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出书版)》风烟(出书版)分节阅读7

    沈灵均见他似乎不感兴趣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一直以来,你都是不过中秋的么?」

    风烟没有回答,看了他半晌,突然道,「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过中秋?」

    沈灵均托着腮,想了片刻,才道,「因为││那是家人团聚的时候。」

    风烟在心里撇嘴,他不至于没常识到连中秋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他只是不明白这些人的狂热,而沈灵均的解释和没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不喝茶么?」沈灵均轻笑着问,「难道你不喜欢?」

    风烟淡淡地道,「我不喜欢喝茶。」

    事实上,并不是风烟不喜欢喝茶,而是他不喜欢顾渚紫笋的味道,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身为比妓女地位都低下的男娼的绮歌,是绝然不能说出那样狂妄的话来的。

    绮歌。

    想到这里,不仅有些心痛,那样乖巧的孩子,这么多年里,究竟受了多少的委屈。

    「天凉了。」风烟说着,忽然灿然一笑,这是属于绮歌的表情,单纯的快乐,毫无杂质,干净的彷佛天山的雪水一般。

    沈灵均看着他的笑容,一时失了神。

    从前的绮歌经常这么笑,可是看起来却是那样的不同。明明还是那个人,明明还是那张脸,明明还是那个笑容,却是那样的相似而又那样的不同,那是几乎完全相反的气质。

    不知为什么,沈灵均甚至觉得这样的笑并不适合「绮歌」,他就应该那样漠然而冰冷的望着每一个人,带着一点点的骄傲,就那样傲然而独立。

    也许真的是头晕了,居然在这里胡思乱想。

    沈灵均略一笑,也便不再细纠结。

    那一个秋日的午后茶烟袅袅,风烟就坐在他的身边安静的读着一本书,没有抬头看他,反倒是他,时不时的便向风烟望去,直到后来,便是一边喝茶,一边观察风烟看书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风烟看书时很认真,一字一言,一叶一豆一句,都点滴在心。很快的茶便见底,唤了丫头来换茶时,风烟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

    「晚了。」风烟说,「你不回去?」

    沈灵均微笑道,「今天晚上,我就不准备走了。」

    然而他暗示性极浓的话却并没有吸引风烟多少的注意力,他「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读着手中的书。

    「道德经比我都重要?」沈灵均玩笑一般地道,「道德经再怎么好看,也终究是个死物。」

    风烟并不理会他,只把书扣在桌子上,起身推开椅子,慢慢的走到窗前,「你看,花又谢了。」他并没有回到沈灵均的话,迳自道,「明日的时候,应是落红满径。」

    沈灵均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把下巴放在风烟的肩上,「明日落红应满径,这是谁的词?我好像忘记了。」

    风烟漠然道,「是谁的词又如何?你记住了,我记住了,不就已经可以了么?谁的词,与我们有关么?」

    沈灵均叹息道,「你说话……还真是……还真是……」他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风烟突然间转过头,正好撞在他的怀里。沈灵均嘴角勾勒起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并没有把刚刚的话继续下去,只手把风烟抱了起来,向屏风走过去。

    旋暖熏炉温斗帐。鸳鸯绣被翻红浪。

    沈灵均醒来的时候,有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洒进来,淡淡的光芒照在风烟微侧的脸上。沈灵均静静的看着,忽然就觉得很温暖。

    这个时候风烟还躺在他的怀里,很安然的样子。睫毛投上的淡淡的阴影如梦一样的轻柔。他忍不住轻轻吻了风烟的睫毛,然后微笑。

    秋日的阳光也可以如此缱绻而温柔,有那么一瞬间沈灵均甚至想,如果能够一辈子如此,夫复何求。

    可那个念头就像是雨夜的闪电一样,划破了夜空又倏忽的消失在了天际,没过都久就被淡然的忘却。沈灵均的思想很快就转移到了他该做的事情上面,没有唤仆妇,起身穿好衣服,最后在风烟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便转身出去。

    沈灵均永远不会知道,当他刚刚绕过屏风之后,本应该沉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睛,眸光流转,淡然冷清。

    「沈灵均,也不过如此罢了。」低低的叹息声,带着一丝的失望。本以为是个心机超群的人物,没想到却可以这样轻易的放下戒心,可以这样轻易的毫无防备。

    「还是他觉得,像绮歌那样柔弱的人,是不需要提防的?」猜测般的自语着,他慢慢的坐起来,「可是我还要等上多久?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再不快点……」他的声音淡淡的消失在风里,融化在了空气中。

    来了这里这么久,但这的确是风烟第一次出「凝香阁」的门。

    没有叫仆妇,更没有唤随从。

    风烟似乎觉得不够显眼一样,特意换了一袭白衣,这白衣却在这满是衰草的素净的秋天里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菊园勉强算是碧湖山庄唯一的禁地,而之所以称为是禁地的原因,也只不过是对侍妾伶人而言。

    因为谁都知道,这里住着沈灵均柔弱而多病的未婚妻,而她的未婚妻,一直以为沈灵均是从不沾惹花草的人。当然,没有人会笨到去告诉他的未婚妻,沈灵均潇洒风流,侍妾伶人更是为数不少。

    然而这个禁令,风烟是决然不会知晓的。他只不过是在那一天忽生了小孩子的心性,想看一看什么叫做「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罢了。

    院子瑞安静而整齐,没有一个人影。如果不是它的洁净,风烟几乎以为这是一所被人荒废的院落,渐渐的有琴声慢慢的渗透出来。风烟随着琴声走去,菊花丛中一个娇弱的美人素手抚琴,优雅从容。

    「潇湘水云。」风烟轻轻地说出了这四个字,女子微微的怔了,拿眼来打量风烟,风烟看着她,微微的一笑,女子红了脸,不肯出声。

    风烟慢慢地走到女子的身后,伸手去抚琴,而这样的一个姿势却让女子被他半抱在了怀里。女子明显的不自在,但却又不敢动││她身后便是一个男人温暖的胸膛。

    「专心点儿。」风烟这样说着,女子这才发现,风烟是在纠正她的错误。每一个音节都是那样的流畅,女子不禁有些赧然。

    「多谢公子。」她这样说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被人半抱在怀中的这一事实,「公子是无为的朋友么?」

    她是说……沈灵均?

    本来只不过是因为一时好奇而走进了院落,也只不过是因为一时好玩来撩拨这个女子,没想到,她却似乎与着沈灵均有着非凡的关系。

    看来,这一步,没有走错。

    风烟微微的笑,「还好,不算太熟。」

    女子道,「若是不熟,他又怎会邀你来家。」

    她刚想动,发现了这个尴尬的姿势。一时情急,便站了起来,这一站便又正好完全地撞在了风烟的怀里,在撞的同时,脚下没有站稳,便抓住了风烟的肩膀。而这样一来,这便是个让人不得不误会的姿势了。

    女子靠在风烟怀里,手搂着他的肩膀,风烟环着女子的腰。女子红了脸,却又有些不舍得挣开。

    「在下失礼了。」风烟轻轻的放开了女子,垂眸掩住了一丝的玩味,抬眸时又是温良恭俭,「姑娘切莫见怪。」

    「是奴的错,怎可怪罪公子。」女子这样说着,心中却有着淡淡的莫名的失落,她赧然道,「奴名怡宁,敢问公子贵姓。」

    风烟淡淡道,「免贵姓楚。」

    怡宁赧然道,「楚公子……」她刚刚开口,便透过风烟的肩膀看到了沈灵均,而在看到沈灵均的时候,她不禁有些心虚。

    虽然她并不喜欢沈灵均,可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他,毕竟她终究会是他的妻,而她却当着他的面想别的男人。而更加重要的是,她想的男人,似乎是沈灵均的朋友。

    沈灵均在看到风烟的时候,忍不住有些诧异,也有些恼怒。他曾经说过不准任何人进入这个院子,他不觉得这句话会对风烟例外。未等他开口,怡宁道,「无为,我可以拜楚公子为师么?」

    沈灵均怔了一下,他慢慢地向风烟望过去,从怡宁的话里,似乎她并不知道风烟真正的身分是什么。或者说,怡宁以为风烟是自己的朋友。

    风烟看着沈灵均,淡淡地道,「这位姑娘是……」

    沈灵均微微的笑了一下,而眸里是与笑意不符的愠怒,「我的未婚妻。」他几乎一字一顿地道,听了片刻,他转向怡宁道,「你想和他学些什么?」

    怡宁道,「抚琴。」说着,忍不住想到刚刚的事,羞红了素颜。

    沈灵均并没有注意怡宁的脸色,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风烟,他冷笑了一声,对怡宁柔声道,「改天再让楚公子来教你,我们还有事要谈。」说着,便抓了风烟的手腕,半拖地向外走去。

    风烟下意识的就想运功弹开沈灵均的手,然而却强行的制止住了。

    走了不几步,风烟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间回过头,对着怡宁微微一笑。

    怡宁愣了一下,低低的垂了头,亦忍不住浅浅的笑了。

    风烟一直被沈灵均抓着手腕拽到凝香阁,进了屋子也没有松开,一直把他拖到内室,然后狠狠地摔在床上。

    风烟低头看被他抓过的手腕,已然红肿了起来。心下转念,他抬起头,淡淡地道,「你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妻,我还不知道。」

    沈灵均冷笑道,「你为什么要知道?我有告诉你的义务么?」

    风烟漠然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本来就有告诉我的义务。」

    沈灵均听了,不怒反笑,「绮歌,我宠你,不代表你可以随心所欲。我可以宠着你,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风烟在心里嗤笑了几声,淡淡道,「你舍得?」这话出口,连风烟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但情势所逼,他才不得已继续恶心下去,「我一直以为,起码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些位置的。」

    沈灵均听了风烟的话,心下虽是恼怒,但也不禁地柔和了几分,他叹息道,「绮歌,你又何必如此?我们就这样,不好么?」

    风烟不作声,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他虽也有过不少风流韵事,但却一直处于主动地位,因而对今天这样的话无从回答。

    沈灵均见他不作声,只当他伤心,声音略有缓和,道,「其实,我对怡宁,只是像对妹妹一样的心情。你不必嫉妒于她,在所有人当中,我对于你,已是用情最深的了。」

    风烟暗自冷笑,觉得他这副故作深情的嘴脸很是恶心,低了头不出声,沈灵均又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说出话,自认还是算些数的。」他微微顿了一下,观察风烟的神色,却见他垂头,「我会,一直照顾你。」

    对于沈灵均来说,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上的承诺,也正如他所说的一般,在多少人之中,他对现在的「绮歌」是用情最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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