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分节阅读5

    这位王寂寞久了便想找人说说话,但他是傲娇惯了的,冥界又哪有人敢同他聊天胡侃,且他自己也看不起众生万物,并没有屈尊降贵和这些贱民亲近的意思。那日他将手掌放在殷诺额头,实际上是借着殷诺的神识读了他的记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殷诺。或许他只是随性而为,又或许是因为殷诺与他也算同病相怜。

    殷同学只有两年的记忆,在这两年的记忆里,他只认识一个叫安子丘的贱人和一个叫白冽的变态,竟是再没有和世上的谁扯上关系了。白冽疯得最厉害的时候,他只能窝在宿舍里整日整夜地打单机游戏,连宿舍门都出不了,那个时候他又何尝不想找个人陪他说话?

    殷诺分不清他这话的真假,便只安静听着,冥王看他的眼神却已不自觉带上了暖意,“你看俞欢他们,每日都奉命到人间索魂,事物变迁,他们都亲眼所见,黄泉路长,忘川水缓,他们便总能寻着机会和索来的鬼魂说话,所以他们才了解人间俗世,讲话也和你们一样。”

    殷诺觉得,他好像不小心听出了这位王语气里的委屈和别扭。戴着威严而冷峻的面具,王藏着他的人性与软弱。

    他歪头打量殷诺,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魅之气,还是那样地慵懒,那样地无所谓,但又好像不经意间流露了几分真心,他对殷诺说:“他们不陪我说话,你陪我说,只要你陪得好,你便当得一天判官,如果哪天我厌烦了你——若有那么一天,那我便放你再入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明白

    从阴阳殿到生死管理局并不远,殷诺吃完了饭,摸着肚子要走,他心里已经原谅了安子丘,或者说,他打这一架其实还有些心虚的意思在里头,以后见了白冽便可以说:你看也不是我自己愿意死的,是安子丘害死了我,我还和他打了一架呢。。。

    但是说到以后,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了,白冽身体那么好,他就从来没看他生过病,肯定能活好久。说不定也不用等百年,过几天阎王烦了,将他赶走,他要再入轮回,不就和白冽再也见不上面吗?殷诺摸摸自己的胸口,奇怪地觉得又空又难受。

    顺顺见他摸完了肚子摸胸口还以为他不舒服呢,便问道:“您的办公车已经拨下来了,也给您配了司机,现在车还停在总公司那边,要不大人先稍等一会,我叫人把车开过来。”

    殷诺摇着头道:“我自己走回去。”

    冥夜在一旁咳嗽了一声,顺顺立即道:“大人要是等不及,不如与王同辇而坐,反正王还有公事要同黑无常大人商议,正好顺路送送您。”

    “同辇是什么东西?”殷诺有些呆了。

    顺顺指着门口一顶骚包的黑色大轿:“大人,请看!”

    殷诺很是嫌弃地摆手拒绝了:“我不要人抬,我要自己走。”

    “我都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人类都不喜这一套了。”冥夜就在一旁说了这么一句。

    “王,这也难怪,只是。。恐怕您还从不曾邀人同辇呢。。。”

    顺顺连忙搭腔,各种明里暗里地指责某人不给面子。

    殷诺只有两年阅历,玩不起这些弯弯绕绕,听不懂这些话里有话,他挥挥手,说“顺顺拜拜,阎王拜拜”,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顺顺很惶恐地对着他的背影挥手:“拜。。。。拜拜。。。。大人拜拜。。。。”

    冥王表示很介意:为什么他排在一个下人后面?

    越看越觉得顺顺不顺眼,当晚就将他革了职。顺顺听完人事调动通知,很淡定地建议:

    “启禀冥王,小的认为殷判官此人深不可测,来自人间而如今却身居高位,实在不能不让人忧心提防。顺顺自荐当任殷判官的司机,届时殷判官的一举一动,小的都会向组织禀明,以保证此人对王绝对忠诚,别无二心。”

    冥王大人恩准了,又吩咐他,“把冥法从屋里搬出来加一条,忤逆判官者,先受七十二极刑,后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

    顺顺照着写了,又自作主张地在后面以一行小字标注:“此法规只适用于殷姓判官。”

    冥界往上数几千年,往下数几千年,也就这一位殷姓判官,后来听说常有得罪了判官的鬼差,被压到刑罚部受刑,刑罚部的部长查了冥法,指着那行小字对判官说罚不了,顺顺由此救下数条鬼命,便加了很多阴德。众鬼普遍认为这是他在添冥法时便刻意为之,如此心机,怪不得日后职场上如鱼得水,官也越做越大,到最后统领四大判官与大小无常,成了冥夜最得力的心腹也是有迹可循。当然,这些都是后事,此时顺顺只是由路人甲小透明晋升为男配角之一而已。

    殷诺对自己换司机一事仍一无所知,他慢吞吞地到了生死管理局时,小白牛头都已经不在,只有两个面生的鬼差和俞欢在一旁杵着,安子丘一脸凄怆,显然是经过一番□□了的。俞欢已经准备了一份手写版的罪状,上书:

    “鬼魂安子丘,不守冥法,殴打判官,念在和我们殷判官曾经是同班同学的份上,从轻处罚,令其永世苦修以偿罪过。今因天界人力资源紧张,将其调往天庭从事。不得反抗,否则。。。否则。。。到时候再说。”

    下面是一个大大的拇指印,俞安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递给殷诺一只毛笔:“在这里打个勾就好。”

    殷诺慢半拍地打了勾,然后才发现安子丘满目含泪地看着他。有些不忍心,便安慰他道:“有空过来玩啊。”就这么看着他被两个鬼差押走了。

    虽然是没有这种先例,但当晚俞欢还是到王跟前打了小报告。说是殷诺他们前脚刚走,天界便派人来,帮着拟了这么一份罪状。

    王听后点点头,并无异议。

    俞欢又说:“他临走前殷判官还叫他有空常来玩。”

    王便道:“给他一张冥界的通行卡。”

    “那天帝那边。。。”

    “他倒巴不得,那姓安的也不是个乖巧的,在这闯祸总比在天界闯祸来得容易收拾,且他道行尚浅,天界还不是他的天界呢。”

    俞欢奇道:“天帝到现在还不肯纳后,真如传闻所说,是在等千年前的恋人吗?”

    王看着被满室夜明珠照亮的寝宫,懒洋洋道:“这我不管,只要那姓安的小子能陪着殷诺玩便是了。”

    俞欢看他眉眼温柔,惊觉自己竟是窥得几分帝王的真心,忙低头不敢再看。

    地府寂寞,王再是了解不过,而他又将真心藏得太久太深,一旦宠起谁来总是不遗余力的。

    第二天早上,殷诺便算是正式走马上任了。他与别人不同,判官府便置在阴阳殿内,前面是审判小厅,一张写字桌,一个装满卷轴的书架,两张椅子,一张木质的给犯人坐,一张总裁转椅自己坐。他觉得好玩,坐着那转椅饶着整个审判小厅滑了一圈。俞欢怕他摔了,跟在他后面护着他,如此七八圈下来,直累了个气喘如牛。

    审判小厅后面是他睡觉的房间。不知是有意无意,总之,他的审判小厅隔壁就是冥夜的审判大厅,他的房间隔壁便是冥夜的寝宫。殷诺转够了审判小厅,直接把椅子搬出来,在阴阳殿的走廊沿着光滑的瓷砖地面滑行,一滑便滑到了冥夜的寝宫门前。

    冥王大人正在用餐,桌子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宫廷料理,这还只是早餐罢了,顺顺在一旁数了数,一共十五个小盘子,三个大盘子,有汤有粥,有菜有甜点,全是清淡可口的,再加上那好看的卖相,只买得起零食的顺顺只能转移目光,不忍直视。

    冥夜是早就脱离物欲的,即使再美味的食物于他来说也味如嚼蜡。阴阳殿的下人也可说是从来不曾端上过一盘菜肴。所以顺顺觉得冥王太明显,却也不敢提醒他。

    果然那头殷诺丢下转椅嗅着食物的香气钻进了门。冥王傲娇地舀了一勺红豆薏仁汤,再傲娇地喝下,然后傲娇地扭头看着殷诺。司马昭之心,简直再明显不过。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冥王大度地表示东西有点多,不如君臣同乐,大家一起吃啊,殷诺点头表示好啊好啊好啊。冥王又表示既然你喜欢不如以后一起吃吧,殷诺点头表示好啊好啊好啊。

    俞欢在一旁实实在在地咽了一口口水,肚子叫得正欢。

    殷诺便说:“俞欢,一起吃啊。”

    俞欢目不斜视地摇头,“俞欢已经吃过了。”

    殷诺又去叫顺顺,得到同样的回答,只好自己享受起来。冥夜原本不爱吃这些俗物,看他吃得香倒也跟着夹了几筷子,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殷诺在人间的生活琐事。

    殷诺被白冽教的很好,食不言寝不语,他虽不喜欢在吃饭时说话,但想着自己副职是判官正职是陪聊,也就老老实实地答话。

    不可避免地聊到白冽,冥夜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他对你好吗?”

    殷诺足足想了半碗粥的时间才模模糊糊地答道:

    “算好,也算不好。”

    冥夜便追问,“哪一点不好?”

    “他有时候关着我,不让我出去。”又想了想,“他还不让我交朋友。”

    殷诺生来最渴望的便是自由,他骨子里是长着一双翅膀的,想飞到哪便飞到哪,想在哪里筑巢便在哪里筑巢,等转季迁徙了也走得毫不拖泥带水,哪管得檐下人家的失落怅然。白冽陡然要绑他的翅膀,一开始自然是经过一番闹腾的。

    那时候殷诺使的一招招都是带着狠劲的。无奈白冽比他更狠。他闹绝食,白冽就陪着他,哄着他吃饭,耐心就像没有尽头一般,殷诺摔了他几盘子饭菜他就再做几盘,殷诺要和他打架,他也只是站着任踢任踹,被咬的满手都是血也不皱一皱眉头。

    殷诺在学校里认识了新朋友,明明约好了一起去校外打网游,过几天这人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消失在殷诺的世界里。闹到后来殷诺已经有些神经质了,他会突然吃着饭就把饭菜往白冽脸上倒,半夜睡着睡着就尖叫起来,像有谁在他后面追着他似的叫得像垂死的动物一般,白冽只能把他抱紧,拍着他的背喊他的名字。等他冷静下来,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满身都是冷汗,这个时候白冽还能温柔地对他笑,殷诺瘫坐在地上,终于在这天夜里妥协了。他对白冽冷笑,他说:“你是个疯子。”白冽无动于衷。

    不记得犯了什么错,被关得最久的那一次他砸开门逃走了,在街上游荡了几天,被白冽从到处都是流浪汉的天桥下捉回来。白冽永远记得当时找到他时他一脸惊恐的表情,就像看见最可怕的恶魔一般。而殷诺也不会忘记白冽满脸的疲惫与布满双眼的血丝,那是第一次白冽摘去冷静的面具,他跑的太快了,一下就将殷诺死死地压在地面,殷诺记得当时他带着哭腔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你以为我就不会累吗?殷诺,你以为这些都该怪我吗?”

    后来,就再也没有起过逃跑的念头了,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忍,因为当时他带着恨意扭过头来的时候,竟然有一瞬间可怜那个满身灰尘绝望无助的白冽。。。

    白冽给他的回忆大都不太美好,他也就不太想谈,但冥夜很有兴趣,他信誓旦旦道:

    “我永远不会关着你的,你想同谁做朋友,我便帮你把他抓来。”

    殷诺可能信,也可能不信,但他什么话也没说。

    冥夜不喜他这么冷淡的反应,便拐着弯抹黑白冽,“你以为那个姓白的是真心对你好,你只是不记得两年前的事罢了,他。。。”

    “那你呢?你是真心对我好吗?”殷诺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如果真心对我好,便不会告诉我真相,宁可让我活在回忆里。”他看着冥夜,目露恨意,“我已经死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顿饭终是不欢而散。

    回去的时候,俞欢忍不住替冥王说话,“我觉得王对您很好,不,是太好了。”

    殷诺很认同,但是后来他拍了拍俞欢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导道:“俞欢,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白冽是,他也是。这些都是有目的的,这些都是将来要偿还的。”

    俞欢摸着头若有所思。

    即使只活了两年,他也活得明白通透。冥王到底为何要把他留下,他不知道,也不在乎。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有目的的,这些都是将来要偿还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邢

    第二天殷判官便走马上任,迎来他的第一位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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