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见了 !-失根的白莲》第二章:徐汉强(1)

    第二章:徐汉强(1)

    时间:一九九四年八月x日

    地点:台北

    坐在书桌前,徐汉强右手紧揪着报纸、左手倚卧在大腿上,像背唐诗般一字不漏、读了再读这一篇刊载于今日报纸的副刊文章:标题《远离德国》,作者《白莲》。

    一遍又一遍的读着,他右手揪着报纸的力道也一遍又一遍地愈变愈强,一贯慵懒的体态也随之变得愈来愈紧绷。

    只有躺卧在大腿上的左手依旧颓丧无力、不为所动。

    无庸置疑地,这一篇文章的作者《白莲》及故事中的主角肯定就是陈宛宁!

    他记得她曾经在莲花池边,骄傲自信地说她最爱的花就是白莲花,难道这也只是巧合!?

    徐汉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那股激动,终于放下了报纸,在杂乱的书桌上胡乱翻找着。

    要从堆积如山的混乱中,侥倖地找到那一张他几个月前记下电话号码的小纸条,似乎比中彩券还难。

    万一他弄丢了呢?想到此更令他慌张起来。

    他几乎要放弃时,两眼不自觉地扫过书柜架,目光突然停留在直放的丛书中与上木板间的小细缝。

    他走过去从书柜架上用右手拉扯出那本毕业记念册。至少书柜架上的书刊勉强整齐有序,一目了然。何况记念册的封面是黑色的精装,且横躺在一系列的大学德语读物上,不经心地扫一眼也能看到它。

    他把毕业记念册摊在书桌上,用右手翻开最后几页的通讯录,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顺手拿了张小纸条,匆忙记下电话号码。

    他迅即起身,正要走出房间时,突然一个晃影闪过眼前。

    他愣了一下,猛然惊觉到房门边的那个长镜子,反影出的是久违的、带一点陌生的自身的影像。顿时一股愤气涌上来,使他犹豫怯步。

    这可恨的镜子,像一把无情的小刀轻轻地在伤口处点划两下,逼迫他回到残酷的现实。他愤怒地把前几天才拿下的那块格子布,又挂上镜子,把镜面盖起,眼不见为净。身子往床上一摔,又埋没在忧伤抑郁中。

    自从去年大学毕业后的那一场车祸以来,徐汉强原先缤纷的世界被自卑心与罪恶感蒙上一层灰纱。他不愿回想一年前发生的事故,但瘫痪了的左手臂,不定时地隐隐作痛,看也痛、不看也痛,如何遗忘?

    去年七月的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某一天,夕阳余晖仍热气未减闷烧着街头巷尾。

    即将服役入营的徐汉强,刚吃完了路边滩上的冰豆花,租了几个录影带,买了一堆零食饮料,骑上摩托车,悠游地载着他的弟弟,向他大谈反战主义与反对强制性兵役制度。

    经过四年德文系的文学薰陶,德国自十九世纪以来的人道主义与一九六零年代以后的反战游行,让徐汉强对党军教育起了批判。

    他言之谆谆,后座的弟弟却听之藐藐。

    弟弟高中才刚刚毕业,正等待大学联考成绩公布,他犹如放出鸟笼的鸟,加上初尝恋爱滋味,满脑子只是吃喝玩乐与男女情爱。他暧昧地想着昨晚和小女朋友在一起的美妙,回味着可爱人儿清晨初醒时的撩人姿态,所以只用半个耳朵听着他哥哥天方夜谭般的谬论。调侃着他哥哥洋洋洒洒的人道主义、藉口一堆的反战思想,从实说来只是担心女朋友兵变,所以才不想去当兵。

    徐汉强不甘示弱地反讽他弟弟是因为被恋爱沖昏了头,所以什幺八竿子打不着的都有办法扯上男女情爱。

    他们哥儿俩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地彼此奚落着对方。

    摩托车机械式地缓缓前进,夏日的微风带着阳光的热气,慵懒地拂面而过,轻轻吹出一抹睡意。

    即将向右转弯往回家的最后一条路时,徐汉强习惯性地放慢速度。视觉神经到大脑的那一煞那,讯息传送似乎迟迟慢了半拍。

    瞬间,大脑里亮起的是红灯的讯号余光,他还来不及反射,机车已拐入了右角。

    突然,一声轰隆巨响,他眼前一片黑暗,身躯犹如跌入深山寒谷中,顿时离开了那喧嚷吵杂的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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