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剪秋》叶剪秋分节阅读72

    一辆威风凛凛的大马车出现在路上,赶车的汉子轻松地甩着皮鞭,嘴里吆喝着将鞭子轻轻打在那头神气活现的大马身上。

    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拉车的马可是匹好马,体型健硕,体毛为棕黄色,向腹部渐渐变为黄白色,腰背中央有一条黑褐色的脊中线。马身呈暗棕色,遍体长毛,跑起来四蹄生风,一看就是匹耐力强的好马!

    板车也是辆极好的板车,木料崭新而还散发着红松特有的香味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四个插销反铆结构的木质车轮,为了减少颠簸,车轮上还有布帛包了起来,即使如此,也能看到车轮内木轴上那铆着的一颗颗闪着暗光的大乌钉。

    板车上还制做了一个高大弧形的皮制车棚,既遮阳又防风,车夫坐在车辕上,就像头顶就像撑了把遮阳伞般舒坦,这车身既轻巧又没有什么震动,从身边经过时,几乎听不到常见的辘辘声。

    路过的人无不停下脚步,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从身边经过的大马车,甚至有人还追赶着上前小跑欣赏,越是有人看,赶车的汉车越是来劲,更加大力的吆喝:“驾!”

    一溜烟尘,潇洒极了!

    人们心里不禁奇怪,庄户人家最多用皮狙兽拉车,而且是两轮的。那些富商巨贾之家才用大马车,而且整个青阳镇只有为数不多的几辆四轮马车,光是曹家就占了三辆。

    但是这个一看装束就是乡下汉子咋赶个这么好的四**马车呢?

    人们越是用羡慕和疑惑的眼光看着赶车的汉子,那汉子越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恨不得想在自己脸上刻下自己的大名——叶大山!

    叶大山自打买了这个新车后,一口气带着老婆孩子连串了好几家亲戚,就连去世多年的大姐家也去了,没事还往青阳镇跑了几圈,还壮着胆子坐在好馆子又吃了一顿!这马车就是天大的脸面呀,还没等他们下车,那些小二哥就从里面跑出来热情迎接,不仅亲自将马车安顿好,而且一脸的殷勤奉承。

    去大姐家走亲戚简直是把老姐夫的脸打的啪啪响,当那位头发已经花白的姐夫看到叶大山赶着马车上门时,迎也不是,避也不是,最后仍是尴尬的坐下来陪着叶大山一家艰难的吃了个饭。叶大山心里明白,这个姐夫还是看他不顺眼,只不过现在他发达了,姐夫是为了几个外甥拉拢他而已……呵,今年中秋,这几个外甥指定无一不缺得提礼来看他!

    还有老丈人一家,简直可以用欢天喜地来形容,不仅摆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而且还专门派了几个人在外面看守着马车,生怕有人将马车弄坏。婆娘牛氏更是在娘家那些姐妹面前长足了脸,如众星捧月般的坐在人堆里,唾沫横飞的吹嘘她如何去了大茶馆听戏,如何见了大名鼎鼎的杨捕头,如何在司徒瑾大人家里喝茶……

    大舅子还找了村里的最有名望的人专门来坐陪,他们一家子尽管在屋里吃喝,根本不用操心马车的事。

    光是想想那些围在门口往里探头的村民,叶大山就得意的恨不得飞起来!

    那位童生夫子说了,所谓学者无先后,达者为师。虽然他不太懂啥意思,但是却知道不论时间长短,他早晚也会成功的!先贤说的真对呀,瞧,他现在不是人生正得意么!

    可是那个曹五,真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叶大山叹气。若是能和曹家结亲,那他会更上一层楼,他的声望会再次登上一个顶峰!

    虽然人家和大小没有啥特别的关系,但是老五却主动将自己当成儿婿了。看着叶大山不舍得穿那些好料子,偷偷卖了钱后,不由分说又送来了一大堆绸子,叶大山只好挠着头皮提出他想买辆好马车。

    这不,这辆马车就是曹五给买来的,听说还是专门从绵州府最高档的车行订制的呢!人家压根就没提个钱字!还听说这马是野马王的后代,乖乖哩!野马王啊,曹家真是有大能耐呢!

    老五看着大妞两口子困难,还主动在镇里盘下个门面,让石头开个小饭馆。石头啥也不懂,曹五还手把手的教他做杂碎汤,烙油饼子,替他通关系,拉客人。这小饭馆才开张了一个月,还别说,生意真不错!

    唉,这二妞也不争气,咋不多回家两趟,说不定老五就改了心意呢?若是不成,那老五愿意给他叶大山当干儿子么?

    ——唉,人家凭啥当你儿子,人家想要你儿子!

    想起二妞,叶大山心里难过,前些日子,水云裳夜里突然失了大火,听说烧死了不少绣工,万幸的是二妞没事,只是那个说话不太利索的公子去了,真是可惜呀……老五没戏,这个公子又没了,二妞的事可咋办?

    满腹心事的叶大山又瞟了一眼马车上满满的大网子,愤愤不平的呸了一口。

    当他终于收了一大车网子,兴冲冲的赶到农场去卖时,却被外面正在盖房子的老王头拦住了。他说这收网的事归他管,而且只收佃户村的网子,别家不收。

    叶大山当场就想翻脸,你可知道俺是谁?说出来可别吓死你!

    当叶大山冷着脸一字一顿的亮明了自己吓人的身份后,老王头却哈哈大笑,说这段时间冒充叶管事家人的多了,他都见怪不怪了!

    不过老王头看他辛苦的拉来一车网子也挺不容易的,就提出三个网子十个钱收了,否则他就不要了。

    叶大山气得脸通红,没长眼睛看到他的四轮马车吗?那可是身份!

    他想去农场找儿子,结果农场不知道啥时候竖起了高高的大门,而且大门紧锁,老王头告诉他,除非朝歌大人特别批准,里面的人只准出不准进,谁违背命令,斩!

    叶大山气的没有办法,守在农场门口半天也没有等到儿子,心念一转,咋不去署衙试试?那可是农场的大本营啊,朝歌也得归那巡检史司徒瑾管!司徒瑾是谁呀,那可是他的儿婿呀!

    想到这里,叶大山二话不说直奔署衙,那个老王头,等着瞧好吧!

    叶大山终于来到了巡检司的大门前。

    他也是第一次来到署衙,看到守门的两个一身铠甲手持兵戟的军士忐忑得不敢上前,他将马车拉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躲在马车上犹豫了很久,最后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才下了马车。

    他磨磨磳磳的来到一位军士前,先是行个礼,然后恭敬地道:“这位小哥,俺老汉是西兔儿村的叶大山,就是那个叶剪秋的爹,你看……能不能让俺进去,俺想找那司、司……”

    守门的军士笑了,他早就注意到这个老汉在门口满腹心事的徘徊,没想到竟然是嫂子的爹。军士暗想,大哥巡山也快回来了,让他进去等一会儿也好。

    “进去吧,我来替你通报。”

    “嗯哪!”

    叶大山没想到这么顺利,而且这当兵的小哥说话又这么和气!要是知道这么容易,早就下马车了!

    一位军士替他牵马拉车,另一位军士进厅禀报。

    司徒瑾不在,只有晋伯一人值守。

    晋伯坐在案前静静的打量叶大山,而叶大山手足无措的对晋伯干笑。

    叶大山边陪笑脸边悄悄乱瞟,心里不时的赞叹。

    瞧瞧人家这巡检司的气派!光这是间挑梁的大房子足足有八根红木柱哩!而且那桌案和书架都是檀木的哩!那花纹雕的可真是精巧!角落那个紫檀木的书橱又高又大,里头也没有放多少东西,放这里真是可惜喽,不如拉自己家里,还能放些东西……

    他又看看对面坐的那个穿紫色战袍的大人,同样是仪表堂堂!真后悔叶大妞嫁的早,再晚一些出门子,说不定就还能嫁个巡检司的军爷哪!

    晋伯不动声色的看着左顾右盼的叶大山道:“这农场的事本不归我管,所有的预算都提前支给了朝歌。”

    叶大山紧张地道:“大人……”

    晋伯一挥手道:“别忙,让我把话说完。虽然朝歌管理农场,但是我可以先替你结帐,我回头和朝歌把帐走平就是。”

    叶大山松了口气。

    晋伯又道:“这网子多少钱一张?”

    “俺听儿子说是二十五个钱一张,军爷看着给就是……”

    说完后叶大山低头不安地看着青石地面。

    晋伯不语,打开钱柜,将钱拿出来慢慢数。

    叶大山紧张地解释:“俺们家织了好些大网子,大小那孩子说农场要用,可是这孩子并没有告诉俺农场在哪儿,俺这一大早就出来送货,也找不到那孩子的身影,俺一家子人,连出门的闺女和女婿都用上了,一共才织了三十张大网……”

    晋伯将装好的钱袋子递给他道:“这是六百个铜板,你收好。”

    叶大山含笑接过钱袋子揣到怀里,高兴地点头哈腰:“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晋伯皱眉道:“不必多礼,叫我晋伯就是。”

    “嗨,哪多没规矩呀。”

    “无妨。”

    叶大山兴奋地抱着钱走了,晋伯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看到叶大山出来,有位军士吆喝了一声,一大群军士纷纷跑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帮叶大山往下卸网子。有人知道他是叶剪秋的爹后,还热情的唠家常。

    “大伯,您老身子骨不错。”

    叶大山双手负后,笑着道:“嗯哪……当然当然。”

    “大伯,没事常来看看,不用见外。”

    “当然当然。”

    看着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军士围着他团团转,叶大山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等网子卸完后,叶大山仍不想走,他拉过一个军士问道:“小军哥,那农场盖房子的外包活晋伯大人管么?”

    “大伯,农场的事都归朝歌管。”

    “那晋伯官大还是朝歌官大?”

    那位军士笑道:“我们大哥官大。”

    叶大山得意地有些忘形,他不屑地道:“他官大又如何,俺可是他爹哩……”

    那军士一脸茫然。

    此时,只听到空中一阵厉风传来,伴随着一声怒吼:“滚!”

    司徒瑾刚刚巡山回来,正巧听到叶大山最后那句话。

    晋伯立刻冲出来随手扔出一块砚台,将司徒瑾抛出的马鞭从半空中打掉。

    “钧之,冷静!”

    司徒瑾面如寒霜,欲取身后的长弓,那落日箭一出,神鬼也拦不住了。

    晋伯立刻拉住司徒瑾的手,劝慰道:“钧之,切莫动手!他是叶剪秋的父亲!”

    叶大山还没反应过来,随着人群也回头,只见一位身材高壮,威风凛凛的男子对他怒目而视后,吓得腿肚子不由得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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