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月如钩分节阅读8

    “王妃供出幕后主谋那天”林盏一展轻功跃至二层,站定,与沈瑛只有一臂之遥,“在下以为王爷已经告诉过您了”

    “诡计我见得多了。我和盘托出又如何,铭云的命不还是在你们手上。”说罢,沈瑛信手将手中的玩物丢入河中,已转身走了数步却又回身,轻蔑一笑道:“对了,林大人,其实今夜乌云密布,一点月亮的影子都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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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风和雨顺,抵达扬州的时间比预期的早了整整两日,陆进延并不急着到景王府去,反而稍事乔装了一番,与一行人先投了店。

    林盏进了自己那屋后把行囊打开,摸索着桌柜把衣裳物件摆放妥当,刚一转身想坐到床上去脚下便被绊了一跤。才刚起来,随行的丫鬟和小厮便来敲门,说是王爷吩咐把房中挡路的物件都挪开。

    林盏站在门边,听着丫鬟悉悉索索地拿什么,忙谢过拒绝,待二人退下后他再一摸,果然,方才自己摆好的东西不知被丫鬟移到何处,林盏苦笑,又是一番摸索,期间不免碰掉了些东西,以至于陆进延直接推门进去时,看见的是趴在地上张手四摸的林盏。

    林盏马上站起行礼,陆进延笑了笑,“没事,接着找。”然而林盏并不知道陆进延此时也蹲下身来,他往床底一探正好与陆进延双手交握,惊得一下抽回手去。

    陆进延显然没有林盏那么慌张,他不紧不慢地把那个小物件从床底下掏出来,拂了拂尘土放进林盏手心,拇指从他掌心扫了过去。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细皮嫩肉的……”陆进延说着把林盏的右手也拉了过来,却霎时语塞——林盏左手细软,右手粗糙,简直不像是长在同一个人身上的

    “在下双目失明,许多事情有赖触摸,平日里持刀握剑只用右手,就是怕左手生茧便摸不清东西了”

    没想到是这么回事,陆进延心中略酸,尴尬地咳了一声,“走,跟着本王出去逛逛”

    陆进延只带了林盏一人出行,时下将近黄昏,天边夕阳给烟柳画桥镀了层金色,瘦西湖扬着碧绿水袖,袅袅婷婷。

    “扬州就是比遵阳漂亮”

    林盏应了一声,他看不见景,只听着街边店铺林立,行人络绎,偶尔还有孩童跑跳欢闹的声音。

    “先找柳氏酒家,本王还记得那儿的蒸羊肉”

    林盏又应一声,他本不喜欢这样热闹的环境,杂声乱耳,人多了路也不好走,但听着陆进延垂涎欲滴,便低头笑了笑,任由陆进延拉着他的胳膊在人流中大步穿行。

    酒店里虽满是客人但却不耽误上菜,不多时蒸得喷香的羊肉便端上了桌,薄厚恰好的肉片佐以料汁,入口甘而不腻。陆进延趁林盏吃菜的功夫剥了糖蟹放入他碗里,眼睛盯着细切如堆雪的鱼肉,心想林盏看不见如此精致的摆盘,有点可惜了。

    将要吃完时小二端上一壶酒,说是后厨送的,林盏与陆进延碰杯喝下,眉毛拧在一起——这扬州的酒没有想象中的甜腻,反而又辛又辣,回味起来,竟还颇为熟悉。

    林盏心中微生疑惑,但陆进延没给他询问的时间,付过钱后拉着他去买千叶酥,举着点心边吃边逛。也多亏了他,林盏把林慕清想让他带的东西买了下来。

    “前面好热闹,去瞧瞧”林盏被陆进延扯了一把衣袖,才刚欲迈步却忽地停住,长臂一伸将陆进延拦在身后。

    只见一行官兵骑着高头大马快速经过,街上行人纷纷躲闪,前方卖艺处本围了一群人,一下子全散了。

    陆进延皱眉,扭身朝身后的摆摊大爷问:“出什么事了?”

    “哪有什么事,例行巡逻罢了,”大爷摆弄着摊铺,从容道:“每隔一个时辰便有军爷骑马巡街,横冲直撞的哟”

    “扬州何时也这般戒备森严了”

    “这都两个月啦”大爷摸了把胡须,摇摇头说,“扬州历来安定,哪有什么乱子,也不知道这帮官府老爷怎么想的”

    陆进延不再说话,转而看向林盏,他也定定地站着,面向官兵远去的方向,眉心紧耸。

    ☆、第 13 章

    扬州北临都城,南有冯旭带领的精兵驻扎,被上下环抱着多少年来没出过乱子,而今却有兵士披铠甲往返巡逻,此般反常扫了陆进延的玩兴,一路沉默着与林盏回了客栈。

    各自回房前,陆进延想到林盏下午一人趴在地上找东西的模样,想差人去他房里伺候,林盏谢过,却怎也不肯接受。

    再次见识了林盏的固执与要强,陆进延摇了摇头,“好吧,你若有需要,尽管叫人便是”

    说罢才刚转身,却被林盏从身后叫住

    “王爷,可否帮在下多点一盏灯”他的手摩擦着桌沿,桌上正燃着一根蜡烛,寻常人的举手之劳于林盏而言,却是十分危险。陆进延见状大步迈出房中,三两下便将烛台点满。

    “有劳王爷了”林盏淡笑,“在下看不见东西,但仍有光感”

    “明白,谁不喜欢亮亮堂堂的”陆进延看着林盏本无光泽的眼底映着赤金的烛光,自己心中也也暖了起来,“本王回房了,你一个人小心些,哦对了,这个给你”

    听着脚步声远了,林盏才把陆进延走前塞到他手里的纸包展开,是糕点,放在面前嗅了嗅,是红枣与桂花的香气。他没有入夜进食的习惯,却也还是掰着吃了几口。

    客栈外打了二更的声音,林盏熄了灯,把腰间的长剑摘下,端放在桌上。

    他在等。

    如果今夜等不到,那便再等,在扬州的这些天里,周平或沈瑛总会有所行动。

    果然,在一片出乎寻常的寂静中,门板开合的声音蓦地传了来。随后的脚步声微乎其微,林盏甚至要费神捕捉。

    脚步在他屋前消失,看来是想在动陆进延之前,先对他下手。

    即使早些时候让丫鬟在香炉中添了迷药,沈瑛在撬门之时也是谨慎得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可在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便被冰冷的刀刃贴上脖颈。沈瑛无暇畏惧,手中匕首直冲林盏腹上刺去,动作之快让林盏闪身不及,静夜中传来衣服破裂的声音。然而沈瑛在无光的环境中与林盏打斗分明是占尽下风,双刀也敌不过他迅如游龙的剑法,沈瑛被林盏逼得后退数步。最终双方对峙在二楼栏杆边上,沈瑛抵着身后的圆柱,被逼得无路可逃。

    分明是不想杀她。

    “到了这份上还不杀我?”沈瑛冲着林盏瞪圆双目,可他连眼睛都不屑睁开。

    沈瑛怒极,此时横在她身前的长剑忽而收了一下,林盏似是听了什么声响才刚把头偏了过去,沈瑛便抓住时机踹上一脚,林盏禁不住向后踉跄两步,沈瑛正要借机逃脱,却忽见三把飞镖朝她飞来。

    沈瑛暗狠觉察太晚,来不及了!

    “快躲!”

    昏暗中忽而一股力量猛地扑向了她,霎时天旋地转,耳边伴着咚咚响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急速滚落。

    翻转着身子从楼梯上跌下后,沈瑛从地面上爬起,却摸到了一个人的胳膊

    “林盏?!”

    是他方才抱着自己滚下来的!

    “别动!”林盏一把扯过沈瑛的胳膊将她按在地上,自己正要起身却“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是伤着了?沈瑛趴在地上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幸而有林盏保护,她竟毫发未伤。借着月光观察四下的动静,只见头顶二楼站着黑衣人,见他二人跌至楼下,接二连三地跳了下来。

    又是飞镖掷出的嗖嗖声,沈瑛正欲起身,却被一串银光晃了眼睛,原是林盏舞出剑风化作屏障,似铜墙铁壁般地挡下飞镖。来者见林盏武功高强,便拔刀与他近前相争,林盏剑风凌厉,奈何似是腿上有伤移动不便,方才制服她的那般从容此刻失了多半。

    虽然救林盏于她并无好处,但来者不善,沈瑛正要站起抵抗,却见那帮人接连惨叫倒地。

    “周平,你终于出手了”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高大魁梧,正是陆进延!

    “行刺王妃,还不快拿下”

    耳边传来齐整的答“是”声,继而眼前刀光闪烁,两拨人厮打起来

    “周平……?”周遭尽是刀剑相击声,林盏听不清其他动静,完全辨不出周平在哪

    “王爷已经亲自去抓了”沈瑛眼瞧着陆进延快步冲向客栈门口,将正欲逃脱的周平一把按住

    “您被背叛了”林盏稍侧过头对着沈瑛说道

    “不用你说!”沈瑛咬牙切齿,分明商议好了今夜由她解决林盏,周平这等小人竟要借机取她性命。

    林盏果真没再说话,但仍旧持剑站在沈瑛面前,直到周平的人全被制服,听着陆进延把周平拽去审问,林盏才默默转身,一瘸一拐地上楼,一声不吭的样子像是个局外人。

    “慢着”沈瑛把他从身后叫住,声音冷冰冰的,“方才为何救我?”

    林盏没有停下步子,只是答道:“您是王妃,救您是职责所在”

    “少装了”沈瑛跃上楼梯,挡在林盏面前,“我看这就是你和王爷演的一出戏,想让我归顺你们”

    “王妃说笑了”林盏半睁着眼睛,淡淡说道:“铭云是个好孩子,在下不想让他没了亲人”

    沈瑛的呼吸霎时窒了,林盏叹一口气,拐着腿缓缓上了楼。

    一整晚,林盏的房门都没被敲响,更没有人进来。他听见隔壁屋子里陆进延审问周平的声音,质问中不乏严加拷打,最后,惨叫声与责骂声渐渐消了,天也亮了。

    林盏在床上翻了个身,这一整夜,也不知陆进延问出什么没有。

    小厮送来热水,丫鬟进来帮他梳头,林盏问他们王爷那边怎么样了,都答王爷一直都没出屋,连福竹也只能在门外候着。

    林盏洗了把脸转身往桌边走,右脚还是吃不得力,一动便疼得厉害。他坐下摸了摸,脚腕处肿了一大圈,连踝骨都摸不出来了。林盏拧了拧眉,本就看不见,现连脚也扭伤了,可真没用得很。

    用过早饭后林盏挪到门边,想出去问问陆进延那边的状况。可手指几次放到门上却没有推开,他现走路一深一浅,客栈里的布局又颇不熟悉,走到外面不是给人瞧了笑话?林盏兀自摇了摇头,又瘸着腿走回屋里。

    这些时日与陆进延几乎朝夕相伴,他爱与他谈天说地,也爱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胳膊往前走,明明昨夜还进他房里点灯,可经过了昨夜的一场混乱后,就突然寻不到他的踪迹。明知他就在客栈中,可这耳根清净得过分,反倒让林盏坐立不安。

    林盏坐在床边揉着自己肿大的脚踝,心想王爷就是王爷,他献了忠心又如何,陆进延自有深谋远虑,自己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瞎子,他高兴时叫到身边,用不着他了,连句解释也用不着给。

    正想着,门忽地被人推开,林盏蓦地一震,方才怎都没听到脚步声?!

    “林盏”是陆进延的声音

    原是虚惊,林盏微舒一口气,赶忙起身行礼,一时忘了自己右脚有伤,非但没在陆进延面前跪住,反而狼狈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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