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心悦君兮分节阅读28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他边吟边唱,唱的颠三倒四,脱帽跣足,衣襟散乱。

    “笃义王醉了”乐甑将军哈哈笑道:“不想王爷酒量如此之浅,快扶王爷回帐歇息吧。”

    入了帐中,李言宜喃喃道:“我没有醉。”便挥开左右两个亲兵,一头栽倒在床铺中,呼呼大睡。他素来不喜人多,故亲兵都站在帐外远远守卫,此时两人见他并无异样,也就离开了军帐。

    此时李言宜睁开眼睛,那眼中哪有一丝醉意。他唤过隐藏着的影卫,掏出了两样东西,将白玉扣放到影卫手中,吩咐道:“宁将军已经在光华道上,你去告诉他,按照部署见机行事。而后你把这个带上去云州接熏南先生去知鱼山庄,此为信物,他见了便会跟你去。”又将一枚封了信纸的蜡丸放在影卫另外一只手中:“这个交给阿羽去洛阳粉水巷子,敲左边第二扇门,那是兰汀别院的分堂,让他们交给自家的主人。”

    他拍拍影卫的肩,低声道:“阿商,我三天前已经派了阿羽出去探路,如今就在营外,你跟他一道,也有个照应,一路小心。”

    阿商点点头,单腿跪地行了一礼:“王爷珍重,属下告退。”

    “快去,再迟怕是来不及了。”

    阿商身形一闪,便已离开了营帐。

    这批影卫是李言宜特地向知鱼山庄讨来的,因他能将嫮瑶郡主留在山庄,所以庄主毫不吝啬,直接将五音影卫送给了他。此次出征,他留了阿宫和阿角在云州保护白未秋,现下他身边还剩一个阿徽,一个就够了。李言宜重新仰倒在床铺里,细细想过每一寸安排,而后心无旁骛地睡去。

    军队驻扎在平谷关几日,等待圣旨。

    李言宜成日喝的醉醺醺,不管军务,这一日他直到下午才出帐门。

    门外的阳光刺眼,逼得他用手挡住了眼睛。等他睁开的时候,一道明黄的圣旨迎接了他。

    笃义王串通西黎侯企图谋反,将押往长安。

    李言宜轻笑一声:“不过陈年旧事,何必今日来算。我已打算偏安一隅,不问世事,奈何皇兄如此咄咄逼人。”他站起身,只见剑光一闪,使臣的头颅便直直飞向半空,远远的抛了出去,血花喷溅似风声。

    塞外黄沙,江南碧波,杨花飘尽月明前,箫声和燕度关山。

    李言宜不愿束手就擒,他早有对策,乐将军始料未及,自是猝不及防。于是李言宜带着他的军队打过了平谷关,一路艰难到得洛阳城外,粮草将尽。

    这夜李言宜悄悄离开军中,来到粉水巷。

    接引的人默不作声地将李言宜带到一处隐蔽的院落,远处惊雷阵阵,李言宜推门而入,看见屋里的人,惊了一惊,而后笑了,这笑容和煦,在阴暗的房中荡漾开去。

    “是你!”

    门外的雨猝然而降,哗啦声响彻天地。

    “绯烟见王爷。”绯烟巧笑倩兮,冲李言宜行了个礼,抬头道:“此事非同小可,娘娘不便出宫,特地派我来此等候王爷。”

    “陛下心力交瘁,病了有些时日了。如今是强撑着应付王爷,不过王爷放心,京中已经安排妥当,王爷攻打潼关之时,就是长安的城门大开之时。”

    李言宜闻言沉吟了片刻,问道:“太后安好?”

    “太后去年秋后染了咳疾,如今已无大碍,王爷放心。”绯烟轻声道:“事成之时,还望王爷一诺千金,不要忘了应允之事。”

    “小王向来言出必行,难道你家娘娘这么信不过我么?”

    绯烟笑了笑,看见李言宜身上的征尘,忽而感慨:“娘娘当然信得过王爷,当年王爷离京的时候特地转达了一句话,王爷可还记得?”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王爷记得就好。”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绯烟不可在此久待,还得连夜赶回长安,请王爷谅解。”

    李言宜攻打潼关之时就开始猛打猛冲,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关内驻守的将军并未料到宁行之会从关后的古道上突然率兵偷袭,很快溃不成军。

    凌晨时分,李言宜带着骑兵,打马走过关外的城门,踏过无数的尸体与鲜血,默无声息地进了潼关。

    潼关失守的战报正在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皇帝喝了半盏药,还没来得及看,就吐了一口血,接着昏睡不醒。

    李言宜的大军势如破竹,无人可挡,直到长安。

    他在长安城外驻扎,并不率军进城,不想去看现在长安城中是怎样一副乱纷纷的光景。他心中的长安是旖旎的流云和飞花,承载的幼年所有美好的回忆,与少年时挥之不去的相思与向往。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未霜凄凄簟色寒。

    他又一次站在这里,看见长安的城墙,那么高那么远,如叹息一般的空茫。那时他思念的人还在长安,如今他该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策马,黄云万里,共赴红尘。

    思君已如长安,可思而不可见。

    他心念一动,忽而拉动缰绳,策马转向,飞快地跑到宁行之身前,说道:“我两日后回来。”宁行之还未回过神来,他已经绝尘而去。

    “王爷要去哪里?”贺池问道。

    宁行之望着李言宜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是啊,这么多事,他一走了之,不是就全部丢给我了吗?”

    ☆、第 42 章

    又是深秋时分,白未秋站在亭外,极目远眺。

    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白未秋抬头,看见猛然勒马的李言宜,骏马打着响鼻,四蹄不住发出踢踏的声音。他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突然见到李言宜,恍如梦中。

    两人相视片刻,李言宜弯腰伸手将白未秋拉至马上。

    紧紧搂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颈项,白未秋的气息在鼻尖萦绕。依旧如旷野烟树,空谷幽兰。又仿佛见到弦月、清风和春天的早晨。

    李言宜百感交集,声音哽咽:“未秋,我来接你,回长安。”

    白未秋的身体微颤,似被滚入他脖颈深处的泪水灼伤。

    “长安?”

    脑海中石火电光般的闪过无数画面,又无法分辨,他犹自喃喃:“用我心中如日月,为君万里照长安。”

    他为谁说过这句话?

    当他们远远看到看到长安城墙的那一刻,正好大內侍尚翡悲凉而凄怆的声音在大明宫的上空久久盘旋。

    陛下,驾崩了!

    而后笃义王率兵入城。

    笃义王府并未被收为官用,而仆役大多也尽留府中,这让李言宜有些诧异,他安顿好白未秋睡下,白未秋双目微阖已是疲劳之极,仍伸手去抓李言宜的手,轻声道:“别走。”

    他很不安。

    李言宜俯身抵住他的额头,握紧他的手,温言劝慰:“安心睡一会儿,你累坏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都不去。”

    白未秋的呼吸渐渐悠长,知道他已经睡熟,李言宜在他的唇上落了一个吻,有人在门外禀告:“王爷,太后宣您进宫。”

    太后在漪兰宫,宫门敞开,纱幔纷飞。李言宜走进去,幽冷的气息似乎游走在脖颈,让他不觉打了一个冷战,太后端坐在正殿首座,缟衣素带。

    李言宜在阔别大明宫这么久之后,终于又一次见到了他的母亲,他跪下,含泪叩首:“儿臣拜见母后。”

    “笃义王免礼。”太后的声音平缓,不见波澜,“赐座。”

    李言宜仍旧跪在地上,抬头凝视着太后,太后的面容憔悴,鬓发斑白。李言宜道:“孩儿不孝,让母后担忧。”

    “呵。”太后冷笑一声,起身漫步至他身侧,“我的言儿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一次次围困长安,母后哪来的担忧?”她弯腰扶住李言宜的手臂,拉他起身,太后拍去他肩膀上的征尘,轻声道:“言儿,你登基吧。”

    李言宜握住太后的手,抿着唇,吐出一句:“孩儿并不为皇位。”

    “那你为什么?”太后甩开他的手,指着他,颤抖着吐出话语:“你为什么?你一次次逼宫!你为什么?”她挥动衣袖,素白的锦缎上暗纹流动,随即闭上眼睛,压抑着呼吸,过了良久,她睁开眼睛:“你皇兄自那时受了伤,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放你回封地,又派你出征,是他心中到底不安……”

    她颓然而哀伤:“笃义王府依旧给你留着,哪怕你回了京被收了兵权,你仍可以住在王府,做你的亲王。”

    “可那与禁锢何异?”

    太后一步步回到椅中,看着李言宜,双目却失去了神采,声音也喑哑:“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登基吧。”

    “皇兄留有皇子,言宜没有觊觎之心,母后何必这样?”

    “皇子?”太后抬头看他,落下一缕发丝垂在额间:“他不过留下两个皇子,如今谁来登基也是你说了算。”

    “雍和为正宫嫡子,自然由他登基。”

    太后眼珠一转,似笑非笑,语气却越发咄咄逼人:“诺儿为皇长子,自幼孝顺仁德,登基如何?”

    “母后?”

    “言儿啊……”太后叹了口气,垂下眼眸,再抬头时,她看着李言宜的眼神尽显柔婉,“杨柳依依,孤心之忧矣。那年春天你走之后,我总是从睡梦中醒来,因为你在我的梦中啼哭不止。可我醒来,又不见你,只有雪白的墙壁上落下的影子。”

    “言儿,我看到他就想起那时的你。我不想他再离开长安,离开我。母后现在心中最重的人除了你,就是他。如果你不愿意登基,你让他去吧。”

    “母后!”李言宜微微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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