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交》世交分节阅读15

    姚大人沾了沾茶盅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了个王字。

    袁琦凑过去一看,暗自沉吟了起来。

    常风是带着气踏进南义王府后堂的。

    进来时北堂奕正在那赏画呢,本来见他来了还要拉他一同欣赏,可是常风却先一步张了嘴。

    “袁家那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一脸的笑碰了个急匆匆的质问,北堂奕也不燥不恼,只悠哉哉的往太师椅上一靠,“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你别跟我闹了,快告诉我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常风看起来挺着急的,“我听人说这事你也有份是不是真的?”

    北堂奕没说话。

    “真是你?你也太…袁家得罪你什么了你要这样做?该不会是冲着北堂澈去的吧?他这次又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拿袁家开刀?”

    常风长得本来就挺有男子汉气概的,眼睛一瞪起来还有那么点吓人的感觉,可是显然这也就能吓唬吓唬别人,放北堂奕身上根本就不好使,谁让他俩从小就认识早就看习惯了。

    可是再不被吓唬住也还是被拱起了点火气。

    “你急什么?你跟袁家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要为了他们跟我兴师问罪?”

    北堂奕微微立起一双狐狸似得眼睛满脸严肃的看着常风,“你是精是傻,他们家的事轮的着我管吗?我要是有这么大权力我还在这坐着干嘛?我直接就给他铺子封了我还用得着查?”

    一席话句句在理说的常风一愣,想了一会感觉自己之前确实有些冲动了,于是火气消下去大半,人也有些没了底气。

    其实常风确实是有点冤枉北堂奕了,先不说北堂奕如今在朝中并没有一官半职根本没那么大的权利和本事做这事,单就说人前人后虽然众人都是一口一个世子大人的叫着他,那也只是个敬称,正式的封号都还没被册封呢他上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去扣人家商船查人家账目?

    所以这事真的跟北堂奕没什么关系,非要说跟他有什么关系的话,也只能说他所做的恰巧就是,什么都没做。

    凭良心说,北堂奕确实自打那日见到袁琦和北堂澈如此亲昵的互动便在心里迁怒了袁琦,但是非要让他干点什么,也无非就是赶上哪天没事了找找他的麻烦、人前人后的刁难刁难他也就罢了。虽然北堂奕颇有城府,但是他心眼不坏,而且更多的时候还挺天然的,如今更是满心满眼的想着北堂澈,他根本没那么心神去花费在如何对付袁琦的事上。

    袁家出的这档子事说白了无非就是商家之间的竞争罢了。

    话说这袁家的玲珑阁一直在京城有一个很强劲的对手,便是那王家的聚宝斋。聚宝斋是世代的老字号,而袁家是从袁琦父辈这一代才迁到京城,一开始根本就比不上聚宝斋红火。可是或许是袁家经营有道,又或许是聚宝斋压根没将袁家放在眼里而且对自己家的买卖太自信了所以从来没改变过套路,所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吧,去对面那家玲珑阁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那个只有一间小小店面的店铺慢慢的就扩大了门面,再慢慢的又开出了第二家店铺,然后再慢慢的,还真就有了那么点后来者居上的味道。最后发展到了今天,在京城商圈的势力早就已经能与聚宝斋平分秋色了。

    那王家能开心的起来吗?

    所以或多或少的,王家和袁家虽然面子上都挺过得去的,私底下则是竞争的非常激烈,谁都想做京城里的商界一哥。

    可是竞争归竞争,谁也没想过把事闹大了。

    说来也寸,赶上过年的时候袁家老爷子喝大了,酒桌上一点面子都没给王家新晋的少东家留,于是这位少东家年轻气盛觉得受了屈便怀恨在心,因着家里认识那么几个有点小权的官员再搀和上点不可说的利益来往,便有了查账这么一出事。反正就算惊动了上面,袁家家大业大的官府就算要查查他们的账目看看有没有偷税漏税之嫌也完全说得过去,而至于扣押那几艘货船就更简单了,无非就是递几句话塞点银子的事,把这查货的过程拖得慢点、往后排排,那简直就是举手之劳根本没人会在意。

    可是至于为什么说这事跟北堂奕有那么点关系呢?

    就是王家找的这人吧不久前恰巧就跟北堂奕坐一桌上吃饭来着,酒后嘴上没了什么把门的就把这事当做谈资说了出来,说着说着还聊到了袁家的背景、还有袁家的大少爷似乎和北境王家的小世子私交甚密那些有的没的,听得北堂奕脸上一阵白一阵绿的,一顿饭下来基本没说几句话一直阴着个脸。等到第二天这位大人醒了酒了,方才想起当时坐这桌上的还有南义王家的小世子呢,想说这南义王家与北境王家本就是世交,再想想隐约记着昨晚宴上奕世子目光不善,万一这事让北堂奕不高兴了传到南义王耳朵里可怎么是好,于是连忙跑到南义王家求见了北堂奕。

    这官员也精,见着北堂奕也没直说来意,内里讲究甚多,这酒桌上的话归酒话,要是被人说些什么他也可以推脱酒后胡言不认账。可是现在光天化日,人也没喝酒,说的话就肯定是清醒的那都可以作为呈堂证供,他肯定不能直说他收了王家的好处要为王家办事。所以他换了个方式,别的不提,只说如今袁家摊上了件事,北境王家的小世子与袁家大少爷关系好,又听闻北堂奕又与北堂澈颇有渊源,所以他是不是应该看在两位小世子的面子上行袁家一个方便?

    其实本来这位官员要是别那——么会说话、或者再————会说话一点,比如多说说你看你和北堂澈这关系肯定跟普通关系不一样啊你俩肯定特好啊之类的,北堂奕听着一高兴说不定还真就勉为其难替袁琦挡了这个灾了。可是偏偏这官员太————会、或太——————不会说话了,那一句句袁家大少爷与北境王家小世子来往甚密、关系甚好,听得北堂奕这心里的小火苗蹭蹭的往上冒,再一想起过去俩人在学堂里天天一处玩耍、再一想想之前袁琦凑在北堂澈耳边说着话、北堂澈往袁琦脑门上那亲昵的一点

    于是北堂奕微微一笑,“如今我既无官职也不参议朝政,还请大人莫要因为我误了公事…”

    弦外之音就是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掺和,你们爱咋咋地,我也管不着。

    于是以上,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所以说常风认为北堂奕插手过这件事,确实是有些冤枉北堂奕了。

    不过这内里的细节,北堂奕也不屑解释与常风听。

    “那你看这事,你能不能…帮点什么?”

    常风垂头丧气的支吾了一句。

    “哼,你想太多了。”说完顿了一下,北堂奕又很奇怪的看着常风,“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袁琦的事了?”

    常风啊了一声,眼神赶紧飘向别处,“没,没啊,我就是听说了,不…也就是小时候都是一起读书的么…哎,你刚才要给我看的什么画?”

    说着便向一旁走去。

    北堂奕瞥了常风两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待到送走了常风,管家凑到北堂奕的身后小声问道,“常小公子似乎对袁家的事挺上心的,要不要替常小公子过句话?”

    北堂奕轻哼了一下,“就算帮,也有比常风更合适的人…来求我。”

    说罢,转身向书房走去。

    管家听完北堂奕的话,看着北堂奕离去的身影莫名就感觉有点陌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小世子最近有些变了,该说是长大了呢还是单纯的在生气呢。如果真的只是在生气的话,那这一次绝对不是一般二般的生气。

    北堂奕所说的那个更适合来求他的人选是谁,按着这事的受害者所拥有的人际关系来看,从小伺候北堂奕到大的管家自然心里有谱,只是他真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北堂奕如此看待那个人。

    若是放到以前,北堂奕断然不会想要这般对待那位爷的。

    想说世人都道北堂奕和那位爷关系恶劣,可是他知道,他家小世子对待那位爷一直是不一样的。虽然这俩人确实一直在打一直在斗,但是这么些年了,凭良心说,只要是关于这两位爷的事,一看就知道咱家这位爷也没好到哪去,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谁也说不着谁。更何况这王府里哪个不知道,就算小世子受了再大的委屈、北边那家的小爷也是绝对说不得的。

    管家至今还记得很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是他在王府走动这么些年,唯一一次见过小世子对下人动过手。

    记得那时世子不过十二三的年纪,当时陪小世子到处行走的一个奴才,是说为邀功也好、还是为主子出头也罢,胆大包天竟然对着那家小爷骑的马匹做了些手脚,害的那位小爷从马上摔了下来。好在当时跟着的人多被救了只受些皮外伤,万一被那惊了的马踩到了,那可真就出大事了。

    后来知道了这件事的小世子坐在正座上看了看下面跪着的奴才,也没说也没骂,只默默的走到那个奴才的面前猛地就是一记窝心脚,踹的那奴才半天才喘过气来。后来没过多久便找了个由头将那个奴才打发了出去,于是打那以后,这帮下人也算是都知道些事了,就算小世子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没有人再敢说那边那位小爷一个不字了。

    管家就算到今天也还记得,过去小世子在学堂念书时,只要路过北境王府的围墙下,总会被那家的小爷用小石子隔着墙丢来丢去的,俩人经常就这样互相丢石子丢个半天。可是被石子丢到的世子奕不但从来没为此感到生气,转过头去反而还会抿着小嘴带上点笑意,心情好了还会捡起几个墙那边丢过来的小石子塞进自己随身带着的小锦袋里没事就拿出来摆弄着玩,真真让人猜不透这孩子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可是就是这样的北堂奕如今却想要那人来求他?

    这怎么可能呢?

    不知道为什么,管家就是莫名的想用一种看起来非常不恰当的说法来形容,那就是小世子能舍得嘛?

    可是现在看起来或许他真的舍得了?

    管家还记得那日北堂奕靠在椅子上同那位官员的对话。

    “小世子与北境王家的小世子…”

    “家里本是世交,不过到了我们这辈私下其实并无来往…”

    “那下官是否应该对袁家行个方便?”

    “大人自行做主就好,本就与我没有关系的事,何必说与我听?”北堂奕吹了吹指甲,面露笑容拱了拱手,“如今我既无官职也不参议朝政,还请大人莫要因为我误了公事…”

    ……

    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说北边的那位小爷啊…

    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我家爷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勤劳不

    ☆、第 16 章

    北堂澈最近有些心事重重的。

    袁琦离开京城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那时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后来听下人说起才知道原来袁家出事了,这心里就多起了一分牵挂。一开始北堂澈也没那么担心,传话的下人只说袁家的商船被扣多日不让放行,心想多半又是那帮办事的官员需要打点了,也没往心里去。后来没过多久,袁家的商铺就接二连三关门修业,北堂澈这才多出一份疑虑,这到底真是祸不单行赶得巧、还是背后有人蓄意而为?

    明知道自己不该管,往日里哪个不知道他和袁琦私交甚好,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应该避嫌的,就算他不忌讳自己也要替他的父王忌讳一下,毕竟他可是北境王家的世子。而且退一万步讲,他和北堂奕的处境差不多,既没封号也没官职,手跟本伸不到那么长。

    所以能做的或许就是看看有没有人能买他的帐吧?若是有机会遇见能管事的人就美言几句,说到底也还是打着北境王家的旗号,不看僧面看佛面,说不定能帮袁家一把呢?

    熏香袅袅,青烟徐徐。

    北堂澈转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苦思冥想,心里把户部能叫得出口的官员姓名挨个数了个遍,他到底该找哪个下手呢?尚书?不太合适吧,岁数都快比他大两轮了,也就在国宴见过几次面,张嘴闭嘴就会跟人算账,北堂澈打小就讨厌算数,从来见着他都是能绕着走就绕着走。侍郎?岁数倒是小了点,可是都是他根本没打过交道的人,说话应该能好使但是就这么直接张嘴找人办事也太唐突了。

    思来想去没办法,北堂澈腾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是死是活他都得试试吧,这么想着就要奔门外去。

    一边坐着吃点心的靳翔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澈哥哥这是要去哪?”

    “我去户部走一趟!”

    “噗…您快歇会,”小靳被北堂澈吓的差点喷出满口的点心渣,“去了户部你要干嘛?你能找谁?弄大发了小心王爷罚你。”

    “不然还能怎么办,户部尚书我是见过的,小时候一见着我就爱考我算术口诀,虽然挺烦的吧但是也得试试不是?”

    北堂澈说的一本正经,边说边又要往外走。

    “你快站住,还尚书…天啊这才多大事人家都未必能搭理,”小靳拉着北堂澈坐下,“再说了,哥哥本就与袁琦关系要好,如今要是冒然插手这件事,传出去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袁家真有问题,万一这事是有人有意为之,到时候不正好中了人家的下怀,事没办成反而还添乱了不是?”

    北堂澈想想小靳说的话有些道理,顿时又没了先前的气势,“你说的我也有想过,可是我们是袁琦的朋友,朋友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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