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桔》厌桔分节阅读9

    「为什么这么说?」青空稍微吃了一惊,觉得纱织的洞察力强得出于意料。

    「猜的呀。你身边的追求者,我也只知道她而已。身高也相符。」纱织略转过身来,极其自然地握起青空的手,进了内衣店。「倒是巧,正好我进体验馆你们就碰上了。」

    「纱织。」

    「嗯?」刚进门纱织就看中一套紫色蕾丝内衣裤,用食指挑着衣架,往青空身上比划。末了让等在一旁的服务员另取来小两号的同款胸罩。

    青空一听她要的是自己的胸罩号码就有点懵,还没说话就被推著一起入了更衣室。纱织锁门、挂好两套内衣裤,抬手就来剥青空的衣服。

    「纱织……」青空抓住那两只在自己身上乱动的手,将纱织轻轻压在更衣室的薄隔板上,细细看她的脸。靠得近了,纱织身上的气息就在鼻端涌动,忍不住,凑前去小心吻她的唇角、下巴,过一会退开一点,看着她的眼睛。

    「我是没办法一心二用的人。」青空小声说,手指沿着纱织分明的瓷器般的下巴线条慢慢划动。「以前上班,隔壁桌的同事可以一面听歌,一面改稿,左眼看滚动新闻右眼看资料,同时还跟我交谈。我不行。我的心太小,心思只能用在一个面向上。看书时没办法听歌,跟你讲话便再听不见别人的声音。所以,不担心,好吗?」

    纱织久久地看着青空的眼睛,好一会,嘴角慢慢浮出一抹笑来。稍微挣开青空的怀抱,然后抬手,像蜕皮幻化人形的妖精那样,一撩头发,褪去风衣和毛衣,修长的手指从领口逐一往下,白衬衣釦子随之一一解开,像引人入胜的宝藏大门一点点打开那样,露出里头的躯体。青空过去不知道,脱衣可以如一种仪式表演般优雅又媚治。

    ☆、第二十章

    纱织只是心无旁骛地解开束缚,脱去衬衣后略转过身去,将原来的月牙色胸罩褪下,微微俯身换上那件蕾丝胸围,然后拢一拢长发将散落的发丝绕到耳后,再回过身来。深紫色,刚刚好裹住她丰满的胸部。属于妖精的颜色,衬得白的更雪白,紫色显得幽深。胸罩是前扣设计,底下钢圈和半罩式布料托著浑圆,外头却是薄薄一层镂空蕾丝,于是大部份丰满都在视线中若隐若现。

    青空盯着中央的那点黑色搭扣,有种忍不住要伸出食指勾住、错开、使之滑落让内里之物破茧而出的冲动。往下,是纱织紧致的腹部,中间隐隐一条凹陷线条,延伸到深而小巧的肚脐眼,然后是粗矿的牛皮皮带束住低腰紧身牛仔裤。总觉得这样的她,比**的她来得媚艳。

    「记得第一次上你家,你说要情趣内衣当见面礼来着。」纱织还是一脸沉静,用一种提醒的语气说。「不知这一款,君满意否?」

    青空喉咙滑了下,抓住她的皮带将她拉近些,低头吻在她锁骨上,然后伸出舌尖缓缓慢慢往下划到胸罩边缘,略微用力留下一点斑驳紫红色。「凉。我们要不要稍微早点回去?」青空问,望着她的眼神却是火热,一手像有自己的意识般从后探入纱织的牛仔裤,贴着她的臀。

    「好。」纱织双手搭在青空肩上,安静地答应。「那就这款吧。为了你的『没办法一心二用』。」

    「那……这个呢?」青空想起来似地看向挂钩上另一个胸罩。

    「自然也是要的。还是你嫌它布料太多?」纱织勾著一抹若隐若现的笑,眼睛亮晶晶的。

    「不。一点都不多。不是!太多。不。少了……」青空被自己绕晕了,最后只好眨巴着眼看纱织,「不穿这个,行么?」

    「不行呢。」纱织有点可惜似地说著,边抬起青空下巴,轻咬在刚留有唇膏印的位置。「这个是为了你跟那小女生的巧遇。」

    苛刻又任性的家伙。青空挠挠眉心,低声咕哝了句。

    结果两套内衣都被买了下来,此外纱织还买了三件平时穿惯了款式的胸罩及一打纯棉内裤,顺带在同一层商店内买了两套家居服,两条浴袍,一整套餐具杯垫。原本还想看看新上市的春装,后来见时间有点晚了,才作罢打道回府。

    「放心。我没有情绪低落或奇怪的购物癖。」大包小包回到车上,纱织发动引擎,打着方向盘熟练地将座驾开出地下车库,一边宽慰青空。「只是许多东西我懒得去取,只好重新添置。」

    「嗯。」青空盯着纱织搁在方向盘上的手一会。修长、形状良好的手,让人有握住轻轻揉捏的冲动。沉默一阵,她开口问:「你离婚的事,父母知道吗?」

    「嫂嫂知道。父母么,慢慢跟他们说吧。」纱织亮了转向指示灯,车子很快右拐进入老区的窄道。她是家里最小最乖巧的小妹,是当年姆妈逃计划生育整整一年不敢回家后来又交了高额罚款,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向来得宠。事实上只要过了夫家那关,自家人怎么都好说话。

    「那你跟我在一起的事呢?」

    「你希望他们知道吗?」纱织抽空看了青空一眼。

    天色黯淡下来,街灯已经亮了,灯光透过车窗在青空脸上流转,那张深邃的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来情绪。

    或者说这些都太早,算来她跟青空认识不过半年,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彼此都留着太多空白。何况。纱织想起昨天夜里青空咬紧牙关浑身出冷汗的模样,想起那个空荡荡只有一副餐具的住所,还有她经历过的自己无法想像类似战争的事情,令人折损掉一部份的事。这些,像一个沉甸甸的秤砣坠在那空白处。

    「我们,慢慢来好么?」车子停下,纱织手握著方向盘,转过头来看住青空。发生的已经发生,属于过往的两条线从迷雾中延伸而来,交汇、纠缠再往未来而去。所幸岁月悠长,她们还有时间。纱织想着。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一枚咬著一枚,咔咔咔往前转动,前头还有更大更深的未知等待着。

    青空只是直直看着前方,好半天幽绿色的眼瞳动弹了下,转过来对上纱织的眼,然后像是被当中的温润沾染到似的,带上点湿意。

    「好。」她应了一声,觉得从此负担上沉重的什么,茫茫前路,因着多了一个人的重量,生命变得厚实。

    沉重。厚实。心安。

    终于忍不住,青空握住纱织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牵过来,双掌合拢,低下头去亲吻那细长的手指。

    结果那两套蕾丝内衣裤没派上什么用场。买来的第一晚先手洗了,晾起。紫色性感内衣,孤零零悬在晾衣铁杆上,被之后的好日光安静晒著,也无人来动。

    ☆、第二十一章

    结果那两套蕾丝内衣裤没派上什么用场。买来的第一晚先手洗了,晾起。紫色性感内衣,孤零零悬在晾衣铁杆上,被之后的好日光安静晒著,也无人来动。

    青空和纱织静静呆了三天。大部份时间两人都在客房床上,聊天、**、睡。超市里买的食物和日用品当晚就送到了,饿时纱织便用现有的材料做些简单料理:义大利麺、蔬菜沙拉、日式炸豆腐、海带汤、醋渍小柴鱼之类——简直像这几天的生活——简单,但美味。

    青空对烹饪一窍不通,却喜欢喝饮料,咖啡也做得极好:由国外网站购来当季的生咖啡豆,视乎豆的品种用小烤箱烘焙成不同的成熟度,然后祛衣、置入密封袋花时间醒豆,之后用手动磨豆机磨研,再放入摩卡壶蒸馏出像恶魔一样浓烈的特浓咖啡。以此为基底,她可以调出六七款花式咖啡。想简单些时就用法式压滤壶,中度粗磨的咖啡粉倒入壶内,矿泉水煮沸了,略凉,再打着圈注入咖啡粉内,合上壶盖,静待一至两分钟,慢慢压下滤网便成了。这样冲出的咖啡略淡,有特殊口感,酸性未被破坏因此常更能体现出豆子本身的味道,有时简直以为自己在喝蓝莓果茶。

    青空津津有味说著这些时,纱织便倚躺在她身边,与其说在认真聆听,不如说在看她脸上生动的表情。原来她提到自己喜爱之物时是这般模样。纱织想着,一手撑著脑袋,一手探去触摸青空的长眉。青空闭上眼,像阳光下被安抚的猫那样舒服地叹气。

    她们聊天。

    谈各种各样的话题,过去的、书本的、电影的、一些小而确实的坏习惯小偏执,用话语的触角展现、摸索彼此未知的区域,那样小心翼翼却执著不懈地探入、伸展、包裹,无望地期盼以此来拥有对方更多。

    纱织说起小时候的事。她从小长得乖巧,人又静,但生起气来不可收拾,试过跟阿爸赌气,憋了三天到他书房划破他最珍爱的一副字画,之后还推给哥哥,她哥比她大了足足七岁又是个闷葫芦,竟也硬生替她挨了一顿打。挨打了还宽慰妹妹:不打紧,不疼。纱织为此一度发誓要嫁给哥哥。后来知道兄妹不能结婚时失望了好一阵。

    青空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这种情感。她是独女,自小跟着母亲,仿佛活在另一个小行星上,母亲在澳门既无亲戚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一切喧譁热闹都和她们隔了一层。青空倒也不特别羡慕,她打球、运动,功课也一直很好,并不缺乏注目和赞赏。一有时间便用打工的钱四处旅行。

    「第一次长途旅行是去拉萨。大学刚放榜,得了一点奖学金便收拾行李走了。当时火车还没开通,飞机从澳门转珠海再到成都中转,单来回机票就几乎用光了旅费。中间这二十五天过得像乞丐。」

    当时她削了一头短发就敢冒充男孩拦顺风车,从拉萨搭车到甘南,随上山供奉的牧民去拜访修行洞内的老尼姑。老尼姑请她喝酥油茶,她浑身掏不出供奉的钱来羞得只想找地洞钻。住十五块钱的通铺床位,吃三块钱一碗藏面,藏民怜她小又伶仃还一路给她糌粑吃。这么苦,也还不敢让母亲知道,通电话时总说不思家。那样蓝得锐利透明的天空,冷冽的,像足以洗清一切罪的蓝,以后再没见过。

    「据说藏人一生中至少有一次要到布达拉宫和大昭寺朝圣,心诚的便磕等身长头前往,三步一跪拜,以身子丈量朝圣的路。我曾遇见一家磕头的人,问他们朝圣时许愿吗?他们说:许的呀!许什么愿望呢?会说普通话的长兄答我:一许众生平安;二许家人们健康;第三个愿望,留给自己。」青空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像思考什么难解的数学题那样偏著脑袋,过一会探出肩膀从床边地板上捧起杯子,喝一口还温热的耶加雪啡。

    「我读了七年的基督教女校,每周两堂圣经课,一次传道会,还有专门的课余查经小组。」青空一边小口地喝着咖啡一边思索著说。「从来没有一次听到牧师或者传道人说:嘿,这世界是众生平等,大家要好好相处许愿众人都安好平顺哦。没有。创世纪里明明白白说的是神将地上万物交由人管理,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也就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平等这一说,人类在先天上便比一切生物更尊贵,因为他由神选出,按著神的形象所造。很奇怪不是吗?同样以真善美为基底的宗教,有着全然不同的世界观。」

    青空说著从梳妆台上勾来外套,找出菸跟打火机,叼嘴里了,低头看看这刚换过的床单,再看看躺在身边的纱织,终于又将菸塞回菸盒。

    「你是基督徒吗?」纱织问。

    「不是。只是那学校离家近,名声也不错而已。话说那校服很好看呢,蓝绿色领带,白色收腰上装,过膝百褶裙。」青空回忆起什么好事情那样眯起眼睛。

    「呵……那时候想必是大饱眼福了吧。每天被一群豆蔻年华、穿过膝百褶裙的少女们围绕着。」纱织笑眯眯的。

    「是啊。说的真好呢,豆蔻年华。」青空不客气地附和著直点头。「那直又长,穿着及膝黑色长袜的少女腿部呵……」

    终于纱织安静地伸出双手,按到青空裸著的腰腹上狠狠掐了下去,掐得紧了又怕真弄疼她于是又改为搔挠,惹得青空一阵惊笑,缩起身子怕痒地直躲,一边躲一边讨饶:「哈。错了我错了!真的。」

    「错哪了?」

    「我不该说……」青空说著总算抓住纱织的一双手,翻身压住她,慢慢地靠得近了,「不该说错,少女们,穿的其实是白色长袜。」

    说完不等纱织反应,先发制人吻上她的唇。

    ☆、第二十二章

    青空做了个梦。梦里朦朦胧胧飘着薄雾,举目四望,似乎是个废弃的兵工厂之类的地方,到处有锈红色的钢材参差突起。抬头看,天空中有两轮明晃晃的月,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像挨了揍的委屈孩子那样,干巴巴靠着大又圆的那轮。

    有月亮。这么想的时候像被提醒似地整个场景亮了起来,柔和的亮黄色拢在前路尽头的一抹身影上——暗紫色短袖t恤、款式简单的牛仔裤、蓝色球鞋——那么远,她却那么清楚那人的着装,唯有那张脸模模糊糊。

    但她知道那是谁。她知道。

    她向身影走去,像铁块不由自主被磁铁吸引那样,走着走着渐渐变成小跑、奔跑。只是路那样长,不论她如何心急如焚,始终遥远。但她不甘心,咬住牙加快脚步,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喘息却听不见,似乎有风迎面呼呼地刮着,刮得尽头那人摇摇欲坠。她不觉得疲累,却能深深感觉到那股心焦,焦虑像泼在骨头上的硫酸嘶嘶嘶地腐蚀体内深处。来不及了,她知道。明知道来不及却不得不去,去她身边。

    「雪——」

    她倾尽所有地喊出来。声音埋没在风里。近了。近了。等我等我。她受着煎熬,那人却在尽头冲她微笑,一如初相识时,眉眼弯弯,眼神清澈。

    等我——青空飞奔上去,伸出手,眼看便能抓住小雪探来的手,这时身子一轻,悬崖崩裂两人混在石块中往下坠落。求你。她拼着力气不惜一切探出身子。眼眶发热。求你。

    那人像听到了她的呼唤,双手迎着她,靠近她,雪白纤细的手,血从掌心涌了出来,染红手掌手臂,然后缠到她颈上,抹了她一脖子滑腻冰凉的血,收紧……

    青空在这时候醒过来。能够听见自己极用力倒抽一口气,之后喘息。醒来了犹自混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边喘气,一边还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眼眶。没有。刚刚那样心焦惊惶悲伤,现实里竟然连泪花都没有。刚刚。

    她稍微支起身子,捧著脑袋回想,然而上个瞬间真真切切的梦境已经沉入深深的沼泽之地,像通往潜意识的房间门一扇扇被关上,自己回归现实薄膜的这一边,几个呼吸间,能想起来的只有梦里的焦虑悲切而已。还有,梦见了她这件事本身。

    青空握住有点僵硬的肩脖,稍微转动了下,看向一侧才发现纱织不在。抓过手机来看,七点四十五分,还早。身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她起身披上浴袍,决定先去冲个澡。

    出了客厅便看见餐桌上放著切片全麦面包和果酱花生酱无盐牛油,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盘子下压一张纸条,仍是纱织那手娟秀的字:有事先去市内。喝咖啡前先吃点面包垫底。今夜晚归。右下方落着署名:你的爱人。

    青空看着那纸条,有点不好意思似地别开眼去看窗户,窗紧闭着,但窗帘被拉了开来,看得见阳光从左边淡淡打到地板上。过一会,又回过头来看那张纸,手指压上去,一字一字挪过那个署名。

    真是古老的称谓。像民国时期刚开始有自由恋爱时的情书。青空想着,嘴角不易察觉地含着一点笑。终于略抬起盘子,取过纸条,先进了书房,举目看下,压入那本简装《爱眉小札》里去。一面提醒自己傍晚关店记得将书屋抽屉内的纸条也带回来。

    洗过澡,收拾了浴袍和这几日两人的衣物到阳台去才看见晾衣竿上相依偎的那两抹紫。想起那日纱织在更衣室内的模样,突然有点莫名地红了脸。衣物扔进洗衣机里,在槽内随意倒点洗衣液,开动了,这才转过身取下竿上的内衣裤。舔舔下唇,原是想将纱织那套放到显眼地方的,再一想城门失火,池鱼定也要遭殃,挠挠一头湿髪,干脆两套都纳入塑料箱底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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