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分节阅读33

    随着御前侍卫的一声长呵,一顶深色马车疾驰而来,在樊城的衙门前停下。

    荣王赋君颐掀帘而下,他板着脸,却是个略带稚气的长相,仿佛老气横秋的小孩子。

    廖知县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抖得像筛糠,赋君颐冷眼看了他半晌,一脚就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半声也不敢哼,廖知县任由赋君颐自他背上走了过去,牙齿哆嗦着咬破了嘴唇。

    “吾儿何在?”赋君颐坐在太师椅上,喝了口侍卫端过来的茶。

    廖知县简直是爬进来的,此时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颤抖着回答道:“禀王爷……世子,世子在……在冰窑……”

    赋君颐顿了一下,茶盏脱手而出,直直砸在了廖知县头上,滚烫的茶水淅淅沥沥淋了他满头满脸,和着被砸破的伤口流出的血蜿蜒流淌。没有人敢说一句话,荣王自小被先帝宠得骄纵跋扈,除了同胞兄长赋君抒谁也治不住,他也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蛮横到大。

    “狗奴才,带路!”他站起身,狠狠地踹了廖知县一脚吼道。

    冰窑的门被缓缓推开了,赋君颐大马金刀地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最中间的棺材里,无声无息地躺着他唯一的儿子。

    “……长贤。”赋君颐走过去,双手按在冰凉的棺椁上,看着赋长贤苍白的遗体。

    他伸出手去触碰到了赋长贤同样冰冷的脸庞,那身华贵的宝蓝袍子上沾满了干涸成深褐色的血迹。赋君颐握住了儿子僵硬的手,忽然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拉起了赋长贤的手,上面的皮肤明显看出来是被人缝合过的,带着丑陋的针脚。赋君颐忍着怒气,剥开赋长贤的衣服,就看到了毫无血色的腹腔上那道又长又粗的伤口。

    赋君颐回过身,一下子就把廖知县踹飞了出去!

    “来人!给本王把他们都抓起来!”赋君颐怒吼道。

    廖知县的手扒在门框上都迸出了血:“王爷!王爷饶命啊!王、王爷您听我解释!王爷……!”

    赋君颐站在寒冷的冰窑内,赤红着眼看着衙门里的一干人都被拖了出去,才转过身去给赋长贤整理好衣服。

    他梳理着赋长贤干涩了的头发,心里的愤恨一股股直往上冒。

    “你若有一句假话,满门抄斩。”赋君颐坐在上首冷冷道。

    廖知县都快晕死过去,此时便把事情原委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赋君颐听完他的讲述后,再次摔了一个茶盏:“荒谬!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谋害世子?!琴音杀人?血管爆裂?你以为本王会相信?!”

    “王爷明鉴……世子、世子死得蹊跷,我们也是没办法才……”话未说完,赋君颐直接把他踹晕了。

    “给本王押下去收监!先关着,现在带着世子的棺椁立刻启程去湘府,全部抓了回来再一起腰斩!”

    赋君颐拂袖而去,根本不理会大热天的尸体将会面临着腐烂的问题,反正这些他不管,自然要别人去焦头烂额。

    荣王府内,正在上香的荣王妃突然一阵心痛,捂着心口栽倒在地。听到声响,婢女们从外头赶来,手忙脚乱将她搀扶起来,扶到了床榻上。

    “娘娘,要去请太医过来么?”婢女焦急地问道。

    荣王妃靠在软枕上,虚弱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下。”

    待遣退了婢女们,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张黄纸。

    纸上用朱砂批着“恒沙沽命命格”几个字,荣王妃匆匆扫了一眼,取来床边的小手炉,将黄纸塞进去点燃了起来。

    烟雾缭绕中,荣王妃双眼紧闭,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赫然又是梦中那处奇妙的境地,天水相连,云横黛岭,淡金的湖泊上漂浮着一艘精巧的画舫。

    “原来真的不是梦……”荣王妃喃喃自语,自岸上站了起来。

    画舫渐渐驶来,待到靠岸后,自画舫上下来的仍是梦中的那个青年。

    “王妃娘娘既然已经点燃了命符,是下定决心要与我交易了么?”夜白藏微笑道。

    荣王妃失神了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坚定道:“是,我愿意以我的命格作为交换。”

    夜白藏微微颔首,抬起手来点住了荣王妃的眉心。

    荣王妃有些恐惧地闭上了眼,只觉身体变得轻盈了不少。在她的眉心处,一缕光芒被夜白藏以指牵引而出,渐渐凝聚成一团微金的光。

    夜白藏将光团放在了秤杆上,看了眼刻度,道:“王妃命格共有七两重,扣去买卖部分,剩余二两一。”

    他将微光分成两团,大的留在秤杆上,小的被他再次送回了荣王妃的眉心。

    荣王妃睁开双眼,只见夜白藏对她微笑道:“交易成功,以荣王妃命格换取荣王世子一命。”

    “长贤真的能够复活吗?”荣王妃焦急地问。

    夜白藏却没有回答她,而周围的景象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犹如雾气不断蔓延上来。荣王妃害怕地紧紧抱住自己,只觉一阵天翻地覆。

    她惊喘着醒来,手里还紧紧地捧着那个小手炉。

    那仿佛又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荣王妃连滚带爬地下了床,一个人冲去了王府内的祠堂里,望着那处新添的牌位怔怔落下泪来。

    她扑在蒲团上泪如雨下,钗发散乱,看起来十分狼狈。

    与此同时,在皇宫内的另一座古朴的院落里,悬挂在松枝上的古钟咚的自己敲响了一下。屋檐下的草枕上坐着一个白发男子,在听到钟声后,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窗外的阳光稀薄了起来,阴云密布,是大雨将临的征兆。

    荣王的马车一路疾驰离开了樊城,直往湘府而去。赋长贤沉重的棺椁被放在另一辆马车上,堆满了冰块,用八匹马拉着。

    赋君颐坐在车内,两个娇俏的侍妾正给他端茶递水,看他绷着一张脸也不敢多话,只静悄悄地待在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赋君颐才端起冷掉的茶喝了一口,立刻又摔了杯子骂道:“没长眼的东西!茶冷了都不知道!”

    侍妾们一叠声求饶,哆嗦地收拾着碎了的茶盏。

    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赋君颐正要发脾气时,帘子外传来了侍卫惊恐的声音:“禀王爷!世子……世子……!”

    “你说什么?世子出什么事了?!”赋君颐一掀帘子,推开发抖的侍卫就自己下了车,快步来到了装着世子棺椁的马车前。

    “把帘子掀开!”他喊道。立刻有人上前替他掀起了帘子。

    当赋君颐看清了车里的状况时,他猛地怔住了。

    周围也传来了侍卫们压抑的惊呼,赋君颐恍若未闻,只眼睁睁地盯着那个自棺椁中缓缓坐起的人——

    是已经死了很久的赋长贤,他僵着身子坐在堆满冰块的棺椁中,双眼无神,直愣愣地对上了赋君颐惊恐的目光。

    “这……这!”赋君颐慌了,几步后退,看着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的赋长贤,喘了几下后吼道:“把、把他押住!”

    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不得不咬牙走上前去制住了赋长贤。他们将赋长贤自棺椁中拖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放到了地上,在阳光的照耀下,赋长贤并没有变化,看来他没有变成僵尸一类的东西。

    赋君颐看着自己那个诡异的独子,脚步虚浮,丝毫没有喜悦。

    “把他关回去。”赋君颐低声吩咐道。

    天际阴霾,仅存的一点儿阳光也被遮掩了,荣王的车队平静下来后,又继续沉重地往前走。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 34 章

    西风呼啸,天色阴沉。

    昨夜大雨倾覆,琉璃瓦上碧珠碎。整个皇宫望上去就如一片苍郁山林,清雅的粉墙柚柱间落花凌乱,枝头绿肥红瘦,看上去格外黯淡。由于雨势不减,天际无光,层层回廊也点起了青银摹花的宫灯,在阴沉雨天带来的白雾气里犹如一只只明亮的眼睛,在暗自窥探着。

    神竹秀执着一把乌木骨的竹伞,站在皇城的角门上,踌躇了半晌。

    “何事?”

    守卫也发现了他,自雨中奔过来询问。

    神竹秀慌乱地掏出了那块玉牌给他看,得到允首后才跟着宫人,匆匆进入了那仿佛一座山中野庙般的宫城里。

    雨气朦胧,馥郁的青草香阵阵弥漫,这大齐宫城对于皇家来说过于闲云野鹤,威严不足,倒更像是一处世外仙境。尤其是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浓云薄雾,更突显出它的仙风道骨。

    神竹秀想,若是当初他没有一心想着拜入儒门,而是听从赋君抒留在这里的话,想必日久天长,再怎样也会爱上这独特的地方。

    只是他从来都不可能属于皇宫。

    很快,宫人就将他领到了竹山舍前。

    推开那扇崭新的竹门,神竹秀叹了口气,手指不由得抓紧了伞柄,在心中一遍遍复述着早已重复过无数次的说辞。

    赋君抒倚在绣楼上,早已发现他了。天气略寒,炉子上正温着酒。

    由于雨势不小,一路走来,神竹秀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上了三层楼后,他收了伞站在屏风外,仍不住地掸着身上的水珠,生怕弄湿了地上精美的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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