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君》留君分节阅读31

    元守真听玄慈真人这一言,痴痴笑了笑,被缚住,倒也不再挣扎,随着玄慈真人去了。

    有个词玄慈真人倒真是说对了,因果循环,有因得果,那洗尘池洗的便是因缘际会,可这一切的由头还在他身上,他当年救了卫广,这一切的由头都在他身上,如今得了这么一个未曾了结的恶果,他六根不净,那洗尘池,于他又有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慢慢看着,我吃了饭回来接着码字。

    ☆、匆匆而过

    元守真笃定了事实会是如此,结果也当是如此。

    玄慈真人自池子里瞧着元守真脸上不见失落,死寂的眼里反倒生出了一簇亮光,心里知晓他是真不愿斩断尘缘,不由叹气,叮嘱道,“我原想你天赋成才,毕生修炼,必定是要入仙道的,却没想遇到这么个劫数……”

    玄慈真人与元守真有半辈子的交情,仔细瞧了瞧元守真的身形,又忧愁起来,“你可是想清楚了,你如今不人不鬼,半人半仙,往后的事都说不准了,兴许这一世都再无缘踏入南天门了。”

    元守真听得玄慈真人的话,惨然一笑,再不说什么,转身便朝来时的路飘去。

    玄慈真人见他当真走了,愣愣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叹了口气挥袖一抹,皑皑迷雾下面,淮南河清晰可见,元守真脚步一顿,道了声多谢,便直直朝鼎国的边界奔去了。

    这十年的光景,卫广也不全全是无所作为的,至起码,南至南疆,北至北土,无一处还有战乱流寇,虽谈不上国富兵强,但百姓们也一片太平和乐,再不复当年战乱不堪,民不聊生的景象了。

    他也有一干忠心耿耿的好臣子,在外有武将赵钦常、元沁,在内有楼子建柳清,还有一干出类拔萃,正不断成长着的朝堂臣子,朝堂风气纯正段肃,朝臣勤勉清廉,卫广是很放心的。

    除却前几年的南征北战,天下归一,这些年卫广的日子都过得平淡得很,没费什么心思,倒越发让卫广的日子过得乏善可陈起来了。

    日复一日,今日似乎也无事可做,卫广随手将手里的折子扔回案几上,朝候在旁边的安平挥手道,“将这些全送去给荀阳王,让他自行处理了。”

    安平一听,顿时连腰都弯了一截,苦着脸上前道,“哎哟,主子你饶了奴才罢,这折子送过去,定是得送回来,皇上您可是忘了,刚才不还给王爷赶回来么?这还不到两个时辰呢!”

    要安平说,他进了宫能摊上这样的主子那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他往常只听说这奴才进了宫那就得切成太监,小心翼翼兢兢战战,动辄就是杀人砍头的事,可喜的是这座鼎国皇宫的主子是个另类的,偌大的皇宫里荒无人烟,连着他这个贴身伺候的,总共也不过三五个人,原先荀阳王还在宫里住的时候,时长过来坐坐,倒还是有些人气,等荀阳王一搬出去,这皇宫就彻底没了人气,一开始还排了些人洒扫,后来皇帝觉着没什么意思,就吩咐说不必费打扫修缮了,搞得这皇宫内院里郁郁葱葱,杂草丛生,整个内院都荒芜了下来。

    没有后宫嫔妃,甚至没有宫女婢子,安平自然也不用当太监了,安平对此感激涕零,伺候起卫广来,就更加无微不至,仔细上心了。

    卫广听得安平这么说,不由一愣,想了想倒想起来,一早上文若才将这折子送回来,想来也是,这折子里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无非就是些财迷油盐惯常的奏报,也没什么看头,文若看着厌烦也实属正常,卫广想到此,便也不再说什么,又将折子拿了起来,随手批阅了。

    安平也习以为常,不再说些什么,只瞧着自家主子倦怠又强忍的神色,心里的忧心一重盖过一重,他伺候了卫广十几年,这一日十几个时辰都随在卫广身边,他这心里想的,忠的,为的,都是卫广一人,这看的时间久了,相处的时间久了,他难免就生出了些别样的心思,他不知那是什么,但他对这个主子,也绝不是仆人对主子了,至起码以前皇帝身边伺候的人,从没有人会觉得被自己伺候的、万人之上的主子可怜可悲的罢?

    安平眨了眨眼睛,暗自吸了口气,硬是将眼里将要溢出来又慈祥又心疼的表情噎了回去,颠着脚跑去拉了拉窗帘儿,好歹让房间里亮堂了些,才又跑回来凑到卫广身边,撸着袖子一边研墨一边碎碎叨叨道,“主子,奴才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肉呼呼的,捏起来可好玩了,不然那天奴才抱来给主子玩玩,可好玩了!”

    安平说着笑得裂开了嘴,笑得十分灿烂,不过他对卫广实在太过熟悉,只看那漫不经心的笔触,便知他这主子又在神游天外了,心里不由苦笑一声,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装作不高兴地轻轻推了卫广一罢,声音也扬高了一些,“主子!”

    瞧瞧,他这比主子小上五六岁的人,如今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

    安平见卫广回过神来,压下心里涌上来的酸涩,硬是咧了咧嘴,接着碎碎念,“要奴才说,主子你得多给安排几个人,奴才如今得回家洗尿布,总在宫里待着,赶明儿儿子该不认识他老子了,咱们也不多收,只收几个小厮进来听差,主子您说可是?”

    卫广听得安平如是说,停了手里的笔,他平日也不管这些事,倒没想到这层,卫广只怔了怔,便道,“你自己安排便是。”

    安平哪里是没空,他不过是想卫广身边能多些人,多一些人气,多热闹一些,或许平素便不会这么冷了。

    候在外面的人通报说丞相来了,平安倒是松了口气,起身将人迎了进来,卫广倒是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这些年早朝由原来的每日一次改成了三日一次,一干朝臣跑上书房倒是跑得勤快,尤其是这两年,便是连朝堂上的九品小官,偶尔也要来上书房转一转,通常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卫广突地想起那些小官最初诚惶诚恐的模样,再想想如今熟门熟路的模样,就有些想笑,这些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通常会在他面前说一些废话,说得口干舌燥,再等着安平给他们倒杯茶,喝完后拍拍屁股心满意足地就走了。

    这说起来是有些怪的,但无伤大雅,卫广最多的不过时间,因此也好声好气,这习惯也保留了很多年,卫广话虽不多,也不怎么善交际,但常年累月下来,在一众官员百姓心中,名声也不错。

    卫广正估量着楼子建这次要说多久,注意力便不怎么集中,没成想只听沉闷的一声,扯回了神丝便见楼子建跪在了地上,两手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匍匐在地三跪九叩,卫广愣了愣,想也未想,抬手挥袖,运了内功,将楼子建托了起来。

    楼子建本能的想挣扎,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书生,怎么又抗得过内力深厚的卫广,拉扯间不断挣扎,搞得两颊涨红,卫广不由纳闷,他到底是做了怎么样天怒人怨的事,才惹得他这个向来好脾气的丞相激动愤慨至此。

    卫广正想开口,就见平安踉踉跄跄地抬着茶盘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舌头打结颇为激动地指着门外道,“主子,不好了!外面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平安表情红润,面色纠结,也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担忧,但很明显,他很激动,语速飞快,霹雳啪啪就将满朝文武点了个干干净净,“柳丞相,赵将军,庄大人,平大人,陈大人……他们都来了,都跪在外面了!”

    卫广一愣,一时间倒没想过朝臣谋反,又见楼子建又要往下跪,颇为无奈地起身往下首走去,想将楼子建扶起来,怎奈楼子建不从,卫广只得后退一些,问道,“何事子建你起来再说。”

    楼子建微微平复了情绪,才又叩首道,“老臣是来请皇上主持天子殿试的。”

    卫广一滞,这事早朝时不是已经商谈过了么?荀文若天纵奇才,这些年在士林间也颇有名声,加上他才华出众,文功武治样样不俗,又他主持殿试自然是妥当的,“这件事——”

    卫广话还未说完,便见楼子建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皇上——”

    楼子建目光里的质问不言而喻,卫广也不以为忤,他这些年自知惫懒,应付起朝政来越发没了耐心,他虽未流于言表,心里却早不耐烦了,却又不知这一生有何退路,只一年挨过一年,起先那几年兴许还有点乐趣,这些年却越发觉得没意思,他在荀文若面前提了一次,却被荀文若严厉拒绝了,那人怒气匆匆从皇宫搬了出去,如今已有三月的光景未曾与他说过话了……

    “皇上!”楼子建见卫广如此情况下还不肯用心,心里又怒又无力,顾不上君臣之别,不由高呵了一声,见卫广并不生气,心里怒气更甚,厉声道,“万事俱备,介时皇上你只需去殿上看一看,提点一二,别的臣下们自然会安排妥当,费不了皇上什么神——”

    楼子建说道最后,目光里都含了隐隐的热切和陈恳了,“皇上,您就去看看……罢……”

    楼子建说着说着,铿锵的尾音不知怎么就软了下去,若换成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只差拉着袖子摇一摇了,安平十分囧,不忍直视地偏过脸去,将自己缩成了一小团,安安静静的当起人型盆栽来了。

    楼子建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老脸一红,顿时又变了脸,严厉了起来,“参加科举殿试,选后或选妃入宫,二者择其一,皇帝陛下,你选一个罢!”

    卫广着实给噎了一下,在他看来,三年科举不过一件小事,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卫广心里生了些厌烦之心,却也不愿发在楼子建身上,站了一会儿,眉头微蹙,“我不喜欢女子,今生也再无子嗣,你——”

    群臣对子嗣的事早认命了,楼子建不得不又忘了君臣之别,打断卫广道,“男人也无妨,若皇上愿意,老臣这就为皇上安排,我朝多的是大好男儿这些年心里装着皇帝的人不知几凡,只要皇帝首肯,多的是人肯凑上来。”

    卫广有些啼笑皆非,心里堆积的烦闷也散了不少,见楼子建说得一脸诚恳信誓旦旦,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子建你年长我五岁有余,如今还是只身一人,实打实的老光棍,你道担心起我来了。”

    楼子建瞧见卫广的目光,脸顿时一胀通红,见卫广心情不错,心里又有些发暖,也忘了刚才说了什么,只硬邦邦的憋出了一句,“皇上还未成亲,老臣不做他想。”

    安平心情也十分好,见卫广不错,便异常狗腿的从墙边退了进来,跑到卫广身边,笑嘻嘻道,“这事奴才也听说了,这次听说来了个十分厉害的,文武都是第一,人也长得俊,想来明日殿试也十分有看头,恰巧无事,咱们便去看看罢。”

    科举选才对一国之朝如何重要,卫广不是不知,见楼子建目光殷切,又听得外面乌压压的一片请事之声,不由想起初初建朝之时,这些人跟着他南征北战,刀光剑影,心里微微一恍,便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亲们,最近忙着转行,学习新技能,每天都上培训课,实在抽不出时间,抱歉今天得了点空,上来码字更一章,我不会坑的,只是最近这一个月不会稳定更新了,有空我就码字,谢谢大家。

    ☆、第四十八章

    学而优则仕。

    自卫广结束战乱至如今,统共不过十几年的光景,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文有楼子建柳清可安邦定国,武有赵钦常与侯战可威震四方,可以说,如今读书人对入仕为官有如此大的热情,与此也不是毫无关系的。

    卫广知道楼子建在担忧什么,读书考学的士子便是官员选拔的来源,殿试士子的学识、品性、修养乃至治国理念,都决定这批未来的官员究竟能有多少作为。

    朝堂官员选拔乃国之根本,历朝历代的帝王对科举的官员选拔都是一选再选,谨慎之极,只因科举门生,稍有不慎,便可起党系之祸。再者对这些读书人来说,十年寒窗苦,修得文武艺,买与帝王家,他为一国之君,若是不肯为此费心,全权交给臣子处理,先不说是不是寒了这些士子的心,只怕明日他傲慢无礼,昏庸无道的名声就传遍大江南北了。

    皇帝依然是当年那个知人善用的皇帝,如今却再不肯为这些事费心了。

    楼子建心有不甘,这一日生怕又生事端,早早便领着群臣到勤政殿等着,安平也机灵,一大清早便开始准备出席殿试的龙袍,也不管外面正风驰电掣下着倾盆大雨,颇为兴奋地忙前忙后,还未到时辰,便催促着卫广要去勤政殿了。

    楼子建领着百官候在殿外,见卫广当真来了,两人眼里都是一亮,卫广看得心里好笑,想着十几年前的光景,心里微微怅然,他向来话少,当下也没说什么。

    楼子建与柳清对视一眼,生怕卫广不把殿试挂在心上,便双双上前拱手行礼道,“陛下,士子们正跪在殿外北门处等候天子召见,体恤百姓是社稷之福,更何况是这些一心奔着陛下来的天子门生……自我朝复国至如今,已有十年之久,已经耽搁两届科举了……陛下大可以看看,咱们这十几年的光阴,究竟能养出多少惊采绝艳的文臣将才来。”

    两人眼里都是不加掩饰殷切的光,卫广看在眼里,虽是心意阑珊,倒也没说什么,让百官免礼后边朝勤政殿走去了,安平朝楼子建挤了挤眼睛,便扬声道,“宣诸学子觐见!”

    安平这一声呼喝得可算是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卫广忍不住蹙眉,回头便见安平双目放光挤眉弄眼的模样,不由瞟了安平一眼,这才上了高台,安平给看得头皮一麻,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卫广旁边,凑上前小声道,“主子你可耐心些,今儿可是好玩的很,听说这次从邙山来了个神仙才子,不但仪容非凡,才学也通天下,连楼丞相都说是个治国能臣,嘿,主子要是招揽了这样的人,往后岂不是更省心了?”

    卫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不过两日的光景,这神仙才子的事迹卫广听了不下两遍了,只不过他如今没了什么兴趣,再加上有荀文若卫瑄楼子建之流,卫广实不信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得过他二人的。

    楼子建与柳清乃左右丞相,离卫广的位置最近,听见这主仆二人的一对一答,嘴角都不由抽了抽,现在还不够省心的么?

    以卫广如今的性情,长此以往,靖朝必生祸乱,楼子建忧心多年,却毫无办法,这些年只与柳清二人操持朝政,劳心劳力不敢出一丝差错,可帝王无心,丹靠他二人,靠这一朝臣子忠心耿耿,这太平盛世又能撑多久呢?

    楼子建听着耳边闷雷阵阵,心道成败兴许只在一人,是天子震怒伏尸百万,还是破立而出扭转如今的衰败之局,端看今日之事,今日这一人了。

    柳清与楼子建统领朝臣,文武两列分立于两侧,卫瑄不大参与朝政议事,因此卫广右侧下首便只余荀文若一人了。

    卫广大抵扫了一眼,除却卫瑄以及进来外放官员,一干臣子几乎都在列了。

    卫广知道百官的用心,看着下面表情郑重的朝臣和垂首跪着的年轻士子,再看了眼面色肃穆的荀文若,之前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这位子,倘若荀文若不愿,卫瑄不愿,那便是禅于任何一个心有百姓的朝臣,也比他卫广来坐的强。

    这件事拖了太久,他已经厌烦透顶了,早该决断了。

    卫广略微想了想,示意安平上前来,交待道,“让楼子建和柳清下朝后入上书房,朕有事相商。”

    “好嘞。”安平听得皇帝的意思,心里激动,天知道皇帝主动召见群臣是几年前的事了!安平乐滋滋跑去柳子建身边,语气激动地转述了皇帝的话,楼子建和柳清都有些发愣,忍不住抬头朝皇帝看去,得了皇帝微微点头示意,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激动欣喜之色,几乎要溢于言表了。

    两个亦师亦友的谋臣虎目里含着激动的热泪,卫广心绪复杂,不再看他们,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了被侍人引进来的殿试学子身上。

    年轻的士子统一着了一身青边镶嵌的月白士子袍,徐徐而入,带着春雷夏雨清凉的味道。润湿的衣袖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微微鼓起,自有一股干净整洁的风流仪态,许是因为头一次入得天子正殿,面见朝廷百官,大部分学子面上都有些强装的镇定和局促,卫广心里有了念头,就来了点兴致,瞧着下首微微有些紧张的学子们,看得有些想笑,大约政治就是这样,总有些地方会让人觉得威严又畏惧。

    “青州杜阳,年二十,文,春闱位第十。”

    “并州秦安,年二十二,文,春闱位第九。”

    “冀州叶顺,年十八,武,春闱位第十。”

    “郑州顾文芳,年十八,武,春闱位第九。”

    “………………………………………………”

    “邙山元守真,年二十八,文,春闱位第一。”

    “邙山元守真,年二十八,武,春闱位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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