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阴干的,十几天了,她身上的一直都是湿湿的感觉。
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大,这使得乔氏的咳嗽也更加厉害。短短半个月,请了三回大夫了。可大夫每次说得话都差不多,并没有特别的办法。
谁也不能让老天爷不下雨,她想办法让屋里干燥,可效果太差。
她很担心,不只担心娘亲,还担心二叔祖。这个雨季,二叔祖的身体也一下子毁了。他的年纪大了,季东阳这阵子,提心吊胆的。
她更担心外面的事情。
是的,外面。雨断断续续下了十几天,多是大雨暴雨,河水早就漫过了堤,进了户。亏得他们这里最初建祠堂,地势选得较高。他们两家屋子,建得也高。据说,附近的村子里,有人家屋子里都进了鱼。还有房子倒塌的……
而现在,雨都还没有停歇。这分明就是水患的节奏。
他们两家是没有田地,不受影响。可周边的良田,几乎全淹了。
麦子还有十来天就该收割了,可现在,大半都烂在了地里。便是抢收回家的,也大多出了苗。
几乎是可以预见,接下来粮价飞涨。
如果接下来没有别的灾祸还好,若是有……那就全完了。
而更让让她担心的是,潮湿滋生细菌,疾病。在个人体质下降,没有足够的阳光杀毒,人们不注重卫生等种种前提下。瘟疫也将不远。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她曾亲身经历过的。只是那时,她生在华夏,生在二十一世纪。哪里有难,八方支援。再难,总能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
可在这里,却没有这样的好事。
季东阳跟阿来阿去,趁着雨停,在修屋顶。丝丝将刚洗出来的衣服,晾在外面。没有太阳,只是让它们将水滴在外面,让风吹一吹。
秦仕依旧是少爷一个,抱着臂,好奇的看着丝丝:“你在担心什么?乔姨的病吗?我让人去京里请大夫了,很快就到,不会有事的。”
丝丝摇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的确担心我娘。但更担心的是,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有什么问题吗?”
“这雨,将这半年的收成,几乎都毁啦。接下来,粮价会飞涨。吃不起饭的人,会越来越多。也许就会有逃难的,打劫的……我们住的偏远,只怕要有麻烦了。”
秦仕皱眉,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一个十来岁的,养在深闺的女娃娃,怎么会想到这些。
“也许,没那么糟。”
“也可能比我说的还糟。历来养蚕的人穿不起绫罗。种粮的人吃不上好粮。他们大多都只是勉强过活,大多数时间都是勒紧腰带,紧巴巴过活。更别提什么余粮了。可现在,收成没了,他们却还要交租子,交赋税……有点家底的,正好掏光。没有的,只能借,借不到的,便卖儿卖女。再不成,就只能连家都不要,逃难去。”
“……不会的。”秦仕觉得口干,“很快,雨就会停。到时再补一季庄稼,还来得及。”
丝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
秦仕在院子站了一会儿,招手让阿来从屋顶下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阿来领命,飞快离去。
屋里,乔氏躺在床上,捂着嘴,压抑的咳着。
“丝丝,这些天,辛苦你了。”
“娘,不辛苦。你好点了没?”
“好多啦。”她挣扎着爬起来,丝丝连忙帮她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丝丝啊,去看看你二叔公。他年纪大了,东阳在我们这里帮忙,你去照应一下。顺便把我前几天做的那双鞋,给你二叔公带去。”
“……哎,我现在就去。”
丝丝拿了鞋子,跟季东阳打了声招呼,就往季家去了。
秦仕自然又跟了上去,一路逗着她说话。一开始来的时候,他还掩饰一二。现在,他整天就围着丝丝转。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便是丝丝也习惯了。
丝丝一离开家门,乔氏就把季东阳给叫了下来。
“义母,您叫我?”
“东阳,过来坐。”乔氏抚着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季东阳忙给她倒了水,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乔氏看着他,这张脸,即便她现在看惯了,依旧有些怕的。“东阳啊,我这身体,怕是要不好了。”
“义母。”
“东阳,你听我说。暂时还没事,我听着秦仕请了大夫了。也许能赶上,还会好。这些话,我就是先给你说一声。到底,我是不放心丝丝的。罗家全,丝丝她爹,不是有个良心的。若是我不在了,只怕要被人撮掇着,来搓磨丝丝。到时,丝丝为一个孝子,怕是要受苦。”
“义母,不会的。”
乔氏摇头:“义母对不住你,可义母心疼丝丝。等义母走了,你好歹护着她些。若是能,替我把她送到她外祖家里。虽她外祖不在了,可好歹还有舅舅。”
“义母。”
“你答应我。”
“是,我答应。”季东阳手垂在身体两侧,攥得死死的。
乔氏又开始咳,半晌才又道:“如果,如果丝丝有别的心思……你尽量劝劝。实在要是劝不动……便也罢了。”丝丝毕竟不是普通孩子,她有自己的成算。
可她能为她打算的,全都得做到前面。
季东阳眼睛腾的一亮,可随即又暗淡下来。就算义母说了这话,可丝丝也未必愿意……
“我会的,义母放心。”
“那就好。”乔氏长长的喘着,心里放下一件大事。精神立刻就有些不好了,可她依旧强撑着。她得继续撑着,不能留丝丝一个人。她还有很多东西没教给丝丝……
屋子里很暗,她的脸色煞白。身上盖得被子总是半潮半干,丝丝时不时的给她烤被子。较干燥的那一床,总在她身上。
这么贴心的女儿,她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伤心。
可是,她也想那个不懂事的女儿了。
“唉!”她睁了睁眼,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际,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季少爷,季少爷。”院门被人从外面撞开,阿夜扶着门,一边喘一边叫:“快,老爷子不行了。”
季东阳整个人一僵,整个人都木了。还是乔氏推他:“快,快回去看看。”
季东阳这才反应过来,猛的冲了出去。
季家,二叔祖正拉着丝丝的胳膊。“丫头啊,你是我家东阳的媳妇不是?东阳是个好孩子,跟着他有福着呢!”
季东阳冲进来,彭的一声,直接跪床前:“爷爷。”
“东阳来了啊!”二叔祖此时的精神头十分的好,眼不花,耳不聋,说话也有条理:“东阳啊,你这媳妇找得好,俊,真俊。你小子也俊,就是被狼破了相,可惜了。丫头不嫌弃你,你就快点把人娶回来。可不许欺负丫头,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丫头不好,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爷爷,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我不欺负她,让她欺负我。”
“这就对了。”二叔祖又抓了他的手,将丝丝的手放到他手里:“你们小两口,好好的。爷爷就放心了!”
“爷爷。”
“二叔祖。”
可此时,没有人反驳他的话。
二叔祖又道:“东阳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你那个妹妹啊,没死呢。她被人救了,一个官家夫人,气派着呢。”
“爷爷?”季东阳直接懵了,一时间只觉紧张不已:“您说什么?还活着?我妹妹还活着?”
“是呢,还活着。官家太太,可气派……着……呢!”
声音越来越小,话也断断续续,直到停止。
丝丝猛的一颤,怔怔的望着那张失去了生气的脸。方才明悟,之前那样的精神头,是回光返照。她转头看向季东阳,见他更怔,又是伤心,又是激动,还带着些喜悦。
丝丝心想:应该是为了那还在的妹妹吧!可下一瞬,他哇的便哭了出来。扑在二叔祖的身上,痛哭流涕。
“爷爷……”
丝丝已然泪流满面,却坚定的走了出来。
她飞快的跑回家,找到正在焦急等消息的乔氏:“娘,二叔祖走了。”
“唉!”乔氏虽然感叹,却并不吃惊。二叔祖活到这把岁数,已是难得。他的身体一早这样,他们早有准备。
“娘,接下来事情,该怎么办?”
乔氏强打起精神:“通知族里、里正,还有礼官。接下来的事情,自有人安排。其他的……多准备些银子就好。”
“唉,娘。你怎么样?”
“好着呢,你去吧。东阳这会儿不定多难受。”
“唉,我去帮忙去。您好好休息。”
丝丝又一次冲出家门,天上再次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人身上,生疼。到了季家门口,秦仕正冷着脸站在那里,在他面前,阿夜阿昼两人跪着。她们一脸的委屈,倨傲,不服气。
丝丝越过三人,进了屋子。季东阳还在哭,不像之前那些号哭,只是默默的落泪。
“东阳哥。”
“丝丝,爷爷没了。”季东阳没动弹,只是带着哭音,低声嘶呜。“爷爷把我拉扯大,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我总让他担心,让他不安心。”
1023第1023章
二叔公没有子孙,也没有产业,族里没有人想要过继给他。唯一收养的季东阳,姓的还是他自己的姓,也没能进族谱。不是不二叔公不想,是族里不同意。这会儿二叔公过世了,罗家族里的人,便显得十分凉薄了。
棺木寿衣,都是季东阳早早的就备好的。大局,以及其他琐事,全是族里的人出面。有里正在,季东阳当着里正的面拿了钱出来,族里人不敢做手脚。
只是,他们却同声一致的,不许季东阳靠近。
是白天的时候,不允许他靠近灵前。
说是他脸上的伤,会吓坏了人。也会吓坏了鬼差,迁怒于二叔公。他们一再说东阳不是罗家的人。就算他叫了这么多年的爷爷,也不行。除了伸手要钱时,他们从不让他靠近。
只有到了半夜,罗家的人全都走了,才让他守夜。
丝丝和乔氏是被罗家休出门的,即便知道她们母女被冤。可此时,却全都十分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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