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饲育指南》貔貅饲育指南分节阅读63

    “矿山离这里很近,开车不过半小时,明天我们一早就过去。”秦牧之拍拍杜子聿的肩:“到时候,介绍几个我们的老师傅,给你认识认识。”

    杜子聿酒正酣,略带醉意,脑子却非常清醒,他醉眼瞥了瞥秦牧之,倒不至于忘了正事:“比起这个,我更想从你口中,先认识认识单先生。”

    秦牧之笑着摇了摇头,把杜子聿跟前的马奶酒换成奶茶,这才说道:“秦家做生意到东南亚,单先生那边,多少要打点一些‘保护费’。这半年来,单先生看中了‘鎏金项链’,为了求得这个宝贝,倒是也费了一番心思……起初,我也只是以为单先生这是要囤一批‘宝贝’好告老还乡,因为现在他已经是缅甸政府的眼中钉,好多把刀都架在他脖子上,他的时代眼看就要过去,总要预先存好棺材本。”

    秦牧之说着,看向杜子聿的眼神越发犀利起来,他喝了一口酒,缓缓道:“现在看来,即便是廉颇老矣,单先生这胃口还真一点不见小!”

    像秦川集团这种资产上亿的大企业,黑白两道都是通吃的。单先生是金三角一带的枭雄,秦家在这里头有没有分一杯羹,杜子聿不得而知,但起码秦单两姓的利害关系,不会像秦牧之一句带过的那么轻描淡写。

    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秦牧之现在是要挟制单先生的,这就够了。

    “杜先生,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咱们就摊开来讲,彼此没什么好见外的了。”秦牧之不等杜子聿说话,便率先开口,似乎是懒得绕弯子:“我不知道你和单先生之间有什么过节,你把单先生造假盗国宝的事捅给我,如果只是为了借秦家的力,牵制单先生,你已经成功了。但你要想就此干掉单先生,那很抱歉,秦家做不到,也不想得到这个结果。”

    “我和单先生,没这么大过节,非要搞个你死我活。”杜子聿自嘲地笑笑:“我只是求放过罢了。”他抬眼和秦牧之对视,不用多说,秦牧之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秦牧之还是那种平和的语气,仿佛讨论单先生,就是在谈论邻居家老大爷一般,得到杜子聿的点头应允,秦牧之便帮他分析道:“单先生,不是什么爱才的人,你、沈石,甚至是我,在他眼里只是工具。”秦牧之说着,翻转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那里有什么兵器似的。

    “锋利的剑,谁都想要,但如果眼下就要杀人,找不到剑,用匕首也没什么区别。单先生是讲求效率的极端主义者,如果他说看中了你的眼力和天赋,你拒绝他一次,他决不会问第二次。如果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你,驱使他的只有两个字——利益。更准确地说,是极大的利益。”秦牧之说完了,静静看着杜子聿,后者因为喝了酒,表情变得好懂了很多,大概是正在纳闷——他这个姓秦的怎么知道这么多?他这个姓秦的又是在图谋些什么?

    对此,秦牧之选择一笑置之,不多说,不解释。

    杜子聿醉眼迷蒙地看着秦牧之,眼睛眯了又眯,这人的笑意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起来。秦牧之的告诫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抛去秦牧之的意图不去猜,单单分析他的话,还是有七八分道理的。单先生的目的也许不在他杜子聿身上,而是在沈石以及随着死去的缅甸人一起跑路的“某个秘密”。

    眨了眨眼,杜子聿紧盯着秦牧之,一时难辨这个人的善恶黑白,他张了张嘴,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如果,从单先生那拿回了他掉包的谢氏嫁妆,你会……交给国家吧?”

    秦牧之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半天,才笑出来:“杜先生,你还真是个幽默的人。”

    ——

    正如秦牧之所说,和田玉矿就在村子以西半小时车程的地方,这地方是座荒山,一路开过去时,秦牧之无意间提起:“得到这座荒山的开采权,还多亏你和你那位小朋友的帮忙。”

    “潘家园?”杜子聿一点就透,想来那次那个踱着官步的人就不会简单,他便随意猜测道:“你那位朋友,是规划局的人?还是土地局的人?”

    “反正,是管事的人。”秦牧之笑笑,指了指前面的山丘:“杜先生,咱们到了。”

    杜子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和缅甸矿区差不多的那么一片土山,随着车子开进去,随处可见扛着铲子的少数民族旷工、挖掘机和成片的临时帐篷。他们下了车,便有工头送来安全帽。

    “先去矿井看看?”秦牧之戴上安全帽,让工头带路,几个人走到矿井入口。杜子聿往里张望了一下,黑黢黢的一片,似乎挖了很深。

    工头带着他们往里走,很快就看到了用钢条简易搭成的“小矿车”,顶部靠滑轮和矿洞上面的轨道连接,人坐在矿车底部,用重力带着矿车慢慢滑向矿井深处。工头讲解好要领,打头滑下去,秦牧之第二,杜子聿跟在秦牧之后面,沈石垫后。

    伴随着矿洞中回荡的滑轨声,他们只用了几十秒就抵达一处平台,再往里矿洞变得狭窄,小车进不去,只能容下一个人弯腰前行。工头选择了较为宽敞的矿洞领着他们艰难地往里走,暴起的尘土让本就稀薄的氧气更难吸取,杜子聿接着头顶的矿灯观察洞内的岩壁却没发现有山料的迹象,这时候,他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前面隐隐约约有工人在开凿岩壁。

    “好玉很少,采一天也找不见几块!”工头操着维族口音,弯腰从一堆石头里扒拉出几块还像些样子的卵石给秦牧之看,秦牧之看了两眼,又递给杜子聿。

    这颗卵石只有半个手掌大,杜子聿一眼就看清里面的白色玉肉,细腻倒是细腻,却白得非常死板,没有和田玉那种膏腻似的油脂感。

    这个不像是和田玉……

    心里这么推测,杜子聿却没有说出口,怕打消了这些采玉人的积极性,他看向沈石,这小子的心思却不在他手里的玉料上,他正四处张望着,鼻子一抽一抽的,似是有什么发现。

    “沈石?”杜子聿奇怪地发问,沈石便附在他耳边低语:“我觉得,有翡翠的气味。”

    “你确定?”杜子聿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石,后者指了指身后:“我去那边看看。”说罢,转身朝回走,杜子聿只好紧紧跟上。沈石回到刚刚的平台,犹豫了一下,朝着另外一条矿洞走去,这个矿洞更为狭窄了,人需要爬着才能往里走,沈石手脚麻利地钻进去,杜子聿正有些犹豫,秦牧之和工头这时刚好出来,工头指着沈石进去的矿洞说道:“这个矿洞,土质疏松,挖的时候,一直在塌方,挖不深,也没有玉。”

    说话间,沈石也退了出来,一句话印证了工头的说法:“里面坍塌,堵住了路。”

    “这里面空气不好,有话上去说。”秦牧之手里又拿了几块玉料,便催促着大家返回,毕竟矿井下面还是危险的,他请杜子聿也不是真的挖矿,只是帮他看玉而已。

    等再次返回地面,秦牧之摆摆手让工头去忙,这才问起杜子聿:“刚刚在矿洞里,杜先生是不是有话要说?”

    杜子聿点点头,又要过秦牧之手里的石料查看一番,这才皱着眉下了结论:“一般来讲,和田玉的产地在天山以南,也就是南疆昆仑山一带,我听你说矿山在北疆,就觉得不太对劲,现在看到了石料,就更确定了。”说着,杜子聿叹了口气:“秦老板,你这是打眼了,这不是和田玉,更像是俄罗斯玉……价格,差了几十倍呢!”

    这番话说完,杜子聿疑惑地看着秦牧之,他对自己的结论并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他的反应奇怪极了——既不是吃惊也不是质疑,只是认同地点点头,似乎早就明白自己挖的不是和田玉。那有为了什么大费周章的买下这片土山的开采权呢?

    正纳闷着,脑子里忽然闪过刚刚在矿井里沈石说过的话:这里有翡翠的味道?

    可中国国境内,是不具备翡翠形成条件的啊!

    “秦老板,你说这里是边境?是和哪里接壤呢?”杜子聿忽然问道。

    “翻过这座山,就是哈萨克斯坦了。”秦牧之笑起来:“杜先生,我果然没看错你的好眼力。”

    第83章 雨夜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下矿井看看。”杜子聿说话间已经吃完午饭,站起身就要和沈石再下一次矿井:“秦老板,你就别跟着折腾了,让工头带我们下去就行。”

    杜子聿随秦牧之回到休息区,已是晌午,矿工纷纷在帐篷外支起炉灶,烧火做饭。杜子聿跟着秦牧之钻进一间帐篷,地上铺着羊毛毡的毯子,几个哈萨克族人正围坐着传递馕饼,见秦牧之进来了,哈萨克族老人拍拍几个毛小子,小伙子们啃着烤馕钻出帐篷,这便给秦牧之他们让出了位置。

    秦牧之简单行了个礼,招呼杜子聿和沈石坐下:“这是肯汗,我们采玉的老师傅。”他说着,接过老人递来的牛皮水袋,给杜子聿他们倒酒,同时引荐道:“肯汗,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鉴别翡翠的行家。”

    “不敢当。”杜子聿笑着摆摆手,接过老人分来的烤馕,咬了一口:“咱们还是聊聊怎么发现翡翠矿的事吧?”

    老人点点头,从身后一只皮箱子里取出一块山石,递给杜子聿:“这个,上个礼拜,从矿井里挖出来的,不是玉。”

    杜子聿接过石头草草扫一眼,便定论道:“翡翠,绿,但水头不好,晶体颗粒粗大。”他说着,把石头给沈石,转向秦牧之:“按说,翡翠产自低温高压的板块交界处,中国只有雅鲁藏布江一代存在生成翡翠的条件,也一直没发现翡翠矿。”言外之意,在伊犁发现翡翠矿实在是古怪极了。

    “但哈萨克斯坦产翡翠。”秦牧之提醒道:“这里和哈萨克斯坦接壤,也许是河水冲刷带来的原石?”

    杜子聿摇摇头:“哈萨克斯坦的翡翠产区在巴尔喀什湖流域,这条湖泊是哈萨克斯坦的内流湖。天山的冰雪融水流经伊犁河,注入这片湖泊,我们是它的上游。”他说着,表情微妙起来:“就算是河流冲刷,也该是这石头从我们这,冲刷到哈萨克斯坦,而不是相反。”

    “你的意思是……挖出翡翠,也不一定有翡翠矿?”秦牧之脸色沉下,虽然杜子聿的话不中听,他还是选择尊重:“先看看矿洞,我们再做定论吧!”说着,他看向肯汗老人:“修复塌方,还需要多久。”

    “翡翠矿洞岩体非常松散,需要先加固,”老师傅磕磕绊绊说着汉语:“现在正在注浆,还需要两天的工时。”

    “那就两天以后下矿?”秦牧之扭头征询杜子聿的意见,见后者点头,便继续道:“我们还有两个朋友,刚好这两天到,一位是搞地质研究的,还有一位,很擅长开采翡翠,等人齐了,再一一给你引荐。”

    秦牧之肩上扛着半个秦川集团,即便是人跑到新疆来,依然是忙碌的,回村子的路上,他的电话就没断过。反而杜子聿像个逍遥散人,遥望着山峦叠嶂、风吹草低,整个人都放空了去。

    “杜先生。”秦牧之总算讲完了内容乏味的商务电话,杜子聿应声扭头,对上这个人略带歉意的目光:“我要去乌鲁木齐见个朋友,恐怕今晚就要动身,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人带你在那边观光两天?”

    “算了,我懒得折腾,就在这小村子里等你吧。”杜子聿摆手谢绝,这时吉普车已经开进村落,这小地方常年也来不了几个外人,机动车的马达声惹得羊群咩咩乱叫,杜子聿看见羊圈里软绵绵的白球们纷纷惊慌地挤到一起,笑起来:“我还挺喜欢这的。”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夹杂着嗷呜嗷呜的动静,他立刻看向沈石,后者耳朵动了动,说道:“小狼知道我们回来了。”

    “那我就从这里下车了。”吉普车停在村口,已经有另外的越野车等在那里,秦牧之含笑和杜子聿他们告别:“这地方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多加一床被子吧。尤其是你,杜先生,小腿别着凉。”

    “知道了,谢谢。”杜子聿也笑笑,一时口快,说道:“难怪时来要叫你‘秦爸爸’……”脱口而出了,杜子聿才为自己的不见外有些后悔,可是秦牧之温和的笑容让两个人徒然拉近的距离保持住了。

    “秦爸爸?”他忍着笑挑起眉:“时来这么说的?”

    “说,他爸都没像你似的,这么唠叨过他。”杜子聿解释着:“怎么样,做时来的朋友,挺操心的吧?”

    秦牧之沉默了一下,似乎真的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他推开车门,留下无奈的一声叹:“还可以,我就是个爱操心的人。”

    目送着秦牧之匆匆上了另外一辆车,杜子聿眉毛挑了挑,随口和沈石嘟囔:“我觉得时来跟秦爸爸还是挺配的?”

    沈石手里把玩着一块玉料卵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捡的,敷衍地嗯了一声。

    晚上的食物依然是烤馕、羊肉、马奶酒,牧民家的母羊刚刚生了小羊,也和一家子人挤在毛毡房里,安详地躺在地上,给一窝小羊喂奶,有一只小不点的,怎么也挤不过哥哥姐姐们,哈萨克族的老阿妈就一把抄起小不点,拿奶瓶喂它,小羊发出啪嗒啪嗒的吃奶声,高兴地直蹬腿。

    杜子聿觉得自己被熏得一身膻味,没吃多少就打了个饱嗝,沈石自然而然地伸手去给他揉肚子,杜子聿听见旁边牧民家小儿子嘲笑他的嘿嘿声,佯怒地朝他瞪瞪眼,拉起沈石的手,说要出去走走。

    外面的风冷飕飕的,杜子聿打了个哆嗦,正好牧民家大嫂追出来,给了他和沈石一人一张羊毛毯子,杜子聿谢过大嫂,正看见家里大儿子在羊圈里忙活抓羊,便随口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你们汉人喜欢我们这的玉。”大嫂捏起脖子上戴着的玉牌解释道:“但是白色的,不如有红色花纹的赚钱。巴仁尔正在剖开老羊的腿肉,把这种不值钱的白玉放进去,再缝合上,等上几年,老羊死了,把玉取出来,就成了……”牧民大嫂指了指沈石拇指上的血玉扳指:“这种颜色的玉,比较好卖。”

    “羊胆子小,怕血,所以巴仁尔只能晚上干活儿。”大嫂笑笑,跟杜子聿说着,上个月他们卖掉了这样一块血玉,今年能过个好年了。杜子聿一听这价格就知道是玉石贩子压下的价格,他转手当做天然血玉去卖,价格立刻翻出两三倍。

    “大嫂,再有这种玉卖给我,我保证给你个好价格。”杜子聿反复和牧民家大嫂确认了好几遍,才放心回了自己的毛毡房。

    “沈石,你说那矿坑里真的有翡翠吗?”掏出一把银珠子来喂小狼,杜子聿随口聊起翡翠矿的事。

    “那里面,的确有翡翠的味道。”沈石点点头,但是却又否认道:“但是中午咱们看到的原石,不是翡翠。味道很相似,但不是。”

    “不是翡翠?!”杜子聿愣住了,他对沈石的判断不疑有他,立刻回想着自己看到的石料截面:“可它看起来,跟翡翠完全一样,只是种水差了些……”

    “两天后下矿就知道了。”沈石对这些玉石宝贝的事终究是不怎么介意,他更关心的是,这个时间杜子聿该睡觉了。他利落地脱光自己,躺下来等着,杜子聿看了他一眼,便无奈地笑笑,也脱掉外衣上了床。

    沈石自然地把人拢在怀里,给两个人裹上两层毯子,听着外面忽然起风的动静,附在杜子聿耳边,跟他说了声“晚安”。

    杜子聿嗯了一声,凑近沈石去嗅他身上干净的气味,但是自己身上的膻气味还是遮不住,他皱起眉,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

    “怎么了?”沈石软着声音问他。

    “想洗澡,”杜子聿咕囔着:“身上一股骚味……”

    “骚?”沈石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词,特意凑到杜子聿颈窝里嗅嗅:“那是什么味道?”

    杜子聿本没觉得什么,被这小子这样一问,禁不住脸红起来,只好闷声说了句:“你不懂。”

    “你身上,挺甜的。”沈石便也放弃去理解所谓的“骚”,鼻尖蹭了蹭杜子聿的耳后,语气轻快,说得心满意足。

    “傻石头,说什么蠢话……睡觉了。”杜子聿嘟囔着,却实在没什么睡意,只好靠在沈石怀里属羊,手指无聊地攀着他结实的肩头,指尖在他肩头的纹身上搓来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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