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剪秋》叶剪秋分节阅读18

    只见这个山腰处,更多的官兵正围在一个大沙坑前看守,沙坑上方只撑了几个被热风刮的摇摇欲坠的帐蓬,几个官兵萎靡不振的盘腿坐在地上像干渴的鱼那样张着大嘴喘气。

    虽然这里并不是鹰头山最高之处,但是这里的气候依然很恶劣。如果要登上鹰头山顶,他们三个人轻功再好,估计也要走上一天。

    杨小迷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被热的有气无力的官兵们就往后退了一些,任他们进坑里查看。

    只见这个沙坑约有十余尺深,二十多丈宽,四周散落了很多燃烧过的黑色残片,几具尸体被白布蒙上放置一边的白布帐篷下。

    司徒瑾上前一把掀开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查看后不禁吸了一口凉气——真是前所未见!

    这些尸体可以说只是薄薄一张暗灰色完整的人皮,五官已模糊已经辨认不清,但是一头短发不是棕色就是黄色,一看就是异族。

    “有活的吗?”

    “没有活口,当时现场有一具比较完整的尸体,可惜搬动的时候破了条口子,结果血肉碎骨都从那伤口处流出来了。”

    “内里伤成稀粥那般?”

    “对极,和钧之说话就是省力。”

    “这些家伙到底是不是人?”

    “从唯一那具完整的尸体来看,像是人,但是却和我们这里的人大为不同,五官更深,而且肤色完全不一样,有黑色,有白色,还有红色,但是只隔了一夜,就全变成了这种灰色的人皮,这里太热,只过了一晚,这些皮也快晒干了。”

    司徒瑾皱眉:“这些人好像中了掌-心雷,内腑震荡后碎裂,遇口而出。”

    “的确像。”

    “有衣物么,为什么没有衣物?”

    这些人皮光溜溜的,浑身不着一线,就像没有填充物的假人偶,即使见惯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尸体的杨小迷也非常诧异。

    “衣物都烧光了,只是奇怪衣物烧没了,人的表皮还完好,连头发也没烧掉一根。”

    杨小迷拨了拨沙砾中颗粒状金属的东西道:“这些像是这些人身上佩带的金银首饰,只是遇到高温溶化一团,已经辨不出模样了。”

    司徒瑾在这沙坑里仔细地勘察,终于被他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

    “杨小迷,你来看看这个,很不一般,看来沙土即能淘金,也能成宝石。”司徒瑾抓着一块掺杂沙粒,色彩斑斓水晶状物品,若有所思地道。

    杨小迷心里大喜,他以为是那些尸体身上带的金银之物变了形,现在看起来却是沙土遇高温溶化所至。

    “对极!我马上派人带些沙土找工匠烧炼!”

    朝歌好奇走到那些散落的黑色碎片前,伸手拿了一块,杨小迷大喊:“朝歌小心!”

    “怎么了?”

    朝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一股灼热的像火炭般将他的手心烫成大泡,朝歌顿时将手里的黑色石块扔掉。

    “这些东西古怪的很,看起来没有特别,好似火中取栗般烫手,我手下的兄弟被烫伤了好几个!”

    司徒瑾掏出一块棉巾将朝歌的手包起来,然后弯腰又用布将一块最小的黑色块状物包起来道:“这块我拿走。”

    “要小心才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天外来物,是祸是福我司徒瑾都接着!”

    杨小迷大笑:“钧之真豪爽,大哥既然拿走了我的证物,晚上怎么着也得请兄弟喝几杯吧。”

    “你且等着吧!”

    “哪次都让等,真让人心急。”杨小迷咧嘴。

    “心急吃不得热酒,等你那沙土炼成宝后再议!”

    司徒瑾等人没有多留,而是带人匆匆离去了。

    众人来到山脚下汇合,晋伯策马上前与司徒瑾并辔而行,悄声道:“此事果真蹊跷,这些人长得非常不一般,莫非真是天上的雷公不成?”

    “管它是什么,我只想求财,总之有杨小迷接手,有了好处怎么地也得分兄弟们一杯羮!”

    晋伯仍在想着那些古怪的尸体:“那些皮子怕是等朝廷的人来后,就变成灰烬了。”

    “干风暴晒,放在沙坑上反而会保护的好,等拉回府衙早晚烂掉。”

    “正是。”

    而守在沙坑的皂役们却无法忍受,杨小迷身边的手下眼巴巴的看到司徒瑾等人离开,于是开口道:“杨头,我们还要在这里守多久?”

    “守着吧,直到朝廷来人!”

    众人哀鸿遍野,有人大叫道:“巡检司的人都来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守?我们轮流当值也可以嘛!守在这里早晚也得晒成人干!”

    “可不,到了晚上,不被风刮死也得冻死!”

    杨小迷拍拍衣服上的沙尘叹气道:“拉倒吧,巡检司的那帮穷鬼都穷疯了,值上一天不得要上二两银子!”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道:“听说巡检司连饷银都发不下来,司徒瑾带着手下开始做买卖了,将贩子们的物货倒手就卖掉了,赚了不少银子!”

    “胡说,有人卖老婆换酒喝了!”

    “哪有胡说,这帮巡检司的人什么都干,他们的货仓内不知堆了多少货物!连曹大人下面的铺子有时也从司徒瑾那里拿货!”

    “哈哈,竟然沦落成了奸商!当初巡检司来青阳镇时是多么威风的一帮人马呀,把老子吓得不得了,结果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啧啧……”

    杨小迷得意地笑道:“所以说,你们这些臭小子运气好,跟着我杨头吃香的喝辣的!还是乖乖守着大坑吧,好歹你们每月俸银不少一文!看守大坑的兄弟们听着,守一晚发一两现银!”

    “是,杨头英明!”

    一群皂役们顿时也不觉得热了,一起齐声附喝,杨小迷心中得意,他可比那驴脾气的司徒瑾眼头活泛多了,这帮手下哪个家里都做着生意开着铺子,来府衙当差,只不过是玩个票!

    ………………………………

    荚县县城最东,本来笔直的官道却突兀的拐北了个大弯,顺着拐弯的青石板铺成的宽阔马路的西侧,正是缓缓而行的流沙河。浑浊的河水不时打着旋儿,翻着水花,飘浮在河面的落叶被旋涡深深卷入水底,隐约可以看到水中央有黑影一闪而过……流沙河两岸绿树荫荫,一阵河风吹过,两岸的大树如同两排整齐的士兵,风起摇曳,万树婆娑,涛声阵阵,少有的阵阵清凉。

    传言说这河水向北之处,是荚县风水最好的地方。

    有百姓路过,看到宽阔无人的马路和树下的荫凉无不羡慕,但是均摇头不敢在岸边避暑小憩,不是因为怕河里的水兽,而是从道路拐弯处往北,全都曹县令的私人领地。

    曹家大宅,就座落在这条路的尽头,一处繁花大树簇拥的地方。

    在二楼那青纱帘飘起的雕花窗内,几个女子正嬉笑着围着红木圆桌上打骨牌。

    为首的那个老太太穿着金心黑色闪光缎的对襟直裰,花白的头发挽成万寿髻,簪着碧玉瓒凤钗,额头束菱形宝蓝锦缎金丝凤缀细珍珠抹额,中间点缀一颗硕大黄色猫眼石。老太太身形晃动间,额顶上的猫眼石眼光波流动,仿佛她头上有第三只眼在窥视。一张老脸被白粉扑的煞白,更显得刻意画的眉毛粗黑,嘴巴猩红。

    那老太太虽衣着华丽,却不拘小节。

    她打牌正兴起,一扭身子,两只脚上下用力一蹭,将一双湖蓝底绣红牡丹花的绣鞋腾腾蹭掉,光着两只大脚丫子盘腿坐在红木镶白玉的圆鼓凳上。一只戴满红蓝宝石戒子手胡乱拨弄着哗啦啦的骨牌,腕上的淡紫色芙蓉玉镯子叮当响。

    她另一只手还夹着个镶嵌着羊脂玉嘴赤金大烟竿,弧形的金烟竿上还趴着三只撅着屁股精致的小金猴,她用厚厚的嘴唇猛力吸了一口后,美美的吐了个大烟圈,将燃烬烟草的烟锅往红木桌上梆梆一敲,还冒着红色火星子的烟灰就掉在了地上。

    她身旁的小丫头立刻弯腰去捡,生怕将地上那厚厚的大红色织锦地毯烫个大洞。由于烟团子还没完全烧尽,小丫头手指烫的厉害,她忍着疼痛将烟团子丢在自己手里早就准备好的紫金盅里,紫金盅里盛着半盅水,烟团子一丢进去,就听到“嗞”的一声。

    老太太不晃不忙的伸出又伸出烟锅,另一个小丫头立刻上前将金丝烟草塞满,准备打火时,老太太不满的用烟竿梆梆的直敲打着那丫头的脑袋:“小浪蹄子没长眼睛么?!!”

    小丫子眼泪汪汪的低头受着,不敢言语,更不敢伸手去揉脑门上被敲肿的大包。旁边的一位丰腴的女子安慰的笑道:“干娘,这可是输急了眼了?何必将火发到下人身上,让闺女多给娘放些水就是!”

    老太太一撇猩红色的厚嘴唇,道:“放水让我赢钱还有个什么趣儿!若你碧桃真长脑子,就不着痕迹的放水,别让我一眼就瞧出来,当我是小毛孩儿耍着玩呢!”

    “谁敢呢!娘头上可是长着三只眼呢!”另一个穿紫罗兰色对襟绣金芙蓉拖尾长裙女子捂嘴笑。

    捂嘴笑的女子是曹达的正室发妻,而旁边那个女子碧桃则是曹老夫人的干女儿。

    老太太将身前一堆银子数也不数的都推到碧桃面前:“拿去拿去!没事就来刮老娘的油水!成日来找我打牌,吃我的,喝我的,还赢我的!”

    老太太虽然不满,但脸上仍带着笑意。

    碧桃一听立刻趴在老太太身上撒娇:“干娘,前些日子女儿从人牙子红叶那里收了个好货,正而八经的乡下野小子,浑身的肉结实的就像牛腱子!回头给娘送来可好?”

    老太太一听,胳膊肘一顶,将将碧桃远远抵到一边,连笑带气道:“滚!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就恶心,一股臊气!那个小子呢?今儿带来没?”

    “没呢……这不,正在听月楼让人调-教开窍,回头就给娘送来……”

    碧桃边笑边拉着老太太的手,不动声色的将老太太碗上的芙蓉玉镯子给捋了下来。

    ☆、二十二

    老太太一听此言,不禁皱眉:“开窍?你们听月楼除了良辰以外,有几个机灵的?哪个不是受了饿,挨了打,出来就跟放了血的王八似的,蔫了吧叽的!”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碧桃陪着讪笑,又开始拉着老太太的手去摘那几个明晃晃的大戒子。

    曹老太被碧桃扰的心烦,一把抽出了手,自己将手指头上的宝石戒子全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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