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东门》a2 故事的开始

    a2 故事的开始

    上午十一点。

    天空阴暗却还没下雨，空气闷热异常。市中心闹区人潮汹涌，走到哪都是喧闹的身影交错。

    一阵轮子拖动声音经过，带来一抹女子身影。

    她画着随兴却精緻的妆，身后追着一袭香水味，不浓不淡地走进捷运站。

    虽然天气闷热，她全身还是一袭淡紫色风衣包起来，下摆透出一件蓝紫色长裙。手上拉着黑色登机箱，黑褐色丝袜包裹着修长双腿，底下瞪着款式典雅的黑色高跟鞋。

    一身色调清雅朴实的她，唯有耳上那对细緻的珍珠耳环发处淡淡光泽，低调展现身上难以掩饰的气质。

    韩茱萸，九年飞行经验，碁航客舱组员。

    她漠然地站着、不带一丝表情。

    週遭的吵杂彷彿与她无关，身上总带有一股宁静的气场。

    而岁月，也似乎忘了带上她，总将她的外表遗留在好几年以前。

    是个五官细腻，长相典雅出众的小美人。但在航空公司数来不是惊人的美，在公司内也不算让人有印象的人物。

    捷运入站，她走进车厢。

    隔几步距离，两个上班族穿着的青年偷偷盯着她，窃窃私语。

    「喂你看，是空姐吧？」

    「应该是。」

    「空姐也会搭捷运唷？」

    「你白癡唷！ 空姐也是人呀」

    她其实耳朵没那幺差。

    心里这幺想，但脸上依然挂着那抹淡然不为所动。

    飞了几年也遇到好几回，一开始听到还有些尴尬，毕竟被陌生人讨论自己的大小事感觉怎幺也不自在。

    现在已经乾脆装作没听见，看月台的灯光随车厢前进时移转，如画像般安宁。

    到站、下车。

    转身的同时也将那些声音抛下脑后。

    ***

    过了二十分钟，她进入戒备慎重的管制区準备打卡上班。

    走进更衣室，对镜子涂上正桃红唇膏。

    一头长髮梳拢，轻快地结成髮髻在头上。

    换上三件式正装，镜中看看是否完美，然后补上一点香水。

    好了，可以上班了。

    抬头看看，一个年轻组员正紧张地往头顶喷上一层又一层的髮胶。

    嗯，应该是刚上线的学妹吧。

    「妹，你这样会掉髮的。」她观察一会儿好意提醒。

    「学姊好！ 呃… 我怕杂毛翘起来，只好多喷一点压下去。」

    学妹手上还压着自己的头皮急忙打起招呼，看起来一阵忙乱。

    她轻轻笑了，

    「要拿开一点喷。」她轻勾着学妹的手，往上提高二十公分。

    以前自己也曾这样。一圈又一圈地喷上髮胶以为这样就好整理，

    最后头髮断光了反而变得更毛躁更难料理。

    「手这样拿远一点，朝上方喷，然后用梳背轻轻拉顺…」

    她柔软的身子转向背后，拿起自己的梳子示範给学妹看。

    学妹有些困惑，她简单地帮她整理乾净。

    望着学妹眼睛发亮地向自己道谢，一个恍神好像看着以前的自己重叠在学妹脸上。

    微微笑，她摆摆手告别学妹，再度拉起行李箱离开。

    我好像也曾这幺耀眼过呢。

    曾下定决心未来当一位好学姊，去帮更资浅的学妹们。

    那幺我这一刻算吗？

    她忍不住失笑。

    人的心是最难永恆的事物之一，

    曾经那个眼睛里藏着光芒的自己，什幺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淡然？

    看了下手錶、她悠悠走出更衣间。

    韩茱萸向来习惯带着一点点似有若无的距离感，不轻易与人靠近。

    这幺一个小小善行，已属难得之举。

    在公司久了，她渐渐低调、沉默，也随着时间和周遭的人一同化为人海中的一抹青影，学会不被关注也不被发现。

    看到学妹随后走进旁边简报室的身影，韩茱萸心中有那幺一点期许着，

    希望她眼中的光芒可以一直耀眼下去。

    整理资料，走进自己的简报间轻喝一口水，她开始阅读最近新的空服通告。

    「学姊好！」一个很有朝气的声音响起。她抬头勾起一抹客气微笑，表示看到了。

    打招呼的是个学弟，挂着银亮的见习员名牌宣示菜鸟身分。

    脸上有着上一代流行的迷濛大眼，声音却与年龄相衬地爽朗。

    今年新人还真多，今天就遇到两个。

    她不在意地继续低头看通告内容。

    「学姊，请问我坐这里可以吗？」是那个学弟。

    「都可以。坐第一排哪个位置都好。」她淡然回答。

    「谢谢学姊。今天是我第一趟单飞，要麻烦学姊多多照顾了。」

    「哪里，太客气了。」她微微一笑，低下头结束这个话题不想多聊。

    刚好，其他组员三三两两走进来解救尴尬。

    学弟立刻机灵地起身打招呼，积极表现自己。

    在场的学姐们也一个个和他攀谈，似乎是个十分惹眼的学弟。

    一个组员坐过来她身旁，轻轻喊声嗨。

    「茱萸，好久不见。」是同期进公司的同事，齐宣。

    亮丽的妆容与鲜红的唇色十分惹眼，一直乐在工作的她今年刚升上事务长，带着明日之星的气势。

    「齐宣，」她露出笑容，弯弯的眼和洁白皓齿像一朵花绽放。「恭喜你，今年看到公告还没亲自对你说，最近飞得好吗？」

    「当然，我一向都好。」她自信笑着。「话说今天这两个新人运气真好，第一趟的经理就遇到老好人。」她压低声音，手上一边整理当班飞行资料。

    「两个？」不是只有大眼学弟吗？

    「喏，另一个来了。」齐宣挑眉，另一个挂着银亮亮见习员牌的女孩走进来。

    这不是刚才那个喷髮胶不用钱的学妹？

    学妹怯生生向大家道好，看到她还特别点头再打招呼，看来是个刚才走错简报室的小傻妞。

    「你认识呀？」齐宣笑问。

    「不，只是刚才在更衣间遇到的。」

    齐宣了然一笑，没再多问些什幺。

    经理走进简报台，所有人危襟正坐，

    任务简报开始。

    韩茱萸和其他组员开始进行这一次的会议。

    任务简报是每天必备程序，确保今日细节，并测验每个人在飞行安全方面是否足以担任组员工作。

    详细内容不赘述，从航路天气、特殊旅客到紧急避难都有，再来则是目的地国家的情报，十分严谨。

    每间公司都有自己独特的简报文化，在碁航，就是慎重再慎重！

    韩茱萸和齐宣看着新人不断被细问诸多飞安问题，也就大体上知道今年新人的素质。

    面对压力时，回答是迟疑或是自信、清晰或模糊，代表着在飞机上头单独作业时能够表现得多冷静。

    齐宣嘴角噙着笑，轻轻推一下韩茱萸。

    〝看。〞她用嘴型示意茱萸转向大眼学弟那边。

    韩茱萸不明所以，画了个问号在纸上给齐宣。齐宣趁着经理专心发问傻妞小学妹时，偷偷在自己的纸上写着，

    〝小哥的屁股真翘?〞

    给她看完再把纸翻面收好。

    韩茱萸微微瞪大眼。这个齐宣在简报还敢这幺乱七八糟?画颗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