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弟?”蔺即川喃喃自语道。
身旁有人大喊道:“来了来了!是向剑道顶峰挑战的人来了!”
“什么剑道顶峰啊,冷独听已经走火入魔成为武林魔头了!真希望那位少侠能够打败他,顺利为武林铲除一害啊!”
蔺即川浑身发冷地看着悬崖上那两个小黑影,他根本不认为闭关才五年的任逸尘能够打败剑道顶峰!就算他再天赋异禀,就算他再勤学苦练,就算他有盖世神功……
阮少嫣奇怪地看了眼微微发颤的蔺即川:“蔺兄,你没事吧?”
蔺即川缓慢地摇了摇头,他愣了一会儿,才猛然醒悟过来:“不行,不行!我得阻止他……我得……他是疯了吗!”
他对阮少嫣喊了一句:“我过去看看!”便转身挤进了人群里。
阮少嫣急忙也跟了上去:“蔺兄!你等等我!”
两人犹如身在水中,人群变成了鱼群,他们逆流而上,被汹涌的浪潮一**不断地打回去。
当他们终于游出了一个缺口时,悬崖上已经只余下了那抹显眼的白。
任逸尘白衣负剑,剑上有血。他望着那把连带剑鞘插在地上的剑,久久没有言语。
他往下看去,千丈山壁,无尽深渊。
蔺即川和阮少嫣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蜉蝣山的山道。任逸尘自悬崖上御剑而下,堪堪从两人头顶掠过去,一眼也没看他们。
蔺即川站在原地,只觉如鲠在喉。
“那个人,难道、难道是你师弟任逸尘?”阮少嫣惊讶道。
蔺即川叹了口气。
“你累了么,找一家客栈歇着吧。”他道。
那晚,在酒的作用下,两个人都醉了。
醒来的时候,蔺即川只看见那团寂寂跳动的火焰,扑哧一下暗下去,暗下去,直到重新亮起来,结出了一小朵烛花。
作者有话要说: 本仙女要开学啦……qwq
☆、第 31 章
琴者,禁也。
儒风雅韵,清正疏和。
浅褚色画屏配着沉香木托,用淡墨绘着奇石远潭,学士倚松抚琴,焚香缭绕着飞鸟,一派幽深清雅的气象。
端丽的女子跽坐在画屏后抚琴,琴声寂然,阵阵回荡在宽阔的房内。
八月初九,小琴会。
逸曲莺一曲弹完,台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她起身敛衽致礼,抱着琴走下了台。
多梅仙靠在柱子上对她说:“逸曲莺,吾赌汝这次不会赢。”
“喔,”逸曲莺毫不在意地勾唇一笑:“谁和汝打赌了?”
指了指自己,多梅仙又点着逸曲莺手中的七弦琴道:“吾。吾和汝打赌,汝这次不会赢。”他挑起的长眉太过飞扬跋扈,逸曲莺看着看着,突然冷淡地嗤笑了一声。
她绕过多梅仙那绣着嶙峋梅枝的衣角,在离去前开口问道:“那汝下的什么注?”
多梅仙望着她傲然的背影冷声道:“名琴听夜。获麟操。”
逸曲莺的脚步顿了顿。
背对着多梅仙,她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成交。”
当多梅仙走入儒门琴舍内时,就看见神竹秀目光呆滞地盯着手中的令牌,专注得连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了都没反应。
多梅仙几步走过去,夺过了他手中镌刻着竹枝的牌子:“汝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傻了吗?”
“啊?”神竹秀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不对,吾还得去向主事报告小琴会的举办情况,以及九月御琴会的各项事务还没结算清楚……”
“汝老实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多梅仙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了他直起的膝盖上,神竹秀哎哟一声又坐了回去。
拔出发髻上梅枝模样的簪子抵在了神竹秀的咽喉上,多梅仙冷笑道:“神竹秀,吾自二十四年前认识汝以来,汝的一举一动何曾瞒的过吾?”
神竹秀苦笑道:“梅君,吾真的没事。这几日天气转凉,平淑又染上风寒了,昨夜咳嗽时,吾见那帕子上竟有不少血迹,故而担心至极,少不得整日神游。”
“平淑这孩子从小就多病多灾的,汝也是费心了。”多梅仙将簪子重新插入发中,顺手又替他理了理衣襟。
神竹秀惨淡地笑了下,又道:“小琴会结束了么?”
多梅仙哼了一声。
“此前听闻梅君弹琴也是一把好手,若是有朝一日神竹秀能有此耳福便好了。”神竹秀笑道。
多梅仙看着他,没有出声。
“看来吾还是得再去抓几副药来。”神竹秀一边自语一边推门走了出去。
多梅仙坐到他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拣起了桌上遗留的几缕青丝。
“吾是脑袋有问题吗?”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真儒成学,贤君舍。
帘卷书香,烟散墨馨。
登上六九五十四层台阶,神竹秀推开了贤君舍那雕刻着“中庸”二字的大门,没有直接跨进去,而是先恭敬地呈上了手中的竹枝令牌。
大门口处立着的两只一黑一白的玉雕麒麟此时张开了紧闭的嘴。
神竹秀见状,收了令牌便走了进去。
“禀主事,今日小琴会开幕,三教琴舍安排妥当,没有任何特殊状况。并且在这两天内,释、道、儒三教都会派出各自的执守,以保证小琴会顺利结束。”神竹秀拢袖朗声道。
隔了一会儿,才见屏风后现出了一道隐约的身影:“如此甚好。今早小琴会开幕,儒门的琴者表现如何?”
房内的人半晌没等到神竹秀的回话,不禁疑惑地嗯了一声:“竹君,汝在听么?”
“……啊!主事,十分抱歉。”神竹秀弓身谢罪,额上冒出一滴冷汗。
“汝无事吧?吾听说近来平淑的身体又不太好了。”那人问道。
神竹秀惶恐道:“无事,劳主事担心了。”
立在窗边的人影微微颔首,道:“汝下去罢。”
待神竹秀走后,另一道人影自层层葛帘后的案几上抬起头来笑道:“这神竹秀可真好玩,比多梅仙那个讨人厌的刻薄鬼要好多了!”说着就卷起了葛帘,露出了一张俊俏中又略带邪气的面容。
“唐主事,请汝严肃一点儿好吗?”
一名身穿淡荷色罗裙的女子发挽素钗,十分不赞同地看着歪在椅子上没个正形儿的唐多令。
唐多令笑道:“汝要吾严肃,好呀,从现在起吾便不说一句话了。聂主事,汝看这样的话吾严肃么?”
多年的同窗及同事,聂淮裳已经对他麻木了:“汝随意。”
坐回案桌前继续披阅卷折,聂淮裳很快就蹙起了眉:“这次御琴会分给儒门的参赛名额为何减少了?”
唐多令悠闲道:“还不就是执令决定的么。连两位辅君也同意了,就知道宗主肯定又是不插手。”
聂淮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执令从未与吾们商议过此事。”
“那个老古板,做事一板一眼的,你等着吧,他会来与汝说明的。不过这名额减少也未必不是好事,万里挑一的去参加,说不定可以一洗吾们儒门十七年来未夺得魁首的耻辱呀!”唐多令笑嘻嘻地说。
而聂淮裳一时出神,手里不由自主下了死劲,一管上好的紫竹狼毫竟生生地折成了两半。当事人未曾说话,唐多令却在旁心疼地直抽气:“败家娘们,这可值五十两啊五十两!”
背脊一僵,聂淮裳被对方粗俗的话语震住了,停了半晌才毫无气势地骂道:“枉读圣贤书……”
唐多令踌躇了一会儿后说:“君子坦荡荡。”
出了贤君舍,神竹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琴舍那边有多梅仙坐镇,也许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去医馆给平淑抓药。
思及此处,神竹秀便离开了真儒成学,往医馆而去。
路过一间小小的寺庙,香烟缭绕的门口摆着几个蒲团,里面垂着竹帘,隐约可见摆着的菩萨像。
神竹秀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开了。
他不能信道,不能信佛,其实信了又能怎样呢?这人世间的爱苦别离太多了,菩萨也无法渡他出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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