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深渊》沙漠深渊分节阅读5

    我吓得几乎蜕了两层皮,一边大骂这所谓四星级宾馆的基础设施,一边手忙脚乱地摸出抽屉里宾馆准备的火柴,划了三次才划出一个小小的火苗。

    我坐在镜子前,火光闪烁着,只能照亮我自己,身后的一切隐在黑暗之中。我瞪着我自己的脸,想起来我刚才在玻璃门后面看到的那张。那个人眼睛瞪那么大,脸那么惨白,很符合惊悚电影里变态杀人狂的形象。

    想着想着,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身高181,自认为不算矮,但是开在门上的那个小窗比我的头高得多,估计离地有两米。这样算来,那个趴在窗边的人起码也有个两米一五。这样的身高未免有点特殊。这样的人如果出现在我们周围,不可能不被注意到。

    然后我意识到那个人不是趴在窗边。

    他是被吊在门后面,脸正好对着窗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皮肤上沁出冰凉的汗液,心跳加快了起来。我死死地盯着镜子里自己手上的火苗,期望从火光里汲取一点安慰。

    然后我就感到右肩一沉,同时看到镜子里有一只手搭到了我肩上。

    我跳起来,随手把火柴往那只的方向扔了出去。这没过脑子,完全是训练之后身体记住的应急反应。

    幸好房间里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身后的那个东西大叫了一声。原来是李镇而已。李镇在本来在阳台上抽烟,看到我神不神鬼不鬼地坐在镜子前面装神弄鬼,还以为我出了什么问题,结果一过来就被我烧了。

    我看到他差点喜极而泣,冲上去抱住他口齿不清地讲了一长串话。李镇听了几遍之后才懂。

    “你回头了?回头了?”他抓着我大吼。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也急得抓着他。

    “艹!黄昆!杨安你!我艹!黄昆!”李镇被我晃来晃去,气得语无伦次。

    (那时我们两个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互相抱着在房间里大吼的场景,现在想想真是极其搞笑,又极其伤感。)

    还好这时李镇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们回过神来,都觉得有些尴尬。李镇接起电话,应了两声。

    “你说的没错,队里有个人被吊死在消防通道里了。廖小丹通知所有人集合,我们行程有变,今晚要在沙漠里过夜。”他合上翻盖手机对我说,“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他们要搜查。”

    “搜查?怎么回事?”

    “我们预料到出发前可能会有事发生,所以这两天戒备森严,对所有外人都严格监控。队伍里有内鬼。”

    然而紧接着的搜查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众人在沙漠里安下帐篷。

    出了市里,接近荒漠,所有人都冷得直哆嗦。我被刚才的一惊一乍整得根本睡不着,而且半夜里还听到有人在外面高声地唱王菲。鉴于我那从来不和我睡一块儿的室友李镇这时依然不见踪影,我觉得就是他在那儿号。

    凌晨的时候我从帐篷里爬出来散心,却看到黄昆正坐在我帐篷外的一个土堆上拿着一个小盅儿喝酒。我正想夸赞他少侠好兴致,却看到另一边的土堆上,背对着逐渐亮堂起来的东方,有一个人影正在跳舞。

    李镇的舞姿非常好认,我在电视上看到杨丽萍跳过很多次。

    孔雀舞在坊间大多是男子表演,刚韧舒展、棱角明显、拱肩和抖肩的动作非常有力,和女子的舞姿是两番风味。

    “没想到李镇是傣族人啊。”我在黄昆身边坐下,打趣道。

    “在清晨或者日暮的光下跳孔雀舞,可以辟邪。可惜没有鼓,不然我可以帮他打个节拍,那才是真正的孔雀舞。”黄昆没有接我的话茬。

    “辟邪?孔雀舞也能辟邪?”在我印象里能辟邪的舞只有戴着面具穿着草裙在火堆边蹦跶。

    “孔雀舞好看、有民族特色是一回事,孔雀舞可以辟邪又是另一回事。”黄昆端起酒杯晃荡着,眼睛看着李镇,“孔雀羽毛上的一千只眼睛代表着千手观音一千只手掌上的一千只眼睛,它是吉祥的象征,民间里很多孔雀舞是根据佛教故事改编的,在最流行的舞蹈故事里,孔雀靠抖动羽毛时绚丽的光芒让魔鬼失明,打败了魔鬼。”

    他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了一些。舞蹈这种东西本来就带点仪式的意味,而孔雀又常常被当成美丽善良的象征,说孔雀舞能辟邪也不奇怪。相传印度神话里三相神之一的毗湿奴带着全部神力转世为黑天,下凡救世时,黑天的头上就一直带着孔雀毛和金冠,他的神妃艳光则散播了悬挂、绘画孔雀毛以求祝福的习俗。

    “不过,干啥无缘无故开始跳大神呢,”我边看边说,“而且李镇虽然腰细,个子未免太高了点。”

    “他在给我送行。”黄昆端起酒杯在地上撒了一道直线,然后仰头把剩下的酒喝干,“这一去凶多吉少。他跳得没他姐姐好,但也还可以了。再说了,本来自然界开屏的都是雄孔雀。”

    “李镇还有个姐姐?”我问,“我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

    “啊,有的。”黄昆把杯子放在沙土上,“我们不想让她蹚我们的浑水,很多事都瞒着她。”

    “李镇的姐姐应该很漂亮吧。”我眯起眼睛幻想了一下,“不过我比较喜欢清纯的女孩子,我觉得她大概不是那个类型。你和她熟吗?”

    “还行。”黄昆想了想,然后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就随便这么想一下。”我狗腿道。

    黄昆看了看我,摇了摇头。

    “杨安,保重。”

    第六章 地雷

    两天之后我们选了一个所谓的黄道吉日出发了。

    起初,行军在无聊中度过。廖小丹泼辣,徐瑾耿直,两人都是斗嘴的好对象,但是窗外单调的景致与车底下沙子飞扬击打的声音实在催人欲睡。

    照理来说塔里木河标志着沙漠的正式开始,跨过塔里木河意味着正式进入盆地,而塔里木河北边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是天山脚下的库尔勒。在库尔勒分别的时候,我们队伍被吐槽为最轻松的队伍,因为另外两支都是直接进入沙漠中央,前无村后无店,而我们的路线旁边就有一条大型国道,分割了塔克拉玛干主区与罗布泊和楼兰古城所在的区域。我们的路线将顺着那条国道蜿蜒,离开最后一个文明村落尉犁,路过一些大型盐沼,穿过因为季节问题只有零散几个小水坑的蓝盈盈的塔里木河,进入塔里木自然保护区。

    黄昆他们走的道路附近应该也有一条贯穿沙漠的“沙漠公路”,但是那条公路的维修程度不明,而且公路上经常有旅客莫名失踪。他们面临的环境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出人意料的是,沙漠边境有非常多的本地人驻扎着。他们是脚夫,能给需要的游客带来很大的方便,有些还牵着高大的野骆驼。我们避开了这些人,也避开了正统的沙漠公路。

    我这里附上一幅简陋的地图标示。

    之所以要把这一切记下来,是因为地理位置实在奇怪,而我们为了避嫌走的不是正统道路(车队开出去的确拉风),路上自然没有标识牌。当廖小丹在前座说我们进入保护区了之后我浑然无感,因为并没有看到什么保护区的标志,连个栅栏也没有。她手上拿着个gps,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塔克拉玛干三面都是高地,在沙漠和山脉之间是由卵石碎屑沉积物构成的坡形低地,几辆吉普的车壳不一会儿就给弄得肮脏破旧。吉普仗着底盘高,有路没路反正开上去就是路了,完全不管不顾地向着目标方向前进。

    离开了黄昆之后李镇心情很低落,但是看到车子时眼里放光,屡次要司机叔叔让他解解手痒,送烟敲背无所不做。他开起车来简直不要命,两个专家给颠来颠去吐了三回。后来在我们的一致要求下,司机叔叔把李镇踢走了。

    我们是第一天清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出发的。那天天气很好,几乎没有风,四周渐渐拔高的沙丘也没什么移动的趋势。廖小丹露出难得的满意表情。

    变故总是说来就来。

    网上时常有人发一些记录所谓徒步横穿塔克拉玛干的帖子,一搞一个大新闻,非常之牛逼。其实这些所谓的横穿只是绕着沙漠的边沿走了一圈,因为在大多数地图上,塔里木盆地中间一坨就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连向导和脚夫都走不了。而国家公路真正穿越的地方是专门为了方便西气东输划定的位置的,不是沙漠中心。

    真正到了沙漠里面,问题就出现一大堆。车不可能无限制地开进去,到了沙丘耸起十米之内的地方就无能为力,接下去的路要徒步完成。我们没有租骆驼队,因为那就意味着还要请专人来操控骆驼,会非常麻烦。就算骑着骆驼我们到了那个不知所谓的目的地,沙漠里也没有木桩子给你栓骆驼,我们的装备也都已经尽可能轻便,不需要骆驼协助托运。

    一天之后,车走不了了,我们在吉普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和开车的大叔分别。我们把自己的装备拿下来,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本来计划是在这里再打下一条驻扎线,但是那样物资输送就会拖拉起来,所以安排就是大叔每天都会开车到这里,到了日暮在开回库尔勒,以接受任何信息或者人事或者需求。

    装备说是说精简得很。我自认为接受过李镇的训练之后,身材匀称,健康良好,饶是这样,背起装备来也并不轻松。沙地难走,大家穿着冲锋衣带着护目镜,一副大义凌然去掏马蜂窝的感觉。全队里应该只有两个德国肌肉男背起装备来毫不费劲,并且执意要帮叶妮亚分东西。我看他们真是端茶送水好不殷勤。无奈叶妮亚很冷淡,面对邀请毫不动心。

    另一件比较挫的事情是我们低估了气候的干燥程度。之前看廖小丹她们带着大罐大罐的护肤品,还有一种嗤之以鼻的大男子气概,看到李镇也带了很多,对他更是嗤之以鼻,结果第一天我们集体发现我们被强制带的一点点润肤露根本不足零头。只要皮肤□□在外面十几分钟,就会开始蜕皮,那种滋味如同坐30个小时的飞机。其中一个德国人simon的鼻子状况最为可悲。

    我们集体去求廖小丹施舍一些给我们。

    我们被嘲笑了。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

    我们选择在黎明和傍晚行军,中午睡觉,所以周围一直都是灰蒙蒙一片,分不清早晚。

    两个神出鬼没的战士同志走在最后面,不太和我们交流。我们在前面一字排开,廖小丹和一个叫andreas的德国人知道前进方位,一个带队一个开路,而李镇无组织无纪律不知道队列规整的重要性,独自在周围跑来跑去,如同一颗轨道奇葩的小行星。不过也亏得他眼尖,才发现了沙子下面的东西。

    大家围着那个地雷,站得远远得,面面相觑。大多数人没有任何排雷知识,更没有扫雷设备。李镇虽然在我面前很喜欢逞能秀智商,但是也承认对地雷没有研究。但他说他小时候砸过□□,玩过子弹,还拿炮弹压过咸菜。不管事儿多危险,世界上也并没有少他一个帅哥,所以炸药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把地雷从沙子里刨出来,直接抱在怀里拿了过来。

    所以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地雷也不敢找你麻烦。

    不同地雷有不同的爆破原理。电影里那些一些踩上去不炸、抬脚才炸的是松发雷,踩上松发雷只要还没松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活人不会给屎尿憋死”,总能想想办法,所以荧屏上常有拆松发地雷的情节。地雷的品种分化很久以前就出现了,什么绊发雷压发雷乃至复次耐爆的地雷,花样繁多。现在的智能地雷可以计算一定单位面积上的步兵数量和密度,然后在杀伤力最大的时候引爆。

    地雷上没有任何标识。战士同志认得的说,这怎么看都是上世纪中旬或之前的地雷,而且是重压地雷,反坦克的,不过他们也没见过一模一样的品种。地雷的引信已经被摘除了,李镇于是又随手把地雷扔到一边,被廖小丹臭骂一通。

    徐瑾胆子很大,走到附近蹲下去研究,末了用手捏起上面的一个装置问这是什么。

    大家研究了一会儿没有结果,她却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在刚才发现地雷的地方找了一块平地刨了起来。

    这就是我们找到连锁地雷阵的契机。

    除了被沙丘挡着的地方,我们把附近的沙子刨了一遍,发现地下每三到五米就会有一个地雷,引信全部已被拆除。地雷阵在我们脚下蔓延,不知道覆盖的地区究竟有多大。以这些连锁地雷的重量和形制来看,这么密集的排布简直没有必要。

    徐堇说这是一个疑点,因为在沙漠里布地雷毫无意义,沙丘会移动,把它们全部埋到底下去。

    “也许是防着沙子下面的东西。”地质学家马中林说。“流动性沙漠沙质可以允许较大的东西在下面移动。”

    大家都跳了一下。马中林是随队的两个专家之一,这家伙做人很不实在,讲话也很不中听。

    “连锁火炮要炸就一下子全炸了,单次使用,”我给叶妮亚解释了一下状况之后她抱着胳膊说,“所以不可能是防止什么东西移动的,我看倒像是要靠爆炸把这片地区翻个底朝天,也许能炸出个什么东西。但如果那样的话,为什么要用地雷呢?”

    而正当大家在讨论的时候,有人撞了一下我,我回头看看,却没看到什么人。这时我意识到我冲锋衣的口袋的拉链开了。我下意识地伸手到口袋里检查我的求生工具包,却摸到了一张纸条。

    我把纸条摸出来,打开来看到上面写着字:

    “□□,她很不对。”

    这张纸条是用俄文写的。我收起来,抬头张望,叶妮亚正蹲在远处地上和另一个专家顾志明顾导一起研究地雷,这张纸条一定是她写的——我见过她的笔记,但因为距离原因,一定不是她传给我的。

    仔细想想,这件事包含的疑点比我当时发现的还要多。

    这笔记的确像是叶妮亚的。她平时经常在一本小笔记本上写一些故事和随笔,我曾经拿来看过,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能把她的笔记完全记下来,只要模仿得很像,我完全分辨不出,但是我当时并没有怀疑,这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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