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剪秋》叶剪秋分节阅读48

    叶剪秋觉得,他和这里有些地方格格不入,存在着千年代沟。

    叶大山见儿子仍是一幅不远不近的模样,懊恼之余又陪着笑脸:“大小啊,这是咱村的里正,你得叫碌子叔哩。这两个小子是他们的儿子,石碾和石碓。”

    叶剪秋点点头:“碌子叔,婶。”

    “哎!大小真懂事。”

    叶大山解释道:“大小前些日子病的厉害,烧糊涂了,醒来后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连人都不认识哩!”

    里正道:“唉呀,记不得就记不得吧!这只是小事儿,只要人好好地就行啊,还有啥比身子更重要?”

    “是哩,是这个理!”

    见到叶剪秋后,里正两口子立刻拘谨了起来。只见里正的老婆悄悄地碰了碰里正石碌,石碌开口道:“大小啊,实不相瞒,碌子叔这次来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府里的司徒大人在么?俺想见见他。”

    叶剪秋无奈地摇摇头。他也很多天没有见过司徒瑾了,他去署衙找过,可是人并不在那里,署衙的兄弟们对他倒是很热情,但是他们纪律却很严明,保密性很强,没有人告诉他司徒瑾去了什么地方,他也就识趣的不问了。

    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两人分开后,如果一方不主动告知另一方自己的行踪,那么对方只有苦等,等的心里发空……

    得知司徒瑾不在府里,里正夫妇有些失望。

    ☆、五十六

    石碌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大小啊,既然大人不在家,那就只好麻烦你见到大人后,替俺们传个话行么?”

    “是什么事?”

    叶剪秋并没有立刻答应,先看情况再说。

    石碌咳嗽两声后,有些气愤地道:“你叔俺今年种了十亩地的西瓜,虽然说品相没有大小送来的西瓜好,结的瓜个头较小,但那是叔特地托人从外面买的好西瓜种子,非常适合在沙地长,打开瓜是沙壤,吃起来也很甜。可是眼瞧着瓜熟了马上要卖钱了,结果前天晚上被一伙贼人一下子偷光了!他们这些无赖把俺看瓜的两个孩儿用绳绑的死死的,眼睁睁地被他们偷了整整几车的西瓜!”

    石碌老婆补充道:“大小,你不知道,还有更可气呢!这伙人最后还将那些没长成的小瓜又用脚踩了踩,跺了跺,十亩地的西瓜算是全完了!”

    “你们没有去跟着去找么?这么多瓜他们又吃不了,肯定还是要卖钱的,到市场上找一准儿能抓到。”

    听到叶剪秋这么一说,石碌无奈地叹气地道:“其实俺咋不知道对方是哪个?不就是那小寨村有名的无赖王大川么!他可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咱村里的皮狙兽都是在山上一起散养,王大川不时地偷一头就卖掉,村里的人家都没幸免,就连你们家也被偷过一次呢!”

    叶大山立刻道:“没错,你叔说的是你三杠爷家的皮狙兽,也被那无赖偷走一头黑色的,你爹我和你三杠爷跟着那皮狙的蹄印一路寻到王大川家,他们家圈了一院子的牲畜,那头黑色的皮狙就在里头关着呢!可是爹和你三杠爷不敢进门去要啊,人家可是那村里的一霸,出了名的无赖泼皮!”

    “报官。”

    听到叶剪秋的话,石碌无奈地抓着头发道:“俺不是没有报过官,俺去报官的时候,那杨捕头态度好的很,对人也很客气,可是回到家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家下来查案抓人嘛!后来才知道,那王家也是和曹家有关系的,咱们根本惹不起。而且不知道啥原因,那王大川竟然知晓了俺报了官,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死人腿,明目张胆的扔到俺家院子里!吓得俺一家老小不敢睡觉,天天将菜刀放在枕头下。那王大川甚至扬言,若俺再去报官,就扔个死人到咱村井里!大小,你说说这样的人咱们惹的起么?”

    在座的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都面露怯色,看起来平常被欺负的狠了。

    叶剪秋道:“真是太过分了,那王大川和曹达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石碌毫不犹豫地道:“他是曹县令二弟五姨太的娘家大兄弟!”

    里正的老婆眼泪汪汪地开口道:“大小,你不知道,婶家地里有几棵柿子树,虽说果子不好吃,但是做成柿子醋也是不错的,俺全家一年吃的醋全靠这几棵树了,不知道啥时候就被那王大川看上了,竟然大白天将婶家的柿子树连根刨了,种到他们家地里去了!他说这树都是曹县令家的私产,他要亲自看管……大小,那柿子树曹县令是不标记号的,他只登记地那些成材的大树,其实曹县令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让人乱砍罢了。那柿子俺自个儿都金贵的很,咋会舍得砍哟。”

    叶剪秋暗自点了点头,这曹县令倒也懂得防风固沙的道理。

    里正的老婆抹了把眼泪,从地下提出一个密封很严实的陶罐放在桌上道:“大小,别的婶子也没啥给你的,这是婶子给你带的柿子醋。家里也只有这醋还拿得出手了,这可是婶子做的最好的一罐了,已经存放了三年,来之前才从地里挖出来的。”

    叶剪秋还没动,一旁的牛氏则上前一把打开了陶罐,看着如葡萄酒一般透明的果醋欢喜的很,伸进一根手指往里蘸了蘸,然后放进嘴巴里嗫了嗫道:“是不错哩,一股酸气!倒是好柿子醋!”

    叶拴一抹鼻涕,粗声道:“娘,是啥东西?好吃么?”

    “你这个饿死鬼托生的,啥都想吃!看不酸死你!”牛氏边骂边将手指又伸了进去,沾了一指头醋在叶拴嘴巴里抹了一下,叶拴酸的哇哇大叫直往地上呸唾沫,吐完还用鞋底搓了搓……这下连采霜也看不下去了,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地溜走了。

    叶剪秋将那一罐子醋往牛氏面前一推,道:“你既然喜欢,就拿去。”

    这个牛氏,所有的贪婪和无知不掖不藏,赤果果全都写在脸上。

    “唉呀,这可是你婶子给你的,俺咋好意思?”嘴里虽这么说,但是牛氏还是高兴地将陶罐抱在了怀里。

    里正的老婆有些无语,虽然她内心别扭,但也只好顺水推舟:“大小给你就拿着呗,反正你们是一家人,谁吃都一样。”

    “那俺就不客气了!俺家大小在这府里也不缺这个,瞧瞧人家府里要啥没有哇!就那玫瑰卤子估计也是寻常人吃不起的!”

    里正的老婆有些下不来台,脸红了又红。

    叶拴在一旁叫道:“娘,俺饿!”

    “饿什么饿,还没到饭点就饿!”

    牛氏骂完,就偷偷瞟了一眼叶剪秋,如果她刚才没有听错的话,这大小可是说待会儿要带他们上馆子吃去!吃馆子呀,来青阳镇下馆子呀!这对牛氏来说,就像过年般高兴!

    “我们先去看病,完了再去吃饭。”

    现在时辰还早,估计饭馆都没有开始营业,如果在府里用餐,光是牛氏就会在府里落下话柄。

    “成!咱们就跟着大小走!俺家大小现在可有能耐啦,今天不仅能找个大夫好好看病,还能吃顿好的哩!”

    看起来不像病人的叶大山精神抖擞的拉起石碌,非常得意地保证。石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跟着来求人办事的,现在还要跟着蹭饭,对方还是个小辈儿,他这当叔的有些抹不开脸。

    好像看出了石碌的犹豫,叶大山嚷嚷道:“怕甚!不就是一顿饭嘛,他这当小辈的管长辈一顿饭还不该么?不仅大小管饭管定了,还得去个好馆子吃去,他若找个差劲的馆子俺这当爹的先不依!”

    在叶大山热情的劝说下,石碌和他老婆这才不好意思地磨磨蹭蹭站了起来。

    “爹,俺要尿尿!”

    叶拴拉着他父亲的衣袖苦着脸道,他身后的石碾和石碓也频频点头,看来刚才那玫瑰茶喝多了,这会儿快憋不住了!

    叶剪秋给三个小子指了指茅房的方位,告诉他们不要乱闯,解决完在府门口集合。说完后,三个小子立刻跑的没了影子。

    叶大山笑道:“肚里有本儿,喝得下水儿。”

    “可呗,那果子糕点都被这叁孩子吃光了!真能吃啊!”牛氏毫不心虚地道。

    话说那三个小子跑到茅房后,却看到一个穿着怪异的人正在打扫茅房的卫生。

    只见他穿一身连体的白色工作服,白色盖头大帽将脸遮的小小的,戴了一个遮住口鼻的大口罩,穿着一双到膝盖的厚底皮靴,正拎着大水桶冲刷青石板砌成的厕所,那双正干活的手上还戴着幅长过臂弯的皮手套。

    三个小子突然看到这样装束的人吓了一跳,呆愣地站在原地。只见那人闷声闷气地道:“是叶拴哪?”

    要问这是谁?这就是府里有名的“铲屎官”——叶小溪。

    叶拴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指着那人哈哈大笑:“叶小溪!原来是叶小溪!小溪你咋揽这么个好活儿!”

    叶小溪没有言语,只是闷头将厕所打扫干净,又洒上一遍生石灰后才退了出来,一把将脸上蒙的口罩取下。

    “你们不是上茅房嘛?”

    听到叶小溪这么一说,叶拴等三人这才感觉到自己体内某个器官隐隐膨-胀的厉害,急匆匆的进了茅房。

    “叶拴!这里是茅房嘛?干净的让俺尿不出来!”

    “是呀,一点儿臭味也没有!”

    三个人并排站立,终于过了许久才算尿了出来。

    叶小溪苦着脸站在原地等待,等他们三人走后他还要进去打扫一遍。如果清理不干净,剪秋哥说了,肯定会让他“下岗”的!

    说起来这叶小溪也蛮苦逼的,谁也没有料到府里竟然派他来干这种脏活。开始叶小溪死活不同意,在屋里哭了好几天,还埋怨为啥不让比他年纪大的剪秋哥去干。

    马婆子告诉他,叶剪秋是管厨房的,是绝对不能插手茅房的事的,谁不嫌膈应啊。而且管理五谷轮回之所并不是坏差事,是府里工钱最高的工种,一个月三吊钱哪!

    即使如此,叶小溪也百般不乐意。最后在叶剪秋的帮助下,给他设计了一个水冲式的厕所,又给他做了几身很酷的“防化服”,还做了口罩,手套等物,并许诺菜园子里的瓜果让他吃个够后,叶小溪这才委委屈屈地上岗了。

    叶小溪穿着防化服后也觉得自己很酷,叶剪秋夸他像外星人,叶小溪问是啥意思,叶剪秋就打趣的说他是来自星星的你……

    府里的人见他也会惊叹:“唉呀妈呀,这是谁呀!”

    “你祖宗!”

    听出叶小溪的声音,有人做势要挥拳头,叶小溪就抡起粪勺,对方完败!

    现在叶小溪是府里最富有的下人,名下的银子都多的存到银号里去了,这府里所有下人的待遇谁也比不上他!本来人们都觉得这是最脏的工种,可是叶小溪每天最多用水冲冲厕所,洒上石灰就得,其它活什么都不用干!

    原来,清理化粪池等最脏的活根本不用叶小溪动手,乡下有种田的农户早就和叶小溪私下交易好了,隔几天自会有农户主动上门来将化粪池清理干净。为了争夺化粪池当农家肥,农户们还争先恐后地给叶小溪送礼!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羡慕嫉妒之余,府里有人给他起个绰号“铲屎官”,以供心里平衡。好嘛,这西兔儿村的两个姓叶的,上下两张口都包了!

    叶小溪看到叶拴后有些纳闷,这剪秋哥不是卖了么?怎么地他们家的人成天上门啊?而他自己的家人,却没有一个来找上门的!

    有一次,手拿贵的没有良心的冰糖葫芦边吃边逛的叶小溪,偶尔在街头遇到了他多日不见的爹娘。一身褴褛的爹推着独轮车载着跌伤了腿的娘,一脸愁苦的正准备找大夫治腿,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他。叶小溪的娘拉着他的手哭个不停,他爹哽咽地揉的两眼通红。叶小溪倒没想太多,执意要请爹娘吃饭,结果他爹推着他娘跑的比兔子还快!此后,叶小溪经常从这条街过,却再也没有碰见过自己的爹娘……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