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金枪传》盗马金枪传分节阅读45

    ☆、谣言

    “紫塞三关隔,黄尘八面通。胡笳吹复起,汉月照还空。杂沓仍随马,萧条暗逐风。将军休拂拭,留点战袍红。”明人邝露的一首《边尘》道出了自古边关之景:军事要冲,胡笳一遍又一遍的响起,两军一次又一次的交战,北风萧条,吹得边关战将军袍咧咧,戎装留尘。

    话说宋辽两国边境绵长,北有燕云十六州,中有幽州城、倒马关、雄州城、遂州城、瓦桥关,后方还有代州城、雁门关。宋辽两国久战多年,边关诸城也是夺来再失,失而复得。

    自杨家七郎八虎闯幽州之后,幽州城已被夺回,怎奈金沙滩一战,杨家将血战殉国,元帅潘章又陷害忠良,逼死金刀令公杨继业于两狼山,大宋朝再无人可挡辽国铁骑。扫南灭宋兵马大元帅韩昌韩延寿更是趁机一鼓作气,掠夺边关诸城,先吞燕云十六州,后已占领幽州城,又攻破倒马关,直逼雄州城。

    这一日,遂州城下,一个黑衣汉子牵着一匹白马自北而来,马上一名男子红衣似火,面上虽有一派风尘之色,但也丝毫掩饰不住其俊美之姿。两人打马入城,见街上行人往来,还算热闹,不禁欣慰。随后二人找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打尖住店。精明的小二甚是热情,将二人引至后院二楼客房,一脸喜庆,道:“二位爷,这是本店的最后一间客房了,也是最好的一间!不知您二位能否将就一下,住在一起呀?”

    黑衣汉子嘴一咧,笑道:“可以可以,小二哥儿辛苦啦!”说着自怀中摸出三两碎银,塞进小二手中。店小二何时见过这么这么多钱,一见这人如此阔气,笑得更加开心,道:“这位爷真是大方,小的多谢啦!”

    黑衣汉子答道:“没事,你下去吧!一会儿我二人下去吃饭,你给我们预备个桌子!”

    “好咧!二位爷您歇着,小的这就下去准备!”说完,小二一溜烟的跑下楼去。屋内的红衣男子向床榻上一趟,长舒一气:“终于可以歇息了!”

    一个时辰后,二人相伴走下楼来,一楼堂内坐满了过往客商、贩夫走卒以及众多江湖人士。黑衣人双眉一皱,叫过小二 ,道:“小二哥儿,我叫你给我准备的酒桌可还有?”

    小二闻言一惊,惭愧道:“对不起您呢,您看这店内客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直没有空闲的座位呀!”话音一落,就听“啪!”的一声,红衣男子伸手便是一个巴掌,正打在小二脸上,打得小二在原地转了三转。喧嚣的店内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尽皆看向此处,黑衣汉子也是暗擦冷汗,连忙往小二手里又塞了三两碎银,道:“小二哥,真是对不住了,我这位朋友脾气不太好!”小二哪敢言语,况且又有银子在手,傻子才不干呢,连忙道歉。

    这时,就听店内角落传来一个刚劲有力的声音,“此处尚有两张空位,不知兄台可愿意与我等凑成一桌,共饮一杯酒啊?”

    黑衣汉子循声望去,就见一张桌旁坐着三人,话语正是从一中年男子口中说出,连忙拉着红衣男子来到桌前,双手抱拳,笑道:“如此说来,小弟便叨扰各位了!”说着二人便坐下,仔细打量桌旁三人。

    面前正中坐着的这位中年男子,面如重枣,两道卧蚕眉,高鼻梁,两片厚唇,颔下五绺短髯,自有一派英雄气魄!旁边还有两人,一人是位老者,面如古铜,两道扫帚眉,一撮山羊胡,满脸皱纹尽显沧桑。自是沉稳如钟。另一人却是个白脸的大汉,腆着肚子,仰着脸,咧着嘴,一副“我怕谁?”的样子,好不有趣。

    中年男子也上下打量着二人,看罢问道:“不知二位兄台打哪来啊?”

    黑衣汉子忙答道:“咱们从雄州来!”

    “哦?雄州?那边是前线啊!打得怎么样了?”白脸大汉急忙问道。

    黑衣汉子闻言面色一沉,摇了摇头,道:“打得不好,恐怕雄州城早晚也得丢失。大宋朝毋有良将,空有数万大军,却也难抗韩昌虎狼之师!”

    话音一落,便见那白脸大汉一拍桌子,怒道:“谁说我大宋朝没有良将?还有我六哥”。

    话未说完,便听那红面的中年人咳嗽一声,白脸大汉当即不再言语,就听中年人说道:“如今我大宋朝能与韩昌比肩的也就唯有天波杨府的六爷杨郡马了,不过”。中年人似有难言之情,话说了一半,那名老者接过话来,道:“可惜杨郡马空有一身武艺,也难带领我等大宋军民抗辽杀敌呀!”

    那黑衣汉子一听“杨郡马”三字,便是虎躯一震,手中酒水洒落胸前,却也不顾擦拭,忙问道:“不知为何啊?”

    老者冷哼一声,道:“皇帝老而昏聩,空有良将,却不让他上阵杀敌,最终导致忠良报国无门。我等眼看辽军践踏边关,却也是无能为力!”

    黑衣汉子听后愤然道:“难不成,还是潘章老贼捣鬼!”

    此话一出,桌前三人尽是满面疑色,中年人看着他半响,忽然问道:“听兄台口音,不像是边关一带的人氏?”

    黑衣汉子笑着答道:“实不相瞒,小弟本是东京汴梁之人,后因家中生变,才浪迹到塞北边关的。此间想来,我已有三年多未曾回归中原之地了。”话音之中尽显凄凉酸楚,那中年人闻言点点头,叹道:“看来近些年来发生的大事,兄台还不知道?”

    黑衣汉子一听,连忙拱手道:“还望您为小弟讲说一二!”

    中年人饮了一杯酒,道:“自金沙滩一战,宋军损失惨重,杨家将更是老少爷们全都战死疆场,为国尽忠,唯有六爷杨景归来。”说完此话,那中年人竟倒满一杯酒,洒在地上,以敬杨家忠魂!紧接着又继续说道:“杨家将战死沙场,与太师潘章难逃干系,六爷在众多结义兄弟朋友、八王千岁,以及寇天官的帮助下,终于沉冤昭雪,在黑松林手刃仇家潘章,不过也因此被发配云南。后边关战事不断,太宗皇帝只得将其召回,怎奈传闻六爷杨景于途中病逝,不治身亡。 哎!将星陨落,我大宋无望矣!”

    此话说出,便见黑衣汉子虎目含泪,众人只道是他惋惜杨家将,也便没有多言,唯有那红衣男子于桌下紧紧握住黑衣汉子的手,眼中尽是关怀之情。

    ☆、拍蒜瓣

    三杯两盏下肚,那白脸大汉便有些酒醉,逞风道:“传闻就是传闻,我坚信,六爷定是没死!他早晚会回来,带着咱爷们上阵杀敌,大败辽军,打得契丹狗抱头鼠窜!特别是那个韩昌韩延寿,我焦大爷一定不会放过他!”

    话音一落,哪知那红衣男子一声冷哼,讥笑道:“不自量力!”原来,这红衣人正是大辽于越耶律休哥!而那黑衣汉子也正是杨家八郎,杨延顺!

    耶律休哥听得那白脸大汉口出狂言侮辱辽人,自是心中有气,便搭话反驳。就见那白脸大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耶律休哥吼道:“你说什么?”

    “不自量力!”耶律休哥又是冷冷一句。

    此时便是那中年人也是面有愠色,眯着一双丹凤眼,问道:“我观兄台面貌,应该不是中原人吧?”

    杨延顺见此情景,连忙打圆场道:“误会,误会,我这位朋友不会说话,还望各位见谅!他是西域人!”

    哪知耶律休哥根本不领情,嘴角一勾,道:“我复姓耶律,契丹人!”

    此话一出,桌前三人尽皆怒目而视,便是方才那位老者也是面露杀机。杨延顺一见情况不妙,又急忙道:“诸位切莫误会,我这位朋友虽是契丹人,但只是辽国的一个小小的商人,我二人情投意合,此间到此只是看看有甚商机可寻。经商之道,本就没有国界之分,而且我这朋友也是很反对宋辽开战的!”说完又自罚三杯酒,笑道:“这常言说‘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对了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枉费舌尖!’诸位朋友想必也知,这世间知音难寻,若是人生有此知音一二人,便是莫大的幸运了!即为知音,又何谈种族之分?小弟自认为,耶律兄便是我知音!”

    一番话尽显二人情深意重,酒桌上三人亦是重情重义的好汉,闻听此言也便怒气消减,气氛缓和下来,就听那红面的中年人突然笑道:“闲聊了这么久,还未自作介绍,真是无礼了!在下姓岳名胜字景龙,祖籍山西太原。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名叫焦赞。”说着一指那白脸大汉。紧接着又介绍那位老者道:“这位是我大宋的医学圣手,欧阳淳正!”

    杨延顺一一敬酒,随后道:“在下姓木,单名一个易!我朋友名叫耶律铁筝!”

    岳胜三人也是一一敬酒,耶律休哥依旧是一脸寒霜,不再说话。其余四人又闲聊几句,推杯换盏之后便回房休息,留下杨延顺与耶律休哥二人。

    耶律休哥见杨延顺面带忧伤,心知他是因岳胜等人谈到杨六郎而伤心,便想宽慰于他,说道:“八郎,潘章已被你六哥打死,也算是替你杨家报仇了,你何必还伤怀若此呢?”

    杨延顺倒满一杯酒,答道:“潘章虽死,可我六哥也因此发配云南,至今依旧生死不明,我怎能心安?”

    耶律休哥劝道:“正如焦赞所说,传闻毕竟是传闻,你六哥朝中有那么多朋友,既能让他沉冤昭雪,又怎能让他病死途中呢?想必是你六哥心灰意冷,不愿再理军政,隐姓埋名了吧?”

    杨延顺闻言心道:此言也合常理,六哥打死潘章,定然仇家众多,称病诈死,然后再隐姓埋名也算是上策了。想罢多时一饮杯中酒,道:“铁筝,天色尚早,不如你我去城中走走如何?”

    耶律休哥见杨延顺想开,自然欣喜,二人结伴出店,来到遂州城中漫步消闲。这时就见街尾围了好多人,二人探头一看,不禁笑道:“这有个卖艺的,我们不妨在此观看片刻。”

    两人驻足观看,就见人群中有个小伙子,这人身高不足五尺,是个小胖墩,光着膀子,肩宽背厚,一身的腱子肉,短胳膊大拳头,面色黝黑,一字横眉,单眼皮,肿眼泡,小塌鼻子大嘴岔。杨延顺心道:此人这个容貌能和密斯托哈有一拼!再看他手中拿着一条镔铁大铲,这条铲,铁铲杆,铁铲面,大铲头,此时正在人群里面练着呢。

    大铁铲带动风声,呼呼作响,前伸一丈,后缩八尺,腾空如飞,落地无声。这人是越练越快,越练越好。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看到精彩之处不禁拍手叫好!就连杨延顺看到也不禁暗自佩服,低声道:“铁筝,此人若是上了战场,其勇猛之威当不在你我之下。”耶律休哥也是点点头,心道:大宋朝果然是能人辈出,不但杨家将厉害,单是这么个卖艺的黑小子都是勇猛异常。啧啧,我终于知道师哥韩昌为何这么久还没攻破大宋了,一个字,难!

    再看人群中的这个黑小子,练了一番之后,把招式一收,站住了,向众人一抱拳,小塌鼻子一吸气,声音嘶哑着道:“我说,我练的怎么样呀?”人群中有人搭言:“不错!真厉害!”黑小子又道:“跟你们说,我这才练了练了一半!后面还有一半,没练呢!”人群中又有人搭言:“那你倒是练给我们看看呀!”黑小子答道:“好叻!你们瞧好咯!”说完手中大铁铲向上一举,摆了个‘举火朝天式’,紧接着口中大喊一声“拍蒜瓣!”。

    耶律休哥看到此处不禁心中惊奇,便问道:“这个‘拍蒜瓣’是什么意思?”

    杨延顺也是心中糊涂,便答道:“可能是他的招式名称吧!”

    再看人群中的黑小子,又练了半天,最后把铁铲向怀中一收,道:“好啦,练完了!”众人连忙鼓掌叫好:“好!好!练得好!”

    就听那黑小子道:“行了,练得好就行了!今天就练到这儿了,都散了吧!”说完把大铁铲一摔,自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擦干身上的汗,穿好衣服,又道:“别看了!都走吧!走吧,练完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瞧练完了,就尽皆散去,只留杨延顺和耶律休哥两人。就听耶律休哥问道:“你说这个黑小子是干什么的?”

    ☆、杨九郎

    杨延顺一听耶律休哥所言,便答道:“还能干什么,打把势卖艺的呗!”

    耶律休哥:“那他怎么不要钱呢?”

    这话刚一说完,就听那黑小子说道:“哎?对啦,我没要钱呢!我光顾练了,忘了找你们要钱了,你们谁看我练铲了,都得给钱啊,我今天还没吃饭呢!”

    耶律休哥一听此话,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哪有卖艺的忘记要钱的?看这黑小子模样应该是脑袋里少根筋,是个傻小子!不过这傻小子又怎么把武艺练得这么好呢?看来他必是受过高人的指点,名人的传授。他在这儿想着呢,就见那黑小子一步三晃走到二人跟前,小塌鼻子一吸气,道:“你们俩刚才看我练铲了吧?他们都走了,不给钱,要不你俩给我点钱?”

    杨延顺见状心生爱才之心,便给了他五两银子,又问道:“我观兄台武艺非凡,怎么会沦落至此,卖艺谋生啊?”

    那黑小子便道:“我刚和师父学完武艺,打算回家去看我娘的,不过我吃的多,师父给的盘缠又少,就花光了。没办法,只好一边卖艺换钱吃饭,一边回家了!”

    杨延顺听完又问道:“那不知兄台家住何处?”

    “我家住在雁门关外,”黑小子答道。

    杨延顺心想,雁门关据此地路途尚远,他这五两银子也不能够,想罢又从怀中拿出二十两银子,道:“兄台,我这还有些盘缠,应该足够你到雁门关的了。切莫再风餐露宿,卖艺街头了。”

    黑小子一看,略显羞赧,道:“我娘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一桶水回报。你真是个好人,你叫什么名字,等我有钱了,一定报答你!”

    杨延顺一听,也不禁笑出声来,道:“兄台多虑了,你我皆是逆旅之人,于他乡相逢,便是缘分,何谈报恩不报恩之说?在下姓木名易,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黑小子道:“木易?咦?这还有姓木头的?”

    耶律休哥在旁大笑,杨延顺则是一脸尴尬,道:“兄台,在下姓木,而非姓木头!”

    黑小子哦了一声,道:“行了,我记住了!”说完转身就走,哪知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问道:“你叫什么了?”

    杨延顺只觉得有点头疼,刚要回答,就见那黑小子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你叫木头!再会哈!”说完转身又走了。

    耶律休哥在一旁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扶着杨延顺道:“木头!哈哈!”

    杨延顺却是满面不爽,心道:这黑小子怎么像个傻子呢?好像还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呢!哎!

    再说杨延顺与耶律休哥二人继续在城中散步,直到日落西山,天色已晚,这才走回客栈。上了二楼,推门进屋,一番洗漱之后宽衣解带,上榻休息。哪想刚要入睡,就听外面楼下一阵喧闹之声,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有钱你们为啥还不让我住店?”

    紧接着便是一阵砰砰乓乓的打斗之声,那声音又响起来了:“我今个非住店不可,你们谁敢拦我?”

    杨延顺心中甚是好奇,便起身下榻,推开房门向下观看,就见院中有个黑小子,手中拿个镔铁大铲,一脸的不愤,正是今天下午街头卖艺的那人。他身边站了一圈客栈的伙计,有杂工,有小二,有大厨,有扫院子的,有喂马的,还有洗菜的。再看他们手里拿的都是什么扁担,菜刀,扫帚,椅子,甚至还有拿炒菜大勺的。杨延顺看了不禁一阵苦笑,继续看时,只见有人说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嘛,不是不让你住,实在是本店都已经住满了,没有空余的房间了,要不你再去其他客栈看看?”说话的这人正是客栈的掌柜的,名叫赵有财,是个略有发福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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