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分节阅读13

    那李老丈整日呆在他的月老宫,素来不通人情世故,说话也是心直口快不经思量。此刻竟不知死活,开口便道:“冥夜大人再是如意,却也定不如白冽大人过得自在啊。。”

    果不其然,王回过头来,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李老丈,问道:“哦?如何个自在法?”

    王与白冽星君向来不和,整个天殿怕也只有他不知道了。我在旁看着,只一个劲怪那李老丈多嘴生事。又暗暗给他使眼色,谁知他是个不开窍的,还敢答道:

    “大人竟然不知?此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天殿,那白冽星君苦炼了三千年,终是将那仙石炼化成了活物,今日天帝大寿,星君特意带着神兽前来贺喜,天帝还命史官以那仙山为神兽命名载入天历,唤作缘由呢。。。。”

    “哦?”王的眼睛转了又转,分明是一副算计模样。我道这两人如稚童一般,有什么好玩意便一定要从对方手里抢来,最初结下梁子便是因为争夺百晓镜无果,后来白冽威胁天帝将宝物赠与他,由此便和王生了芥蒂。斗了这么些年,斗得天界冥府都怕了他们俩,却不过为了一面镜子罢了。

    我后来曾听王说过,百晓镜对于白冽来说,是一面可以监视天殿众仙的镜子,是以他不惜与王撕破脸面。但有一些事王不说我也知道,王之所以对百晓镜执着,不过是对人间还残存着渴望与念想。却也不敢道破——王的伤痛向来只自己品尝,为奴多载,他不曾向我泄露分毫,更没有人敢轻易同情他。

    李老丈一张嘴全不把门,便顺着王的话往下说道:“众仙家都议论纷纷,皆道那灵兽灵力低下,神智初开,于星君百无一用,却花了他三千年,想必定是稀奇得紧,有什么我等不知的效力吧,星君得此宝物,可真是羡煞旁人。”

    王的神色终于不再冷漠,眼底精光闪现,半响,嘴角微微扯出一个笑来。我心中暗道不好!每当王这么笑的时候,便是有人要遭大殃了。

    “白冽现在何处?”王问道。

    “自是已在圣殿了。今日玉帝早早便遣了白虎去缘由山接他,算算路程,定是比大人早到了。”

    听得这话,我顿时便愣在了原地。

    李老丈啊李老丈,你真是长了一张臭嘴啊,该提的不该提的,全叫你提了!

    再看那徐达,已是如遭五雷轰顶一般,吓得动都不敢动弹。

    “你敢骗本王?”

    王缓缓地回过身,漆黑的眼眸望向徐达,双眼已不自觉眯起,难掩怒意。徐达叫他看得腿软,直跪在了青鸟翠绿的飞羽上,面无血色地连声求饶。

    “大人,您息怒,您息怒!小人无意欺瞒,实在是怕触怒王威,这才不敢说实话!是小人该死!是小人该死!”

    我看他流了一头冷汗,心中为他求情的话兜兜转转,终是唯恐自己受了牵连而不敢说出口来。观察王的神情,分明已生了杀意。

    王怒极反笑,道:“既是该死,那便好办了。”

    长袖轻轻一挥,打去那天将大半法力又将他给扫下了云端!徐达的惨叫声随风入耳,吓得我连退两步,直打了好几个哆嗦。

    王嗜杀,性子无常而难以琢磨。便为这么一件小事活生生要了一个可怜人的性命,我实在无法不替那徐达感到委屈。算算我活了这么些年岁,却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喽。

    李老丈较我要吃惊得多,他哆哆嗦嗦道:“大人。。。。。你。。。。老丈我不过一句无心之言,怎么就酿成如此祸端。。。。。。罪过,罪过呀。。。。”

    王还能一脸好笑地看他,“一条贱命罢了,老丈又何须自责?若是要阻我杀生,那便日日上我那阴阳殿候着吧。死在本王手下的罪魂何止千万?”

    李老丈徒劳地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不敢说出来,只丧着脸,连告辞都省去便驾鹤离开了。

    我惶恐不安,深怕王再拿身下青鸟撒气,所幸王还有要紧事要做,白冽星君与天帝都是他算账的对象。

    今日的寿宴注定不平静。

    如此惴惴不安地到了天殿,王的气却还未消去,于觥筹交错的大殿上四处走动,全不理会众仙的问候。玉帝与白冽或许不在这大殿之上,或许便在这人群中。有迎宾的仙子要过来招呼,我忙朝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不要近前。众仙见状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我便只好一边疾走着跟上一边向他们匆匆问候几句,却没人敢真正怪罪我。

    王的性子他们早已知晓且深深忌惮着。

    我猜想王还是要去找天帝和白冽的麻烦,又想到临走前几位判官长恳求我务必控制好场面,当下更是愁得不行。

    “大人。”

    “大人。”

    我们所经之地,众仙必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好,却又在我们身后小声议论事非。

    我正着急着,突然殿内某处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由远及近,连王也被引去了注意力,往那边看去。

    就见一团红色的棉絮在人群中四处奔窜,一会跳高一会爬下,在仙人们的脚边兜兜转转不停徘徊。女仙子们受到惊吓,一个个惊呼起来。杂乱中众仙皆互相避让,不知是谁喊了句:

    “万万不可踩死喽!这可是白冽星君炼了三千年的至宝!”片刻后四处便都互相提醒道:“小心脚下!”

    也是该那么巧的,那小东西窜来窜去,竟朝我们奔了过来。跑得太快也没能看清,只听见有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在喊:“各位仙家稍安勿躁!止步!都别动!”那人刚喊完,人群静止了几秒,突然一团红色似火焰一般近到眼前,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它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窜进王宽大的袖袍中!

    王的身上沾染着地府的罪恶与暴戾之气,也唯有白虎青鸟那样的神兽才能承受,可即使这样它们也厌恶王身上的气息,更别提这自动送上门的。这实乃开天辟地头一次。

    王便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拢住袖口,转头望望呆呆瞧着我们的众位仙家,竟是难得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来。他轻轻一颠袖口,如孩童得了玩具般窃喜,我伺候他多年,从未见他有这么明显的喜悦——他呆的位置太高,一切皆唾手可得,便不曾体会过这种意外的甜头,还歪过头对我道:

    “俞欢,我今日倒是运气好。”

    可不是运气好?简直是心想事成,这下白冽星君可算是倒了大霉喽。。。

    众仙吵闹了一阵,缓缓让开一条道,让那刚才慌乱中喊话的人走出。这人我不认识,想必王也不会认识。我们实在是太久没来天殿了,便总能看见一些新面孔。

    此人身量矮小,面相平凡,但端看眼神却能看出是个精明人,满脸堆着笑,叫人轻易便对他心生好感。

    他为难地笑笑,认真地鞠了一躬,道:“冥王大人,都怪在下没有看管好这神兽,倒叫它坏了寿宴的热闹,又冒犯了大人。”

    这人想必是第一次和王打交道,在王跟前,不该揽的罪千万别揽才是。

    果然王照例还是道:“既然知道此事该怪你那就自行到天帝面前领罚吧。”

    那人噎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连我都替他觉得尴尬。如此一来天帝必定是要为安抚王的脾气而重罚他的。

    王朝他摆摆手,跟扫走一只烦人的蝇虫似的。又唤了我一声:“俞欢。”

    “是。”

    “本王今日心情恶劣,叫人把白虎牵来,回阴阳殿吧。”

    我连连称是。心中却道:您就不能说您身体欠安或者公事繁忙吗?如此光明正大地甩天帝面子可还好?可否将这嘴角的笑容收了后再推说心情不好?

    那喊话的人却不敢就这么让我们走,自然是不知死活地凑前来劝道:“大人,那神兽冒犯了您,还请将它交予小的,小的必会带它到天帝跟前领罚。”

    我见王已经是不耐烦的模样,只好挺身上前道:“这话叫白冽星君听到恐怕不妥,神兽乃是星君的心肝宝贝,怎能受罚?且它神智初开,犯下这种错也可以谅解,王一向大度,怎么会追究这种小事?”

    众仙汗。

    到了这刻那人还能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俞欢我也是服了。想必他还是怕受白冽星君的罚多一点,又觉得白冽可保他,便肯冒着生命危险得罪王。

    他连连道有理有理,又说:“既然如此,便将它交给小的罢,小的自会交还白冽星君处置。”

    我下意识看向王的袖子,众仙也自然而然地追随着我的视线,我实在怕那什么神兽跑了出来,到时场面便难看不少。

    只见王袖子中鼓鼓的一团动了又动,动了又动,我便也跟着一惊一乍心惊肉跳。

    王隔着袖子的绸布一下一下地摸着里面的东西,然后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问道:“我去哪寻它来交予你?”

    我听到这话连忙昧着良心点头:“是呀,刚才它在这殿上四处乱窜,转眼便消息不见。我等也是爱莫能助啊!”

    那人的笑容终于卡壳一般定在脸上,连连抽着气道:“王。。。。。。它,它刚才。。。分明是跑到了您的袖子里呀。。。。”

    王对着袖子摸了又摸,摸了又摸,终于抬起头来高傲地扫视了围观的众仙一眼,冷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它跑到我袖子中去?”

    我义正言辞地高声道:“上仙,切不可血口喷人!”

    众仙便跟着胡乱附和:“正是正是!上仙,不可胡乱猜测啊!”

    “没有真凭实据,怎能污蔑冥王大人呢?!”

    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嘴巴张张合合,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低头拢了拢紧密的袖口,头一次给了我一个笑脸,如同偷得宝物的孩子一般稚气。

    俞欢我便知道——这宝物是绝无可能归还了。

    ☆、记起

    殷诺被关在这个锦囊里已经三天了。

    幸好他是鬼魂,也没那些吃喝拉撒的烦恼,然而四周始终黑漆漆的也叫人难受得很。

    或许是怕他无聊,白冽便絮絮叨叨地同他讲以前的事,他安静地听着,乖巧得如同局外人一般,殷诺神经强大,觉得自己只是听了个俗套的故事罢了。后又反应过来,哦原来我本是一颗石头,后来变成了一只狗,再后来又变成了人,再再后来。。。。。现在我又变成了一只鬼,而白冽,他还要把我变回人。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好变态。

    白冽耐心地解释道:“不是狗,就是狗的身子狐狸尾巴,还长着一对小翅膀,你倒是飞不起来,只会跑跑跳跳的。怕是天地间只有你这么一只,所以天帝便以那座仙山的名字为你命名,将你唤为‘缘由’,我给了你我的姓氏,又根据石头上的裂痕形状给你取名为佑。”

    呆在锦囊里也看不见白冽的神情,殷诺只能从声音里判断他的温柔。心下却在想,所以你对我的感情,还真是对狗狗的感情?安子丘也算是猜对了一回。

    白冽安抚他道:

    “你现在已经算是人间的游魂野鬼,如果不收在锦囊里,人间的阳气对你来说也是百害无益。你的肉身我已经用灵药暂时封存住,只等时机一到,我就可以帮你还阳。殷诺,到时候你就又活过来了。”

    殷诺闷闷道:“活过来做什么?还不如死了自在。”

    白冽道殷诺本是自己炼化了三千年而成,自然应该属于他,却不曾想后来窜出了一个冥夜。

    “他把你抓到了地府,又骗你留在冥界,你屡次想逃回天界都被他们抓住,后来他以术法造笼将你关了起来,你本来便是天界的圣物,没有我用灵药喂养,便渐渐沾染地府的戾气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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