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剪秋》叶剪秋分节阅读5

    曹五这才哈哈大笑:“咱俩也是老交情了,这次就罢了,下次给再俺曹五找个绝色的小爷儿来!”

    “成,俺回去就给你用心踅摸去!”

    等曹五一伙走后,那汉子苦着脸看着他为数不多的“货”,按自盘算着如何卖个高价,刚才他老老实实的交了二十个铜板,没办法,他没有红嫂子会说话,只得掏钱了事。

    红嫂子上前安慰:“别泄气,这早市还有几个时辰,到时候还有客人来挑。”

    “还不如给人当男妾,这日子过得窝囊!”

    那汉子有些泄气。

    “当男妾也得有脸,你这张老脸不行,天生就是个当老丈人的命!”

    听到红嫂子打趣,那汉子也笑了。

    叶剪秋站的腿都麻了,他无力的倚着身后的一棵大杨树,看着集市上的人来人往。

    这里的人们装扮都差不多,几乎都穿着厚皮袄,头上包着帕子,由于早上冷,雾气大,很多人脸上还蒙着面巾,当做口罩用。有一个头上包着帕子,蹲在地上卖陶碗的老汉,脖子里露出的衣领密密麻麻有数层之多,他面前的两个大藤筐里装着一摞摞的用麻绳系着的粗瓷大碗,还有一些石头制成的蒜臼子,石盆石缸子。

    姑姑曾说过,一层布一层风,十层布能过冬,贫苦人家都是这样穿。俗话说敬人先敬衣,人们一看对方衣着就知道是哪个阶层的人。

    在集市里鲜见穿棉麻衣服的百姓,更别提穿绸缎衣服了,市场里偶尔有个骑着大马穿绸棉袍的一看就是有钱人,耀武扬威的在市场里挑三捡四。也许在这个地方,这皮子做成的衣服反而是最便宜的,也是贫苦百姓最常见的穿着。

    叶剪秋和身边的一群孩子一样,全都是皮袄,但是这些孩子里也就属他的皮袄最为破旧,而且下面的裤子明显太短小,露出细丁丁的一截瘦脚脖子,晃晃当当的踩着大草鞋。

    姑姑曾经给他讲过一个笑话,说六十年代的时候,村里的干部穿尿素袋子做的衣服,即使这样,平常的百姓也穿不起,村里还有个顺口溜:“大干部,小干部,全都穿尿素裤,有黑的,有蓝的,就是没有广大社员的……”

    想到姑姑,他不由得又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

    太阳快要出来了,杨树林子里的薄雾快要散了,集市上的灯光也灭了不少。杨树上很多早起的鸟儿们仿佛也开了集市,纷纷在枝头叽喳欢叫,如同一场热闹的晨间奏鸣曲。

    这是一个非常贫穷的乡镇集市,里面大多数是穿着臃肿,面容凄苦的老农,抄着手抱着长长的大杆秤,蹲在自已一早就带来的蔬菜肉蛋之类的货摊前等着买主,有些来买菜的主妇们也是穿着大袄,头上裹着棉巾低声和菜贩们讲价。

    这个市场很安静,不像上辈子的集市般那样热闹非凡,而且每个区域很自觉的划分开来。

    卖肉菜蛋的聚在一起,卖针头线脑布头的聚在一起,木匠摊前也推满了小板凳农具之类,卖早点摊位上人比较多,灶火上空飘荡着热气腾腾的白烟,不知道在做什么吃食。有人大早上就开始喝酒,还不时的传来吆喝的猜拳声和酒肉味儿……闻到飘来的阵阵酒香,惹得一旁的大汉直吸鼻子。

    紧挨着人口买卖的摊位是一个卖场畜牧的地方,很多皮狙兽和牛,羊等家畜都拴在树上,不时从那边传来牲畜特有的腥臭的味道。

    这皮狙兽是叶剪秋第一次见,这些动物虽然长得高大健壮,但是性格很温顺,非常惹人喜爱。

    红嫂子的皮狙兽是常见的黄色,而牲口市场里的皮狙却花花绿绿的,有黑的,有红的,有绿色,还有条纹状的,尤其是它头上长着环状突起,像长刀似的两只弯角,显得特别雄壮威武,如果不是摸清了它的脾气,第一次见到皮狙兽的人,肯定以为遇到了什么凶残的猛兽。

    叶剪秋非常喜欢这种高大温顺的动物,上辈子的叶剪秋就经常骑在牛背上出去玩,在村头的河里游泳抓鱼,躺在山坡上晒太阳,吃甜草根……

    正当叶剪秋踮着脚看远处的皮狙的时候,一个装扮妖艳的中年女子出现在红嫂子的摊位前。

    这个女子体姿丰腴,一身闪光翠绿色的绸薄棉袍,穿着大红缎子绣花夹袄,头上戴满珠花,脸上抹着粉粉白白,描眉画眼,涂着鲜艳的红唇,手里甩着丝帕,扭着腰肢一晃三摇走了过来。

    她一身红配绿的装扮在这个灰扑扑的市场上显得格外惹眼,而且走路时那肥大的屁股扭的就像健壮的马臀,很多人都在纷纷打量她,就连卖菜的摊主也抄着手站起来,好奇地张大嘴巴看着这个华丽妖艳的女子。

    她来红嫂子的摊前,一股浓郁而又劣质的香粉味扑面而来。

    “哟,碧桃姐,您今儿怎么得了闲,大驾光临到这市场上来?”

    红嫂子显然是经常和这位叫碧桃的女子经常打交道,估计这碧桃姐不少从红嫂子这里买人。

    “瞧瞧有没有干净的男孩子,县里乡下都逛了好几天了,没有找到好的,累的老娘腿疼。”

    碧桃姐微微皱眉,还轻轻敲打了几下酸疼的大腿。

    “俺这可都是好货,全是干净没有开-苞的。”

    一听红嫂子热情的介绍,为数不多的几个男孩子脸色顿时变了,吓得缩了脖子往后躲。

    碧桃姐轻蔑地一挑嘴角,鼻子里嗤了一声道:“你今儿的货不成,年纪都大,而且长相丑的都跟地里刨红薯的似的,天生就是个拉板车的命!”

    红嫂子腆笑道:“没办法呀,这穷山恶水的哪有花尖尖掐呀,人家有好的还留着呢,哪会轻易卖掉。”

    红嫂子不由得想到牛氏家的叶二妞,叶大山一家宠的像个宝似的,只怕还等着这叶二妞进宫当娘娘呢!

    碧桃姐叹了口气:“现在这些有钱的大爷不好侍候,有人专门要年纪小不懂事儿的,带在身边养着,等火候差不多了,才会收房。”

    “哟,那可费功夫了,这得多大耐性啊!”

    红嫂子惊讶,这有钱人越玩越新鲜了。

    “可不是,老娘也急,偏偏这模样好的孩子不好找,这十里八乡的难挑一个!净是些烂窝瓜!”

    说完,碧桃姐还嫌弃地用丝帕掩鼻,单单冲着叶剪秋白了一眼。

    背靠着杨树的叶剪秋不禁好笑,他真的很丑么?

    等碧桃姐走后,这些男孩子都松了口气。

    看着那些孩子们的神情,红嫂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人家碧桃姐的听月楼可是个好地方,不用说那头牌的公子小姐了,光是里头的丫头小厮们整日都是锦衣玉食养着,连漱口水都是香茶,洗手都用的玫瑰汤!你们别不开眼,就连马夫一个月都有五吊钱!能进听月楼当差也是福气,成天侍候的都是你们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大人物!”

    几个男孩子一听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乖乖哩,这听月楼这么厉害啊,连下人都过得这么好!

    此时,红红的太阳爬上了树梢,开始显出威力。

    杨树林里刮起了阵阵热风,杨树叶就像浪花般哗哗啦啦的响,树叶上的雾气漉出的水像雨滴一样纷纷往下掉,很多人将自己身上的皮袄和棉帽子都脱了下来,纷纷躲在树荫下避开刺眼的阳光,有孩子伸出手接水滴往嘴巴里填,也有几个孩子热的脱了大皮袄,光裸着上半身蹲在树根下像猴子似的互相在皮袄和头发上拨来拨去。

    叶剪秋身上也开始燥热了起来,觉得自己身上的破皮袄非常不舒服,身上好像还有小动物在爬,他不停的在身上和头发上抓来抓去。他上辈子虽然在农村生活,可是姑姑和他都爱干净,还从来没有长过什么小动物!

    天哪!他真想在热石灰里滚上一滚,往头上浇上几瓶烈酒,然后将头上那三千烦恼丝剪了去!剃成个大光头!

    叶剪秋咧咧嘴,尽管他身上热的难受,但是他也决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的。心里竟然有些盼望自己赶快被人买了去,好痛痛快快地先洗个澡!

    很快,又过来几个买主挑走几个孩子,红嫂子的摊位前只剩下叶剪秋和另一个比他更瘦弱的男孩子,那男孩子已经饿的有气无力了,不时地看着远去的同伴弦然欲泣,嘴里喃喃道:“俺怎么办呀?俺不想卖到戏园子……”

    红嫂子看着剩下的两大一小“货底”发愁,她抬头看了看天,如果这在巳时还卖不出去,就考虑其它办法了。

    而那中年汉子摊位前,已经卖的只留下了那个蹲在地上不停咳嗽的老头儿。那个老头子蹲在地上,身边的挎包开个口,里面满满的工具。他不时的捡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叶剪秋好奇的上前看,原来画的是一些椅子和凳子,还有一些漂亮的桌子,他果真是个木匠。

    红嫂子和那汉子商量:“快收摊了,又留了几个货底!”

    “老规矩,要么贱卖,要么就送到戏园子或是暗门子,再拉回去还得管吃管住,再生个病啥的就更不好卖了,划不来!”

    “你那老头子有人要么?估计白送都没人要。”

    “有手艺,是个木匠哩。”

    红嫂子撇嘴:“虽说现在青阳镇树木也不少,但是这些成材的树都是曹县令标了记号的,全是曹大人家的私产,偷砍一棵都要人命!现下最吃不开的就是木匠,胆子大些的砍些边边角角刨个板凳啥的,大件的木器都得提前找关系预定!木材贵的比人还值钱,这年头饿死的都是木匠!炭也贵的吓人,听说一斤要五个铜板,谁烧的起?到了晚上,俺还是烧几块炭石放被窝当烫婆子使!俺还听说……”

    红嫂子在那汉子耳边低语了几句,那汉子瞪大眼睛:“螭国?那里的木材听说特别好,尤其是红松和白皮松,一根就要五两白银,有的木匠做成一幅独木寿材都卖出了天价,发财啦!”

    “所以说,这年头有门路的木匠富的流油,没有门路的都快饿死了!没有原料加工,空有手艺也吃不上饭!”

    叶剪秋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他起的太早,而且到现在水米没有打牙,又饿又困。这个时候,他摸到了兜里的那颗小小的鸟蛋,这还是叶大妞偷偷塞给她的,只有一面之缘的叶大妞,看起来是个贴心的好妹妹。

    正当叶剪秋小心翼翼地剥鸟蛋的时候,从市场外并排走过两骑高头大马,马上两个英姿飒爽,一身戎装的男子纷纷引起人们的注目。

    ☆、六

    见到两位军爷后,有人悄声道:“这不是巡检司的军爷么?怎么来市场了?”

    “莫不是查走私?听说螭国和咱们青鸾国走私特别厉害!”

    “私盐,棉麻,绸缎,药材,木材……尤其是马匹,一匹好马就要白银上千两!咱青阳镇什么都缺!银子都被这些私贩子赚了去!”

    “听说巡检司有好货,不过得有关系才能拿到。”

    “可不能瞎说哩,小心让他们听到……”

    据说巡检司查私卖私,油水大的惊人,而且全都是紧俏的货,可惜这些商贩们却无缘和军团合作,听说那些好货都被有门路的大商家卖到绵州府去了,赚了大笔的银子!众摊贩小声的议论着,无不羡慕的看着从面前经过的两位军爷。

    只见最显眼的一头黑色大马上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粉面少年郎,那少年军士头戴大沿的毡帽,帽顶上有一摄红缨,身穿着黑色骑装,腰佩长马刀,身后背着弓箭,别着箭壶,胸口还有一个铁心镜,脚穿兽皮做的高脚厚底靴。他正在和并辔而行的中年男子道:“晋伯,大哥住在署衙不好么?为何非要买一个大宅子不可?”

    “朝歌有所不知,钧之是个大孝子,将老夫人从京都临月城接回来,定会带有一些女眷的,怎会让她老人家和咱们巡检司的一帮臭小子们住在一起?而且这青阳镇的大户人家早在几年前几乎都走光了,空留一些大而无当的宅子,买下来也花不了几个钱,让老夫人也住着舒服。也许,这次老夫人回来,钧之不久会成婚的,所以这大宅子是非买不可的。”

    说话的晋伯骑着一匹花骢马,头上绾着丝巾,穿着一身暗紫色的战袍,腰佩一把龙泉剑,身姿挺拨,面庞如刀削斧砍一般有棱有角,由于这会儿天气转热,晋伯领口敞开,露出古铜色结实的胸膛。

    晋伯他口中的钧之就是这青阳镇巡检司使司徒瑾,晋伯虽然比司徒瑾年长,但是级别却只是巡检司的副官。他跟随司徒瑾身边多年,不管做什么事两个人都是一起出马,秤不离砣。由于他面相成熟,人又稳重,于是总有人将他当成巡检史,而把司徒瑾当成副官。

    朝歌和司徒瑾都叫他晋伯,并不是因为他年长,因为晋伯本身就叫个这名字,所以晋伯因为名字无形中不少占了别人便宜,这点要归功于他当初不知道怎么想的父母大人。

    听到晋伯的话,朝歌面有喜色:“这么说来,我也快要有嫂子了么?”

    “是的,老夫人前段日子寄来的书信就催这事儿,钧之也很苦恼,他既然留在青阳镇不再回临月城,老夫人就想让他抓紧时间把终身大事给办了,好早早的抱孙儿。”

    朝歌又道:“既然如此,我们要好好选人侍候老夫人才是,只是我不太会选下人,怎么挑选下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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