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分节阅读25

    “买个东西也能去这么久!”薄脂头疼地想。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渐渐感到不对劲了。

    看了眼仍在床上休息的阮少嫣,薄脂决定立刻出去寻找蔺采。

    他在街上四处奔走,打听到了幕离店的地址后就往那条巷子里赶。

    夜半,巷中寂静无人,圆月明晃晃地照耀着一片黑暗的道路,映出了各种各样的古怪的黑影。薄脂站在巷口顿了顿,迈步走了进去。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巷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直到走到了尽头那间已经关闭了的幕离店,他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这是死巷子啊。”他想了想,原路返回,这次他看的是两旁的墙与树。

    很快,他就在一棵树上发现了被明月反射出银光的丝线。

    “琴弦?”他捻起一根看了看,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拴在树枝上的琴弦还系着一张小纸条,薄脂解下来看了眼,立刻便跃下了墙头。

    距离意贤都的琴舍不远有一处竹林,金发琴师正轻盈地坐在竹枝上,她披着素雅的雪青薄衫,发上仍然只有简单的一枚珐琅华胜。蔺采被她用一条绳子绑着垂在半空中,他还没从昏迷中醒来。

    薄脂很快便到达了竹林,在看到蔺采的样子时,他脸色阴沉地看向坐在上方的金发女子。

    金发女子一挑眉,道:“来的居然是你。”

    “放了他。”薄脂冷声道。

    金发女子抬起一只手,握住了绑着蔺采的绳子,她将系在竹枝上的绳结接了开来,在自己手上绕了几圈。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她道。

    薄脂讽刺道:“你有什么话可说?关于那些被你残杀的人么?”

    “呵。”金发女子凄然地笑了笑,她的眼神落在身着黑衣、戴着半边木质面具的薄脂身上:“你觉得他们都是被我杀的么?”

    “难道不是吗?”薄脂反问道。

    金发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那你为什么不觉得是芙涉江干的?因为她和你来自同一个组织,是么?”

    薄脂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了起来,他暗暗握住了衣袖中的软鞭,没有言语。

    “不用装了,我认识她比你来得要更早。芙涉江就是个贱人!你和她一样,都是一丘之貉!”金发女子突然松开了手,蔺采便直直地从好几米高的竹枝上掉了下去。

    薄脂神色一凛,身形随动。软鞭挥出,堪堪卷住了蔺采下坠的身躯。但他很快闷哼一声,肩膀已经被一根雪亮绝细的琴弦穿透而出!

    那处旧伤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琴弦,而且肩膀还被缠住了,血肉绞死在了琴弦中。薄脂咬牙一手抱着蔺采,一手从衣襟里摸出一块铁制镖片划断了琴弦。

    收回断掉的琴弦,金发女子道:“芙涉江那个贱人现在就在康城,我会去找她。至于你,还想要欺骗那个女人多久呢?你的任务不过是引着他们去往东乡,好让她灭口吧。”

    薄脂抿着唇瞪她。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金发女子从竹枝上立起来。

    薄脂因为伤口的疼痛而不停地冒着冷汗,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道:“你爱谁谁。”

    “你会知道我的名字,二十二年前,我曾是武林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噩梦。”金发女子说到此处,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她看了看已经开始微微发颤的薄脂,嘴唇抖了抖。

    眼看着女子衣袖飘扬,纵身消失在了竹林中,薄脂终于松了口气,狼狈地向后倒退几步栽倒在了松软的土地上。

    他喘着气捂住肩伤,那里现在一片麻痹,浑身也随之开始无力起来。他想,那琴弦里应该有毒。

    蔺采的后颈红了一片,他仍无知无觉地趴在一边。

    薄脂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盯着天上那**得离谱的圆月,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方才金发女子离去前说的话。

    “我名魄罗琴雅,东胜神洲武林界,十二玄音之摄命琴姬。”

    ☆、第 27 章

    大齐郡首,神府。

    八月初五,夏暑未去。

    隔着隐隐绰绰的画屏,朱衣乌发的男子斜倚在酒楼的栏杆上。拨开重重珠帘,他手持樽盏,望着下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将酒樽里浅薄的酒液一饮而尽。

    一只白凤头鹦鹉儿掠过树梢,窝在一团玉兰花里聒噪地叫了几声,很快又展翅飞去。赋君抒将珠帘撩在银勾上,随意地往楼下扫了一眼,却被这一眼摄去了魂魄。

    目光透过摇曳的葛帘和花树,赋君抒便看到了他。丝锦白袍上绘着霜雪墨竹,岫岩玉竹枝簪子松松挽起黑发,一双温和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身旁的深衣少年,唇瓣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赋君抒手里的杯盏还残存着一点薄酒,他的手一松,青铜樽骨碌碌就往楼下坠去。

    眼看着酒盏快要砸中深衣少年的头,白袍青年随手一挥,衣袖翻飞间,酒觞已经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就在这时,赋君抒足下轻点,敛裾一跃而下,从酒楼上稳稳地落在了两人面前。他的袖子拂过白袍青年的脸颊,带着不加掩饰的龙涎香气。

    当他落地时,白袍青年的青丝顿时四散开来,赋君抒的手里也多了一支岫岩玉竹枝簪子。他眉眼盈盈地望着对面一脸冷意的青年,将那支簪子递了过去,悬在半空中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深衣少年也被方才的变故吓了一跳,加上此时深刻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好僵笑着开口打破沉闷:“神竹秀大人,这位公子是您的旧相识么?”

    神竹秀墨发凌乱,也没有伸手去接过簪子,只是冷厉地看着赋君抒,抿着唇不发一言。赋君抒心下凄然,只好对深衣少年笑道:“唔,我们多年前因为小矛盾而断了联系,至今已十载有七。今日得以重逢,想是不易,在下可是迫切希望能够重续前缘呀。”

    “这、这样啊……那,大人……”深衣少年望了眼依然不语的神竹秀,有些为难地蹙起了眉。赋君抒冲他轻微地摇了摇头,拉过神竹秀的袖子,不管他的挣扎,将他拉了就走。

    “大人……!”深衣少年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离去的背影,他一时间怔住了。

    酒楼下停着一辆朴素的青锥马车。赋君抒一把将神竹秀搡了进去,随即吩咐车夫御马。

    两人的黑发交缠在一起,赋君抒倚在软枕上,手里把玩着竹枝簪子,看着对面那张仍是记忆中未曾改变过的脸。

    “将簪子还吾。”

    神竹秀转过头去,看着车壁上的淡彩图绘,那述说着长歌怀采薇的褚色画卷,他见过许多次。

    赋君抒附身向前,两人头额相触,直直地看向了他的眼睛里:“我现在该称呼你为什么呢?是神竹秀大人,亦或是,我的,归思。”

    谁也没有动。神竹秀平静地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汝不该这样的,皇上。这样的汝太可笑了,将簪子还吾罢,吾同汝一样,还有许多事务要去处理。”

    赋君抒闻言只是勾了勾唇角,将他扳过身去,从身边的小木柜里拿出一把梳子亲自为他梳头。

    “……赋君抒,汝不必如此。”神竹秀抓住了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

    他垂下眼,盯住车内铺着的九凤团花毯子,断断续续道:“吾帮汝,不是为了什么……汝不必如此。若汝觉得吾会威胁到汝……”话未说完,他就被赋君抒从身后紧紧抱住了。

    两人许久,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神竹秀僵硬着身体,只觉得后颈被濡湿了一大片。那滚烫的眼泪烧着他,烧得他无路可退。

    他开始颤抖起来,无力的身体任由赋君抒圈在怀里抱着。车厢仿佛也变成了颠簸的船舱,如同他当初远走时所乘的一样,是一颗漂泊的泪。

    良久,赋君抒才松了手,背过身去扶着额头,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失态。

    “跟我回去看看后再走吧。”他近乎祈求地说。

    神竹秀心里一声叹息,他道:“皇上,汝真的不必如此。汝让吾去,吾会去的。”

    马车沿着皇城的偏门入了小道。

    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地走在皇宫里的石板路上。神竹秀已经重新束好了发,赋君抒也恢复了常态,只是眼眶微红。

    不管人世如何变迁,这皇城似乎也一直保持着自己原有的风貌。

    神竹秀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些颜色素净的飞檐翘角,装饰用的青铜炉鼎上系着红绸带,杨花、白棠、鸽子树,还有菖蒲和小瓣樱,偶尔跃出来几只翠鸟,都是从前熟悉的景观。

    走过朱桥,他们心有灵犀般来到了那处竹山舍前。

    那里已经被修缮一新,沉香木的牌匾依然古朴典雅,镌刻着神竹秀亲手书写的三个字。

    赋君抒推开竹门,绕过葱郁竹林和云母山,从前的那方湖泊原本一直生长着许多水生植物,因为没人打理,几乎要淹没了八角亭的底座。现在那里干净清爽,只有一两朵抽出花苞的莲花。

    两人步入亭子里,赋君抒端出一套梨花木茶具,自青花瓷罐里舀了水出来烧。

    “今年新供的大叶茉莉,是你最喜欢的。”赋君抒边往茶壶里填茶叶边道。

    神竹秀默然地看着他流畅连贯的动作。

    等水烧开的时候,赋君抒道:“十七年未见,你在儒门的地位竟这样高了。神竹秀这个称呼……应是四儒君子之一吧。”

    神竹秀偶然瞥到他衣襟里插着的那把乌木骨的扇子,心里骤然疼得紧缩起来。他转过头去望着水气不断上升的茶壶,说道:“是的。汝……汝近来过得也好罢?”

    赋君抒笑了一声:“我当然好,我若是不好了,大齐也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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