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鱼山庄的庄主直接听命于皇帝,先皇留了一道密诏给庄主,也留了一样信物给李言宜,凭此物可命令知鱼山庄。
知鱼山庄庄主与李言宜各执半枚信物,以此为证。
李言宜看着手中通体水碧的鱼在水,说道:“东方庄主果然守信。”
被叫做东方庄主的人叫做东方蕴,他身穿一身紫袍,面沉如水,眸亮如星,看不出究竟多大年纪。此时手中也执着一枚鱼在水,与李言宜的玉佩一般无二。
见过对方的信物之后,东方蕴将玉佩收进袖中,说道:“当初是先皇重嘱,东方蕴理应如此,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除我之外,其他三位管事都不知晓,如今庄内诸多事宜都安排稳妥,不必忌惮什么了。”
“我此次亲来,实在唐突,还望庄主海涵。”
东方蕴站起身,朝着李言宜躬身行了一礼:“王爷如此,在下情何以堪?”
“我亲来的目的想必庄主知晓,我要见见嫮瑶。”
东方蕴点点头:“应该的。”
不多时,素旻怀抱着一个粉雕玉琢、冰雪可爱的小女孩出现在李言宜面前,素旻轻声道:“郎君,郡主快要四岁了。”
嫮瑶不认得李言宜,却也并不怕生,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李言宜,精灵的不得了。她的眼睛并不像中原人纯色的黑,而是深蓝如同暮色将晚,让李言宜不得不想起她母亲那双湖水般的眼睛。
李言宜柔声对嫮瑶道:“晏晏,我是爹爹,让我抱抱好吗?”
嫮瑶却抬头看着素旻,素旻道:“不是天天吵着要爹爹吗?这不就是?”嫮瑶听了这话,又迟疑地看着李言宜,终于伸出手,鲜红的小嘴一动,奶声奶气的问道:“你是我爹爹吗?”
那么小的姑娘,又轻又软,身上还带着淡淡奶香,抱在怀里都不敢用力,似乎连心也融化了。李言宜亲了亲她的脸蛋,短短的胡茬子蹭在孩子的脸上,痒得嫮瑶咯咯直笑。
“我当然是你的爹爹!”
素旻在李言宜面前跪下,道:“是婢子们护卫不周,才使王爷失了王妃。”
李言宜听得此话,静默了片刻,垂着头道:“你且起来,将那时的情形都告诉我。”
“皇帝召王妃去长安,并不知晓我们已经听命于王爷,我与素心一道佯装护送王妃,只待到得汉宁,便走水路去西凉。可不曾想我们还未走到汉宁,便遇到伏击,不是金吾卫,他们人人戴的面具,分辨不出是哪路人马。”素旻玉容惨淡:“我护着小郡主回到了知鱼山庄。可是,可是,素心和王妃,一直到现在都……都还是下落不明。”
嫮瑶听不懂他们说话,只觉得李言宜越抱越紧,便在李言宜怀里挣扎着,冲着素旻伸出手,嚷道:“姆姆,姆姆抱!”
素旻上前摸摸她的脸,哄到:“乖晏儿,让爹爹多抱一会儿,不好吗?”
“不要!不要爹爹!”谁料嫮瑶挣扎更甚,都带了哭腔,“姆姆抱。”
素旻只得从李言宜怀中过她,一脸歉意:“王爷,小郡主她……”
“她和我不熟。”李言宜看着嫮瑶,她靠在素旻怀中,悄悄将一根手指放进口中。李言宜道:“可惜你现在不能跟我回府。”
“素旻多谢王爷体谅。”
“嫮瑶跟惯了你,有你在她身边我很放心。”
“郎君是要将嫮瑶留在知鱼山庄么?”
李言宜目不转睛个地看着嫮瑶,这个小姑娘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为人父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随即又沮丧起来。
彩云易散琉璃脆。
嫮瑶是他带不走的。
他的声音仿佛从深海浮出,“素旻,你向来最知我心,为何问出这一句。你不能离开这里,嫮瑶也不能离开。这样也好,我不能保证在我那里能否保她周全,就像阿尼娅一样。”
素旻低头将嫮瑶放在嘴里的手指轻轻拉出来,用唇贴了贴她的额头,嫮瑶嘟哝了一句什么,素旻柔声问:“想睡了吗?”嫮瑶点点头,眼睛已经半阖,两排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不住打架。素旻对李言宜道:“郎君,这个时候嫮瑶都会睡一会儿。“李言宜点点头,看着素旻抱着嫮瑶离开的背影。
她对嫮瑶的怜爱不亚于生母。
☆、第 38 章
不多时,素旻复出现,她碰了碰李言宜的杯子,手指一颤,重新为他看了茶。李言宜看她动作,轻声道:
“素旻,就让他认为我肯为白郎君,情愿失去妻子儿女吧。”
“大明宫中传来的消息,陛下龙体欠安,有些日子了。”
“哦?”李言宜眉毛微轩,饮下一口茶,素旻点的盐,咸而略苦,清香不散。
“王爷。”素旻换了个话题,“这些时日,王爷可有王妃的消息?”
“杳无音讯。”李言宜短促的叹出一口气:“一想到她,我就满怀愧疚,我必须打探到她的下落,可我却又害怕再见到她。”
“郎君。”素旻长跪于他身前,握住他双手,柔声劝慰:“且放宽心,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即使不能与你相见,她心中仍然感念你,会期望你平安喜乐,你更应如此才是。”
“我不值得她感念,更不值得她托付,是我对不起她。”
“……”
“你也觉得是这样,对不对?”
“素旻从没见过王妃那么好的女子,与王爷又如此般配,本以为王爷会慢慢忘记白郎君,多向着王妃。说来都是缘分,强求不来,只是王妃身为女子,更要多受些苦楚了。王妃现在音讯全无,素旻时常想着都分外揪心,只恨那时无力保她周全。”她俯身向李言宜磕了个头:“婢子逾越,胡言乱语,王爷不要怪罪。”
“你我之间,又何需讲究这些虚礼。”
素旻抬起头来,端坐如初,细看李言宜面上,过了良久才道:“方才王爷来时,素旻就发现王爷的气色尚好,想是有顺心之事。”
李言宜闻言想起了白未秋,眼角眉梢的愁意便如冰雪消融,他不自觉地带了笑意:“有一件。”
他的笑容像是初霁的夜雪沉入短暂的梦境:“白郎君现在同我在一处。”
“郎君初心未变,能得偿夙愿,实在是欢喜无限。”
李言宜忽而朝素旻行了一礼,道:“素旻,我不知该多说什么,只望你多珍重。”
素旻忙欠身还礼:“郎君何至于此!”
“我心中愧对的人太多,无法一一弥补。”
“郎君不必想得太多,能让您觉得愧对的人,都是希望您能欢喜的人。郎君且顾眼前,多珍重。”
与素旻互别之后,李言宜回到了云州。临别时他再一次见到嫮瑶,嫮瑶忙着咬糖葫芦,弄得一嘴糖稀,上前亲他,甜丝丝地糊了李言宜一脸。
云州虽比不上长安,却也算的富庶繁华,路过白云寺,路过青箬巷,不远处就是青石桥。
李言宜勒住马,马低头打了一个响鼻,马蹄在石板路上踩得哒哒作响。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身后的随从常潇,吩咐道:“你且回去,不用跟随我。”
常潇不能违拗,便牵了他的马,先行回了王府。
李言宜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他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沉淀。
他走着。
走过了长顺门,又走过了御柳街。
空气中的水分越来越浓重,天色青灰,风吹起街旁两旁的青柳,柳枝妩媚而纤长。
李言宜的衣袖染上了湿,晕出更深的颜色,像落雪的微光。这点微光飞动,又像落雨的蝴蝶垂死的振翅。
雨似乎不会停,他继续往前走。
前面没有岔路,只能一直走着。
青石板的路,风的声音,雨的声音,脚步的声音。
啪嗒啪嗒,不止他一个人的脚步。
谁会在这样的雨天,走上这样的青石板路呢?
李言宜回过头,那人也停下来,就在他身后不远,那人举着一把伞,伞微微倾斜,挡住了半张脸,是李言宜熟悉的一张脸。
白未秋走上前,将伞遮在两个人的头顶,李言宜握住他的手,这才开口:“未秋,你怎么在这里?”
“我从御柳街的书斋出来的时候,天开始下雨,我看见一个傻子,不打伞,叫他也不应。只好跟着他,看看他是不是不知道要去哪里。”
李言宜愣愣的注视着他,忽而叹了口气,道:“我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的眼睛湿润,脆弱如孩童。白未秋抚过他的脸,关切道:“怎么了?”
李言宜抱住他,双手不住收紧,似乎要把白未秋融入自己的骨血当中。他可以什么都舍弃,没有妻子,没有嫮瑶,没有笃义王这个身份与权力。只要白未秋,可是白未秋能在他身边多久呢?没人知道白未秋什么时候会想起过去的事,也无可预料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会怎样。
这样虚幻的良辰,终有一日会灰飞烟灭。
李言宜很清醒,即使是深埋在白未秋ti内的时候。目前的白未秋,还是少年时的心性,对于李言宜的依赖,就仿佛当初对于太子。可是,太子的高洁与风度,是李言宜永远及不上的。面对心爱之人的,他一再的占有,无法做到远观。他甚至开始理解皇帝对白未秋的心态。
占有,禁锢,毁灭。
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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