑了,抬头看向正一榔头邦的一声砸到梁木上的冰刃,笑道:“冰刃兄还是专心着快些把屋顶补好为好,以免饭菜凉了便不好吃了。”
“五百两,瞧瞧你媳妇儿,多体贴人,哪像你一样,这么凶残歹毒不是人,烧好了饭菜不让居然不让老子吃!”冰刃虽还是在愤愤抱怨,手上的动作却突地加快,只听榔头捶打的梆梆声不绝于耳。
少顷,只听冰刃又大声道:“哎哎哎,五百两,我瞧见好像有人过来了,速度挺快,白衣裳,看身形,嗯——是白拂那王八蛋。”
冰刃说话间,白拂的身影已然掠至了楼阁之下,冰刃瞧见白拂头上那顶白纱帽,不由嫌弃道:“白拂你说你种了满院子荷花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戴一顶白纱帽,你还真的不想当男人而想当女人了?居然把自己整得这么娘们儿样的。”
白拂不理会叨叨的冰刃,就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在司季夏面前停下了脚步,却只是静静看着司季夏,未说话。
司季夏面色静淡,不因白拂在他面前站定而有改,也不觉诧异,只是客气问道:“阁下可是有事找在下?”
白拂的视而不见让冰刃不高兴了,扔了手上的榔头便从屋顶上窜了下来,站在司季夏身旁恼怒地瞪着白拂。
白拂沉默着,少顷,只见他抬手取下头上的纱帽,向司季夏微微躬身垂首,异常客气道:“诚如公子所言,白某有事求于公子。”
而白拂这一拿下纱帽,冰刃立刻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白拂,你这脸可是比猪头还丑啊,是谁能将咱们厉害的白拂大琴师揍成这副丑样啊?老子可真想认识认识!”
司季夏也有些诧异,却不是向冰刃一般只顾笑话,而是委婉道:“阁下脸上的伤,似乎有些重。”
“白某面上的伤无关紧要。”白拂眼神沉沉,连声音也是沉沉。
冰刃善于察言观色,这一瞬间,他不笑了,反是拧起了眉,难得正经道:“出事了?是陨王爷找来了还是什么人找来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小子可别掖着啊。”
“相府无危险,冰刃兄大可放心,白某这般急着来,只是有求于公子而已。”白拂终于应了冰刃的话,转而又继续看向司季夏,向其抱拳,深深躬身,“白某,求公子出诊。”
冬暖故将手中的汤匙放下,定定看着白拂。
冰刃倏拧起眉,只因他还从未听说过连见了王上都不会下跪行礼的天下第一琴师也会说一个“求”字,并且,还是说了两次。
而且,求公子出诊……
公子?
“五百两,你是诡公子!?”冰刃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司季夏。
司季夏未应冰刃的话,面上也不见任何“受不起”之态,他甚至,依旧坐在凳子上,目光沉静的看着朝他深躬下身的白拂,没有要起身相扶的谦让之意,仿佛他受白拂的这一礼,受得理所应当似的。
只听他淡淡道:“阁下考虑清楚求在下出诊的条件了?”
他要见到九皇子,而白拂昨夜并未给他确切的答复。
“正是。”白拂回答得肯定。
“不知阁下需在下何时出诊?”
“即刻。”白拂抬起头,眼神沉沉。
“那,便请阁下稍待。”司季夏这才缓缓站起身,语气依旧冷淡,与方才跟冬暖故说话的他判若两人,“在下需准备准备。”
他似乎,总是要将诡公子与司季夏划分得清清楚楚。
“白某楼下等候公子。”白拂的态度客气得仿佛司季夏才是这里的主,他反是这里的客一般。
司季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白拂沿着木梯下了楼,冰刃则是深深看了司季夏一眼,踮脚踩上栏杆,直接从二楼跃了下去。
屋前廊下,只余司季夏与冬暖故。
而只面对着冬暖故的司季夏,又开始变得有些不安,有些不敢抬头看冬暖故,便是连话语都变得有些迟疑,“阿暖,我……”
就在这时,冬暖故走到了他身边来,握住了他的手,浅浅笑着,声音温和道:“需要准备什么?我帮你。”
司季夏手一颤,抬眸,让冬暖故浅笑着的容颜映入瞳眸,使得他不安的心渐渐安宁,不由轻轻回握她的手,微微颔首,“好。”
幸而阿暖什么都不问他,否则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好。
他不能让阿暖知道他想要去做的事,他不能让阿暖为他觉得紧张不安。
只要做完这件事,他就能与阿暖离开这儿,离开云城离开北霜国,回到他自小生活的地方,回到……他们的家。
这般想着,司季夏将冬暖故的手抓得有些紧。
楼阁下,冰刃面色微沉,眉心微拧,站在白拂身侧,如自言自语般道:“能值得你白拂低声下气去求别人的人,是丞相大人吧?”
“若我记得无错的话,如今你们北霜国的丞相,似乎这相位来得不正当吧?”
白拂眸中,杀意陡起。
☆、055、燕苏
冬暖故坐在屋前廊下,慢慢吃着喝着一碗肉沫粥,眼睑低垂着,一直看着碗中自己朦胧的倒影,安安静静,轻薄的日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在她的下眼睑上投下一层浅淡的投影。
忽然,她听到“咕……”的一声肚子的响声,抬眸,见着融雪一脸垂涎欲滴地看着她面前小几上摆满的食物,却只是看着,没有无礼的举动。
冬暖故看着融雪那副饿坏了的模样,不由微微笑了,“饿了就坐下吃吧,那副碗筷是干净的,粥在小几下边的食盒里,自己盛就行。”
融雪微微舔了舔唇,并未立即蹦到冬暖故对面那张空着的凳子上坐下,而是抬头看看日头,很是关心地对冬暖故道:“夫人哪,日头好像有些大了,夫人再在这儿坐下去会觉得热的,我帮夫人把这桌几和凳子搬进屋里去哦?”
经由融雪这么一说,冬暖故也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日头,发现确实如融雪所说,日头正在慢慢热烈起来,便将手里的碗放回面前的桌几上,道:“也好,我与你一起搬。”
“夫人你别动!”融雪连忙出声制止,“夫人你到屋里去等着我就好,我自己搬就行,夫人你千万不能搬啊,不然世子回来知道了的话,可定打死我!夫人绝对不能累着。”
“那你一个人能搬得动?”冬暖故有些失笑。
“夫人放心放心,这点力气,小意思哪,夫人你快到屋里躲着日头等我,我很快的。”融雪信誓旦旦地说着,一边将冬暖故往屋里推,冬暖故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再固执,先回了屋里等着融雪。
只见融雪轻而易举地便将那摆满碟碗的桌几搬进了屋,而后又飞快地将凳子给搬了回来,最后才去提食盒,进了屋后,先是按着冬暖故的肩重新在桌几边坐好,她这才笑眯眯地坐到冬暖故对面,拿了干净的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肉沫粥,毫无形象地就是用力地吸溜一口,一口就去了大半碗,又是让冬暖故不由笑了,“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
“夫人夫人!世子不光是人长得好,武功好,居然连粥都熬得这么好吃!”融雪边说话边用筷子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往嘴里扔,一脸满足加口齿不清地夸赞道,“烧的菜也好吃!难怪师兄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厨房里吃不舍得分我一点!”
冬暖故浅笑着,重新捧起方才她那碗还未喝完的粥,小喝了一口,待得融雪一边赞不绝口一边将桌几上的菜扫光了大半时,她猛然刹住了嘴,将塞得满嘴的菜狠狠往下咽,看向这好半晌过去,她碗里的粥几乎未少的冬暖故,有些紧张地问道:“夫人,你怎么不吃哪?这些菜都很好吃的,粥也很好喝的哪。”
“嗯,我知道。”冬暖故微微点头,“我只是没有多少胃口而已,你吃,不用理会我。”
“这可不行!这,这可是世子烧给夫人吃的,我不能吃完!”融雪说着,慌张地将碗筷搁到了桌几上,“我不能再吃了!不然世子真要打我了!”
“傻丫头,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会知道,再说了,我说了有我在,他不会打你的。”冬暖故说着,拿起筷子往融雪碗里夹了一筷子肉片,温和道,“快些吃,凉了便不好吃了,你若是不吃的话我自己也吃不了这么多,届时倒掉多可惜,还不如让你都吃了好。”
“那,那我不客气了啊夫人。”
“嗯,吃吧。”
融雪重新捧起了碗,很快就扫光了桌几上的菜,便是连食盒里的那一碗的肉末粥都喝了个底朝天,放下碗后十分满足地揉着自己胀鼓鼓的肚皮,却还是发现冬暖故碗里的粥依旧剩下大半碗,让她不由又关心道:“夫人可是在担心世子,所以吃不下啊?夫人不吃东西,对肚子里的娃娃很不好哪。”
冬暖故不说话,只是将手里的碗放到了桌几上,看向门外方向,若有所思,只听融雪继续道:“师兄说,世子是去帮人看诊了,是跟着琴师去的,应当不会有什么事的吧?而且世子那么厉害,更不会有事的。”
“要是夫人真的不放心世子的话,我去找师兄让他偷偷跟着瞧着,顺便保护世子?”融雪霍地站起身,说着就要走,“我这就去找师兄去!”
“不必了融雪。”冬暖故唤住了融雪,“不必劳烦你师兄了,我没事,你与我坐坐便行。”
“可是……”融雪有些迟疑,“夫人,真的不用我去找师兄吗?”
“嗯,不用,没事的。”冬暖故浅浅一笑,“我只是心里有些事情想得不明白而已。”
“夫人有心事?”融雪拖了一张太师椅到冬暖故身侧,“夫人来坐椅子,椅子有靠背,坐着舒服些。”
冬暖故未拂融雪好意,站起身,坐到了太师椅上,融雪则是坐到冬暖故方才坐的圆凳上,双手扒在太师椅的一把上,眨着大眼睛很是关心地看着冬暖故,道:“夫人要是有烦心事,若是不介意的话,说出来让我为夫人分些忧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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