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文课（伪）笔记》天葬:牛郎织女(山海经)04

    天葬：牛郎织女（山海经）04

    04

    织女的身体突然加剧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冷血无情的天神。

    这就是、母亲挂念着的嫘祖大人的夫君吗？

    「妳母亲有些能力，姑且留下来也无妨，其他就容不得妳讨价还价。」黄帝语调转冷，说完像是厌烦地挥挥手，却瞬间一道紫雷从天而降，打在他们身边的钦鴀身上。

    猝不及防，钦鴀连眼睛都只来得及瞪大，转瞬间即被粗大的雷击中。

    河鼓只堪堪转身用背挡住余威，死死将傻住的织女护在怀里。

    「哦？居然还有一口气？真可怜。」心情像是突然转晴的黄帝出声嘲弄。

    河鼓背脊一僵，低声在织女耳边道：「闭上眼，别看。」见妻子顺从地闭上茫然的眼，他才转身，看到好兄弟全身皮肉黑里杂红，狼狈地趴在地上，脸正面向这里，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但河鼓清楚看见他眼里写着恳求。

    他颤抖着点头，见钦鴀缓缓闭上眼，他一个深呼吸之后迅速举起沉重的刀刺进兄弟的心脏，再咬牙一转，确定搅碎后才拔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尸身最完整。

    「不错，果断。」黄帝悠哉的声音又响起，河鼓气得身体直颤，但是除了忍耐与妥协，他没有半分做其他选择的余地。

    「黄帝，」他僵硬地开口，「织女的能力和情绪有关，能不能让她先离开，别看着我死？」

    织女闻言立刻睁开眼，里头写满惊恐与拒绝，想说什幺却被河鼓先发制人点了哑穴。

    眼泪这时才疯狂流下。

    「哼，若是做不出让我满意的东西，那就没有存活的价值。」黄帝嫌弃地说完，又像是施恩般地开口：「也罢，能成最好。」

    「……多谢。」得到对方的「承诺」，河鼓就不再花时间看他。

    他温柔地捧着织女圆圆的脸，用粗操的手指替她抹去泪水，「别怕，走吧，为了孩子，妳要好好照顾自己。见到岳母后也替我照顾她，妳们能平安活着就是我最大、最后的愿望。」

    织女摇摇头，她的肚疼得让人绝望，这两个孩子没有以往的活泼好动，估计是……而且她有预感，母亲不会在灭族之后独活，所以如果现在失去牛郎，她就什幺都没了。

    什幺都没了。

    还不如两人一起走。

    见她眼里写满哀求，河鼓没办法，只能狠下心说：「妳好好听我说，就算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也不可能在地府相见。」

    织女露出懵懂的表情。

    「我是锺山之神烛龙的神兽之涎，死后不归黄泉地府，而是回归山川自然，如果妳也死了，我们的缘分才真的完全断绝。」

    「所以，为了维繫这缘分、活下来好吗？」

    泪水再次疯狂涌现，织女缓缓鬆开抓着河鼓的手。

    「去吧，别回头。」

    织女慢慢迈开步伐，听话地走离悬崖、走离牛郎、走离黄帝，走到什幺都听不见的地方。

    地上有断断续续的血迹。

    她的腿上有蜿蜒几道溼滑的液体，她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专心地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两声尖锐的禽鸟鸣叫，她下意识地抬头循声望去，正看见一只大鹗与鵕鸟沖天而起，相伴往远方而去。

    那是……

    还不等她想出些什幺，突然她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转瞬间便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当她再度转醒，木然地发现自己身在陌生的华美卧室里，一旁的婢女一见她转醒立即端茶过来，另一人则出去稟报消息。

    「姑娘醒了，姑娘节哀，巫医说您此胎脉象不稳，还请您配合用药与治疗，好平安产下健康的婴孩；另外吾王慈悯，知道姑娘同时丧母丧夫必定哀恸不已，让奴婢尽力满足您的愿望，务必让姑娘心情尽快好起来才能更安心养胎，即使是回到故乡也能宽容一个月的期限往返。」婢女声音甜美悦耳，语气恭敬，却让人觉得非常……噁心。

    慈悯？

    织女吃吃地笑了起来，也不反驳。

    「好，告诉黄帝，我会回去拿织布器具，明日启程。」她当然没真把黄帝想得有多好心，立刻明了他是要自己识相一点準备好一切。

    听到了河鼓与她的对话，黄帝相信她现在是想活下去的，况且，她肚子里还有现成的筹码……

    织女勾勾嘴角，抚上浑圆的腹部。

    婢女温婉地应下，只是提醒了一句：「姑娘应当称吾王大人，不该如此无礼。」

    织女厌烦地闭上双眼，把自己隔绝起来。

    接下来除了用餐沐浴，她没有离开床。

    隔天，黄帝派了一位巫医、两位婢女和她一起返回锺山，婢女俐落地使用飞行器，只大半天便回到人事全非的「家」。

    她没有回去她和牛郎的家，而是在娘家住下。

    母亲的器具比她还齐全，而且住在这里能避开牛郎的属下，织女无法亲口告诉他们两位统领都去逝的消息，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好，织女还是选择怯弱地迴避。

    偌大的三进宅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织女也不管其他三人要怎幺安排，逕自往母亲的卧室走去，毫不客气地指使婢女收拾。

    她把自己封闭在母亲的房里大半个月，吃食洗浴一概由婢女负责张罗，她们端来什幺织女吃什幺，她只负责把身体养好，好好调适心情以在未来替黄帝卖命。

    呵。

    织女神色温柔地抚着腹部──寂静大半个月的腹部，巫医以为她不晓得这两个孩子早已奄奄一息，为人母的织女却清楚知道胎死腹中是迟早的。

    这两个孩子很体贴，知道母亲不会亲手扼杀生命，却又不甘受制于人，所以选择不让她为难，直接去陪姥姥了。

    这大半个月织女一直在回忆，回忆她美好欢乐的年少青春，无忧无虑的娇娇女、受尊敬的大姊、手艺逆天的织女、受祝福的新嫁娘、幸福的人妻、身怀双子的母亲……她想，这十九年她活得很好，比许多人幸福美满，她知足了。

    一个月期限将届的前一週，织女提出她要进山，婢女们苦劝不了也只能跟着。

    到了她的那片开满蓝紫色花朵的小天地，她坚定地阻止婢女靠近，独自吃力地挺着肚子走到石壁边坐下，大半个身体都被哀艳的花朵淹没。

    这里就是一切的起点，悲与喜、惊惧与欢悦，不堪回首与永远的甜蜜。

    她抚摸着一片片花瓣，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坐得有点腰痠，织女也不在意尘土，缓缓躺下，整个人都被高挺的花海淹没。

    躺下来的时候她的右手掌摸着石壁藉力时，感觉到掌下的石面有异，细细的线条彷彿有人在上面刻划一般，因此躺好之后织女转身面向墙壁，用手指擦去壁面的尘埃，露出底下的字迹，却被这意外的发现逼出滚烫热泪。

    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

    他懂的、原来他知道自己这份心意！

    织女无声地哭着，当初她委婉的表白，对方却完全不明了，后来牛郎追问她始终羞得不回答，因此她不晓得牛郎是问了谁得到答案，又是何时、为何特地把它刻在这里，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脉脉含情牛郎懂了，而他沉默下的浓情，她也发现了。

    牛郎、河鼓、丈夫……

    正当她哭得伤心，突然听到一声耳熟的鸣叫传来──织女猛然抬头一看，视线穿越了繁枝茂叶，一只赤足而直喙，黄文而白首的鵕鸟正俯冲向下。

    她和这只鵕鸟目光对上了。

    「牛郎。」她喃喃唸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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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进入最想写的地方了，连结上＜盲眼贪光＞这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