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烦恼》王的烦恼分节阅读38

    他努力睁开疼痛的眼睛,挣扎侧身,呕出避水珠和一些血水,只觉得四肢疼痛,无力动弹,抬眼见一片灰茫茫阴沉的黎明。

    “怎……怎样了?”张道情有气无力地抬眼看,面前人红色道袍,白发随风飞舞,赤脚踏在礁石上,这时候闻言转头过来,眉间的红印被眉头拧得更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张道情咬牙,颤抖着站起身,发现自己还有些余力,再看师弟,已经淡得像个影子了。他叹气:“你……没有杀它吧?”

    元道寻歪了歪脑袋,示意他看海面。

    在远处的海面上乌云翻滚,一个暴风正在翻卷,非常不自然的聚集成一团,电闪雷鸣。

    “快走。离海远些。”说罢,元道寻法身闪出零星的火星,整个身影被海风吹得散了开来,逐渐湮灭,如同符纸最后烧尽一般。

    张道情摸了摸胸口,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全须全尾的,不巧摸到了全身唯一一件东西,那块红色的泪石。

    他摘下来,扔在一边,慢慢扶着礁石,深一脚浅一脚的远离大海。涨潮速度比以往都快,他踉跄地加紧步伐,似乎在躲避什么。虽然他知道鲛人是无法上岸的。

    烈风在他背后吹得犹如拉扯,而张道情并不理会,浑身不着寸缕确实寒冷,但毕竟是上了岸,他赤脚走去,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足印。

    张道情躺在床上,十分耐心地装傻。菲斯特夫人则把富有营养的食物放在他面前看他吃完。

    “您真是吓坏我了。”

    道情笑:“谢谢。”只顾吃。

    “哦,不过,我相信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像我的儿子。太不靠谱了……”

    “他怎么了?”

    “居然晚上在看田地的时候,突发奇想去打猎,然后被野兽袭击,最后为了脱身把衣服都撕坏了,回来的时候就披着一块帆布……幸好是半夜!不然简直……唉!”

    “……”张道情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也感觉可能跟自己那张符有关系,只能沉默。

    “这几天天气都好反常啊,所有的船只都不能出港口了,雨下得有些吓人……幸好您及时回来了,不然……”菲斯特夫人担心地看看窗外。

    道情把吃得都呕了出来,他眼疾手快,遮住嘴吐回碗里。

    “哦,张先生,您……这是还没有恢复健康吗?要不要镇上的医生来看看?”

    “不……不用了,夫人,我自己就是医生。”张道情忍耐着反胃和心脏剧跳,“夫人,我休息一下就好。”

    张道情从那天开始躺在床上就没有再下来。

    菲斯特夫人非常担心,医生来诊治过,束手无策。

    张道情自己却有些头绪,但法力被封,也没法自救,只能继续用龟息法门保留身体的活力。

    幸好有菲斯特夫妇和温琪,道情不能进食,只喝水,一整天的出汗,无法穿上睡衣,房东以极大的耐心和毫不嫌弃的直爽善良,照顾着这个可怜的异乡人。

    六天后,道情恢复了神智,摸摸自己窒闷的胸口,他摸到了胸口上一块坚硬光滑的东西。拿到眼前看了看,半透明的石头在指尖好像一滴血色的泪水。

    他这时候注意到自己的手腕,手腕内侧的淤青浮在皮肤上,似乎变硬了。

    “张先生,您好些了吗?说实在的,这几天发生太多奇怪的事情了。”温琪惶恐不安地给道情擦汗,嘴里絮叨着,“您是见过人鱼的对吗?多么可怕的东西啊,这几天,幸运峪周围的海域,都可以听见人鱼的歌声。一整晚不停,所有的海船都不敢出港口,水手们缩在镇子里,反锁上了门。幸好玫瑰宫离得比较远,您会恢复健康吗?”

    张道情说:“我没有把握,如果发现我没呼吸了,可别把我埋了,就这个要求,如果有人来找我,就带来。”说完依然是睡多醒来少的状况。

    这样时好时坏的情况又持续了六天,直到某天清晨,一脸愠怒的白发少年,居高临下看他。

    “来得好快……”张道情有气无力道。

    少年道:“这样的烂摊子,我前所未见,幸好我来得快,你都快没命了。”

    “怎么来的?坐船来的?”

    “鬼门是过不了海的,还能怎来,总算有风。”

    少年一边说话一边扛起张道情,扔进准备好的棺材里。千年阴沉木严丝合缝,里面装满了海水和不知什么来历的丹丸,道情被扔进去差点被味道呛得魂灵出窍,但他心知保命要紧,乖乖在水里躺着。

    “不大舒服是吧?”少年一脸嘲笑,蹲下来握住道情手腕,翻过来。“想必你也觉察到了。跟精怪之属呆在一处,怎么会不受影响。”

    “那是鲛人,不是精怪,精怪是后天变化的…灯芯,是天生的,没有妖祟之气,不会沾染我。”这话说得非但有气无力,而且毫无底气,张道情心里想,也许这正是西瓦尔想要做的事情。

    少年摩挲师兄手腕,感觉手底下皮肤粗糙,那是细小的鳞片。

    “国师,周游列国的旅程,到此为止了。”少年伸臂,替道情盖上盖子。

    “这是哪里?”道情手臂挂在池边,动了动脚趾,总算有些知觉了,不至于像几日之前那么逐渐浑身麻木,不能掌控,周围素色青木廊柱,整洁干净,垂着轻纱。

    “你睡了七天,现在在蓬莱宫。”

    “……哦,怎么不带我回山?”

    “山上净是些闭关的,去了又有何用,我的道宫正合适你,让你了。”元道寻说得淡漠。

    “不能一起住?”道情从水里坐起来,低声咳嗽了半天。

    少年瞪了他一眼,半晌道:“封印我替你解开。不难。其他靠自己。”

    “足够了。”

    白发少年百无聊赖坐在栏杆上,往水池里丢丹丸,一面把玩手里剩下的,指了指外面:“往下是观星台,潮水涨上来的时候,倒是很适合修炼的。”

    “景色挺好啊。”张道情说。

    “你高兴什么?”

    “……”张道情想想,也是啊,都成这样了,还高兴呢?手里把玩红色泪石。

    “这个东西你看过了?”

    “看过,所以我说有把握解开封印。”

    他问一旁无聊打坐起来的元道寻:“我们从新大陆离开的时候,是不是雨停了?”

    “你能不能别惦记那些妖孽了?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元道寻横眉,想起自己法身发现张道情时候那不堪情状。

    “可是,如果真要解决这件事,找灯芯不是更容易。”

    “灯芯是谁?”

    “跟你打架的,那条金色尾巴的。”

    “灯芯?有空我再去海洲的话,把那妖孽捉了点天灯。”

    “竟没有当时就做?”

    “你以为我还有这空闲。”

    于是继续相对无语。

    元道寻替张道情解开血咒封印的过程也堪称凶险,所幸的是,那块红色泪石是人鱼魔法的参考样本,两人互相应证,十分快的就找到了强行破解的方式。

    解开封禁的张道情,因为求雨而多年倒退的修为,恢复的速度快了许多,但修为并不是境界,对于身上附着的人鱼族的症状,依然束手无策,所幸法力有了,就可以遏制侵蚀,元道寻看张道情并无大碍,不需要他了,更不愿意跟人(任何人)挤着,甩下师兄渺无踪迹。

    当国师在蓬莱宫盘踞下来,长期“抱恙在身”的时候。那艘开往安他的船也靠岸了。安他盛产能染出紫色的贝壳。而贝壳品质最好的玫瑰海湾,则属于苏丹的宠臣。御用皇商费诺大人。在这里,有一座安他还有王室的时候,造的行宫。现在是费诺的别墅。

    他能自由的使用它,原本美丽的花园现在被清理得满目全非,那精致的池塘所有茂盛婀娜的淡水植物都被铲除了,工匠以最惊人的效率建起了栅栏,顶棚和沟渠,用琉璃板挡住海风,留下铺撒的阳光,将它变成了一个合主人心意的场所。

    除了心腹仆从之外,没人知道在这里安置着一条人鱼。

    费诺在自己的花园里,穿得较为随意。凉爽的安他棉纱包裹着,腰身系着绸带,随意的露着胳膊,身上细小的珠宝在树荫间的阳光照射下,像白日的星星。

    巴诺卡躺在池子里,歪着脑袋看这个人类越走越近。

    “还满意吗?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费诺虽然用家畜的方式饲养人鱼,但一旦开始交谈,他的态度似乎总是很平等而和蔼的,像是跟同等身份的人类那样。

    “我想自由的回到海里?”巴诺卡沙哑的开口,古迪曼语在人鱼的嘴里听起来十分性感慵懒,尤其是一个个音节发出的时候。

    “抱歉,除非我得到我想要的那条。不然你只能继续呆着替我想办法了。”商人很实在的说。

    “不杀我,迟早倒霉的是你自己。”人鱼露出狰狞的笑容。

    是的,俘虏的威胁,但费诺认为人鱼说不定说对了。他善于冒险,也善于控制,他对于人鱼的了解,并不单纯来源于村民的口耳相传。他有得是猎手和学者的经验。

    甚至包括巫师。虽然迪曼人认为巫师非常邪恶,尤其是雅克族,苏丹的王宫是禁止巫术的。

    当风暴颠簸海船的时候,船上的占卜师是最早发现问题的,他疯疯癫癫地冲到主人面前,嚎叫着:“快杀掉那头人鱼!费诺大人!不然我们都得死!”

    费诺的宠仆法赫,当机立断的冲了下去,一匕首捅进了人鱼的腹部,没有在要害下手。

    巴诺卡立刻翻滚着,血水飞溅。

    “别给我耍花样——在风暴打翻船之前,我能把你拆卸成四份!”虽然少年并不高大壮硕,但眼神比黑衣的武士更加冰冷,巴诺卡对于这种疼痛倒是不屑一顾,但眼看这个人类似乎真的并不介意把自己分成四块,还是妥协了。

    于是俘虏的反抗失败。被更严格的锁起来,原本的口枷收得更紧,脖子上勒着金属皮带。

    手臂和尾巴以及腰部都被缠绕着锁住,巫师颤抖着手,想要切割那个他认为是肇祸的根源的项链,可是透明的细丝似乎不是凡铁可以切割的,费诺只是淡淡的吩咐:“不希望我割了你念咒的舌头,就把这东西给我!”

    最后还是人类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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