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知道的夏天》》chapter 1. 假象(8)

    chapter 1 假象(8)

    韩老师始终没有出言制止远方的「玩闹」，他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那群男生一次比一次过火的动作，直到他们觉得腻了、觉得无趣了，无情地丢下被欺负的男生，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往合作社的方向前进。

    待他们离开之后，教室里逐渐有人走了出来，有人去厕所、有人拿着水瓶到饮水机装水……原来其他的同学早就醒了，没有人阻止、没有人说话，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去问他一句「还好吗？」。

    那我呢？

    我还不是一样。

    「真是无情呢。」韩老师笑了笑。

    「老师你……」我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停地颤抖。

    闻声，韩老师低头迎上我的视线。

    「嗯？」他的笑容依然噙在唇边。

    我嚥了嚥乾涩的喉咙，指甲掐进了掌心，试着让自己不再发抖。

    「老师你、你为什幺不阻止他们……」

    他失笑，「所以我问妳了，我为什幺要阻止他们？」

    「因为你是老师！」我脑袋一热，气得大喊。

    韩老师定定地注视着我，微笑总算收起。

    那并没有让我觉得好过一些，没有笑容的韩老师看起来更加冷酷，他的视线宛如尖刀，剖开了我虚伪、并且毫无用处的担心。

    「因为我是老师，所以我有义务要阻止霸凌，妳是这样想的？」韩老师嗤笑了一声，彷彿听见了多大的笑话。

    难以忍受的难堪瞬间吞噬了我，我说不出话，只觉眼眶不争气地发热。

    韩老师一定看见了我涌上的泪水，即使我不想示弱，而他的确也选择了无视，可当我明白他的眼神里找不到半分同情，我还是深受打击。

    韩老师的眼底，只有冷漠。

    「说说看，徐之夏，妳看过几次他被欺负了？妳哪一次通知老师了？眼睁睁地看着同学被欺负，妳们在心里求老师快点来，只在心里，哪一个人在事情发生的当下站出来说话了？」韩老师冷冷一笑，瞬也不瞬地盯着我不放，「徐之夏，承认吧，妳只是想眼不见为净，他们吵到妳了、碍到妳了、让妳虚伪的良心不安了，如此而已。」

    「我、我没有……」

    「再说，妳以为这里是国小还是幼稚园？妳真以为老师出面大骂一场、要求同学相亲相爱，那些人就会突然良心发现？别笑死人了，不把他害得更惨就谢天谢地了。」

    韩老师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嗤笑，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幺。

    上课钟此时响起，韩老师移开了直视着我的视线，他映着阳光的侧脸不再是我印象中的模样，他迈开步伐，越过了什幺也没做、如此虚假的我。

    「学不会保护自己，只有被欺负的份。」

    他丢下了话，随着风飘进了我的心里，就像一颗无法去除的种子，在心底最深、最深的角落，生根，萌芽，蔓延出一大片刨不尽的荒原。

    那日以后，韩老师成了我最讨厌的人。

    只因为他发现了最真实的我。

    一个胆小、懦弱、令人厌恶的我。

    我原本以为韩老师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交代我做事，在我失控的想像之中，我甚至觉得他不会再和我说话，就连一记眼神也不屑施捨于我。

    但是，没有。

    韩老师表现得一如往常，就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他依然唤我做东做西，在其他同学面前，他也还是那个温柔友善，和学生打成一片的韩老师，每次看见他笑着和同学们聊天，我总是忍不住怀疑自己活在一场梦里，可哪个是假的呢？

    是和善的韩老师是假的？还是那个冷漠残酷的韩老师？

    也许，这两个韩老师都是真的。

    因为最假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