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七年》重生九七年分节阅读35

    “是讲呀。”林校低低地应了一声。

    黄包车往前骑了一段路,几乎要是往沿港马路过去,沿港马路是除了镇中央那条路之外是镇上最长的路,从沿港马路过去镇中心,起码得半小时——半小时的黄包车钱,起码得十几块了。

    黄包车师傅有点不放心了,“学生是要哪里去?”

    “就跟着前面的黄包车就行。”林校开口,“阿舅,前面是我爸,他会付钱的,你就帮我跟着我吧?”

    “那行。”黄包车师傅放下心里的疑惑,往前继续跟着走。

    但是,便是林校都没有想过,黄包车不止过了沿港马路,还过了镇中央那条长道,往更边的西边村落那边去,那里有好几个村落聚在一起,村民相互交叉住着,看着杂乱,却又泾滑分明。

    “学生呀,还要往前?”黄包车师傅累得够呛,可前面的黄包车还没停,远远地瞧见还往右边处拐了个弯进去,他不由回头,“还要跟过去?”

    “快到了,快到了,”林校以前是来过这地方几次,对这个地方并太不熟,来过几次还是因为同学住在这里,“就到了,阿舅你再跟一会儿。”

    黄包车师傅再往前。

    这条路,跟平直的水泥路不一样,瞧着是简陋的水泥路,可上面的水泥影子挺少,露出里面的小石子,黄包车颠簸着,越快越巅簸——

    路两边是房子,有瓦片房,也有小楼房,路边还有座庙。

    终于,前面的黄包车停了。

    林长富从黄包车下来了。

    她也叫停了黄包车。

    ☆、第037章

    这里是民居。

    老式的房子,并不是特别显眼,就是普通的瓦片房。

    她就记得这片区后来被征用后全都建起了小楼房。

    林长富就在一家门前下了黄包车,在门外还跟人说了几句,才往里走。

    林校就远远地看着,看着林长富进了那家门,上辈子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跟着林长富过来看看,这会儿,她来了,决不能叫林长富那些钱给赌了完事,——她定了定神,才大着胆子上前。

    如今这个时候,像这家子家里摆了好几桌麻将,是常有的事,也并不算赌场,就是个搓麻将的地儿,谁都可以来,决不能说是赌博,跟赌博还是有点距离,但是输起来确实也吓人。

    就比如林长富这样的,搓麻将老是自认自己是第一,别人谁也比不上的人,却把把都输,别人常说“十赌九输”,林长富那是十赌十输,中间的一赢都没有,好像他的运气总是出奇的渣,而且他还自以为是老手,从来不看搓麻将的对手是谁,只要哪桌缺位,他就能坐下去,直到裤袋里输得一分都没有才回家。

    林长富长的时候,这家子已经开了两三桌了,角落边上的还有一桌就只有两个人,四缺二,就无聊地抽着烟,腿嘛一抖一抖的在那里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关于搓麻将的事,聊得正热络。

    “老拐?”其中一个人看到林长富过来就立马地站起来,热情地迎上去,掏出烟盒,将根香烟递给林长富,“咋这么久都不来,是不是老婆管得太牢了?”

    林长富接下烟,往耳朵上一夹,手拍拍鼓鼓的裤袋,大声喝道,“她敢管我?”

    “那是那是,可不敢管你的,”那人陪着笑,似乎怕了他的气势,“听讲你两女儿都考入二中,真是了不得,还以为你要收收心不来了。”

    林长富拉过一条凳子大赤赤地坐下,听这话,就朝那人一瞪眼,“怎么说话的?女儿都是别人家的,要读那么多书当什么用?还不如早点不读才好。”

    “个也是,个也是,”那人附和,“女儿嘛,讲真话,养大了还是别人家的,等于给别人养媳妇,亏死了。”

    林长富边听边点头,最爱听这种话题,一拍桌子,“还不叫人来,这三缺一,哪里能坐得牢?快点叫人来——”

    那人跟刚才一块儿说话的麻将搭子一使眼色,那家伙就立即来了精神,自告奋勇地提议,“我去叫人,稍等会,就来,就来。”

    林校刚走过去时,就同那家伙来了个碰面。

    “哎,读书学生呀,怎么来这里?是寻人?”这人也热情,一瞧面前的半大女生穿着个校服,胸前还别着校徽,他到是没看清校徽上写的是什么学校,就自顾自地问开了,“这里可不是读书学生来的地方,快点走开。”

    林校并不理会这样的“好意”,迳自往里走,将虚掩着的门推开,就听到麻将声,这会儿自动麻将桌还没有流行起来,都是手动,麻将声特别的清脆,——到是林校这一进,把搓麻将的人视线都引了过来。

    都是赌博人,哪里见得过学生来这种地方。

    “喂喂,是谁家女儿,跑这地方来?”立即就有人叫起来,嘴角还夹着烟,说话间还烟还一动一动,像是要掉下来却没有掉,“快点出去,快点出去……”

    “是讲,谁家女儿,一点都不懂事,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这些赌博人,眼里只有麻将,只有输赢,别的都不在乎,别提是女儿了,亲生爹娘来都是不管的。

    林校这些声音都当作耳旁风,根本没理会,固执地往里走,直到看见坐在角落里正跟麻将搭子胡天海地吹牛的林长富,深呼吸一口气,鼻间闻到的全是烟味,这间房子关着门,通气并不好,再加上人手一支烟,屋里都弥漫着一层白色的烟雾——

    “爸。”她叫了一声。

    林长富还在吹,吹他在路上碰到人,理也没理人的事,一听到那一记“爸”,猛然回头,看到穿着校服的林校站在那里,顿时就站了起来,可能是起得太急,重心有点不稳,他的身体微微往前倾,一手就立即扶住墙——

    等他站稳了,才换了一张怒意满满的脸,冲着林校就吼,“个短命鬼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地方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回学校去读书?脑子坏了?”

    他讲话的声音平时就很重,就算是在跟别人说话,那声音也重得跟人在吵架一样,今天特别的重,几乎是咆哮了,小时候的林校很怕这种声音,后来以至于听这样的重声音,她心里都会纠结——

    完全是心理因素了,或者是说成为她的心结了。

    但是这次,她并没有半点为这声音所动,也不怕,站在原地,任由他指着她的脸骂,等他骂完一句,她冷冷地瞪着他,伸手向他,“把小舅的鱼钱给我。”

    他这一怒吼,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两三桌的目光都朝这边看过来,却叫林长富恼羞成怒,用力地上前一步,身形随着他的动作往右边狠狠一倾斜,但是站得却稳稳当当,将林校一把拉过去,“多管闲事,用得你管,我娘不在这里,你想当我娘?谁将教你噶老三老四的?大人的事情还要来管?”

    林校被他拽鸡仔一样拽过去,从力气上来讲,她确实不是林长富的对手,一抬头就对上林长富凶狠的要吃人似的脸,——她的勇气,她的不甘,埋藏了这些年的怨气,都冲了上来,怨气几乎滔天。

    她一把将林长富的手推开,——可能是林长富没料到她会这么干,一时松了手,真让她给推开了,反倒是林长富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墙壁才站稳。

    所有人都看着,跟看好戏一样,谁没上前拉这对父母。

    “你以为我想管你?我管你上山还是落海,我才没心思管你!你赌博归你赌博,赌死了我都不管,你有本事就自己挣钞票自己去赌,拿卖鱼的钞票来赌是什么脾气?你让我妈在我小舅面前怎么做人?”

    林校冲他吼。

    “你管这许多?读书不好好读,还要跑来这里,胆子大了,”林长富被她说的有些面上挂不住,当着这么多牌友的面,他又是极要面子的人,扬手就要打林校,“够出息了,还要来这里?”

    林校不躲,就让他打。

    “有话就好好讲,打女儿做什么?”先头一直在跟林长富讲大道的牌友迅速地站了起来,将愤怒要出气的林长富给拉住,又看向一脸倔强的读书学生,就知道准是林长富这赌棍在读二中的女儿,“这打下去,把你囡打傻了咋办?也不晓得好好讲话,跟你囡讲两句好话,叫其回去不就得了?”

    他能拦,还讲得轻松。

    林长富被一拉,也不打了,就是狠狠地瞪着女儿,“一点都不懂事,都噶大了,还不晓得哪里能来,哪里不能来,还跟到这里来,还不走?”

    林校就是不走,固执地伸着手,“把钞票给我,我就走。”

    钱就是林长富的痛处,好不容易等赵霞松懈了心,叫他去拿的钱,当然,他还是挺有成算,拿过好几次都没动钱的半分主意,等赵霞完全相信了他,他就拿着钱迫不及待地想试一下手气。

    “钞票,钞票,你小小人拿钞票做什么?”林长富软了口气,凶狠的表情全收了起来,像是刚才激动的人并不是他,“我还不晓得要把鱼给你小舅,你先回去,我夜里就去你小舅屋里,把钱给他,你不好好读书,操这心做什么?”

    操这心!

    林校操这心操了一辈子。

    “是呀是呀,读书学生,快点走吧,你爸晓得分寸的,等会就走的,”牌友连忙插话,朝林长富使了个眼色,“阿拉才不跟你爸搓麻将呢,他个手气特别差,阿拉都不好意思赚其钞票的,你快点走吧,其等会就走的。”

    林长富顺势说,“听呀,听听大大的话,还不回去?”

    他们想糊弄她!

    林校脑袋里的“弦”瞬间就崩塌了,双手抄起边上的一条木凳子,当着林长富的面儿就冲那桌子狠狠地砸了下去,凳子腿立马地就跟凳子分了家,桌子也狠狠一震,凹了一处,不止这些,桌面的麻将,更是飞溅在地,四处散乱。

    而林校的手都震得老疼——

    可她像是没感觉一样,机械性地砸着桌子,“让你赌,让你赌,让你赌,让你赌……”恨恨的声音,一直重复着,简直跟魔怔了一般,双手一直停不下来。

    这一变故,惊了一屋子的人,都震惊地看向瘦黑的林长富女儿。

    特别是那个牌友,更是震惊,一只麻将还飞到他脸上,狠狠地砸了他一记,“你……你……”却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个作死,个作死的,个作死的!”林长富也给惊着了,等他回过神来,嘴里一直就骂着这样的话,赶紧去拉女儿,“个作活的,个作活的,个作活的,这是人家屋里,你发神经呀?”

    林校没理他,恨恨地瞪着他。

    这一瞪,到叫林长富心一虚,没敢面对她的眼睛。

    林校将那条缺胳膊少腿的凳子放下,双臂已经酸疼得不行,当着这些看傻的麻将牌友面,就不管不顾地撂了狠话,“谁人要是再将林长富搓麻将,我就谁人屋里耍无赖去!”

    说完这话,她瞪着林长富,“你要是再想赌,你就赌,我不管你!”

    “老拐,你这女儿可了不得!”那牌友心有余悸。

    林长富苦笑。

    这会他还真是有点被小女儿惊到了,平时他一瞪眼就不敢回话的小女儿,却把人家的桌子凳子全砸了,心里头那点慈父心肠好像有点窜出来,叫他面上臊得慌,不是不晓得拿了这鱼钱的后果,还是拿了——

    反正是小舅子的钱,难不成小舅子还能将他大姐给吃了不成!

    他就是这么想的,小舅子又不缺这点钱,给他先挪来用用又怎么了,他有钱了也肯定是会还的,他要是发达后肯定不会忘记小舅子的,——还指着裤袋里的钱赢上一把,偏这个好梦叫小女儿瞬间给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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