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诏》凤凰诏分节阅读61

    程智耳朵烧的厉害,还要强辩:“我哪里是怕你虐待了姜师妹,只是想着她孤苦伶仃……”

    姜若岚平日瞧着倒还好,可每次程智过来的时候,嘘寒问暖,再回忆下其父姜进,就足以教姜若岚眼泪汪汪了。

    偏偏谢羽最是见不得姑娘家哭,不似她那种撒泼耍赖式的哭,明眼人一瞧就是在闹腾。姜若岚式的哭是静静坐在那里,眼泪沿着眼眶接踵而下,谢羽丝毫不怀疑,若是拿着银盘去接,大约也能接一盘子水晶珠儿。

    “我也一个人住在府里,怎么没见三哥觉得我孤苦伶仃,还见天的想着法子气人。”

    程智很想说,自家妹子跟姜若岚完全是两种姑娘,以谢羽的彪悍程度,敢朝着苗胜拉弓,胆子也不知道有多大。而姜若岚可是听到苗胜的名字就要吓的发抖。

    可是谢羽摆开了要跟他耍赖歪缠到底的架势,明摆着不乐意他见天去瞧姜若岚,人在她的地盘上,程智也莫开奈何,只能叹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最是心肠慈软,定然能够照顾好姜师妹的。三哥以后少去几次,行不行?”

    兄妹俩一路边走边说,路过饼铺还顺手买了两个胡饼,程智不习惯当街吃东西,谢羽可不管这些,咬着焦香四溢的胡饼,只觉得心情都变好了。

    啃完了胡饼,才进家门,就见到正厅里坐着的程彰与程卓。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程彰教导儿子们,历来是一言不合就上棍子,先打一顿再说。

    但是,对着女儿再提棍子,就有些不合适了。

    不说谢羽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就算是她邻牙俐齿的让他这当爹的招架不住,他也下不了手用棍子教训她。

    只是无可避免的黑了脸:“你们俩去哪了?”

    程智与谢羽眼神交流一番,前者小声道:“我们……去了宫里一趟。”哪知道迎头就被抽了一棍子。

    程彰不肯对着女儿使棍子,那是有原因的,可是对着皮糙肉厚的儿子就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了,也不知道他是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棍子,还是到了谢家临时起意找来的。

    程智肩膀上挨了一棍子,谢羽已经跳了起来:“爹爹你做什么?一言不合就提棍子,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被祖父教大的吗?”她本意是制止程彰暴力教子,哪知道程彰却道:“为父小时候,你祖父只的揍的更重。就因为我揍的太轻,除了你大哥,你们一个个才不成材!”

    谢羽败倒在了他的逻辑之下,只觉得跟他讲理实在太累,但是回头看程智红着眼眶捂着肩膀一语不发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试图跟程彰讲理:“二哥就算了,他就是爱玩,可三哥一向刻苦读书,此次连春闱都过了,只等殿试下来就能派官了,哪里不成材了?以他的年纪,也算是学有所成,你自己读书不成,三哥读书有天赋,程家出了个读书人,难道不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哪有你这样的,还埋怨他不成才?”

    程彰老脸涨的通红:“你从哪里听说为父读书不成的?”

    谢羽本来是随口一说,但见他那模样,顿时嚷嚷起来:“咦咦居然被我猜中了?!”程卓见势不妙,椅子上都坐不住了,窜过来就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小祖宗你声音小点!”

    “唔唔唔……”谢羽在他手里似条挣扎乱跳的活鱼,恨不得立时从他手里脱出身来。

    程卓冷汗都要下来了。

    程彰倒并非文盲,相反的,他还极爱读书……但仅限兵法。若是让他背几句圣贤之语,那当真是要了他的老命。小时候开蒙之后,他对写诗作文不太感兴趣,但对兵法痴迷,后来掌军,请功的奏折都多是手下幕僚代笔,顺便向皇帝陛下表功煽情称颂,真要他自己写,简炼之极。

    拍马屁对他来说是件比较生疏的事儿。

    程彰被闺女一句话给噎住了,运气半晌才能平静下来,朝程卓道:“老大,松开她。”

    程卓无奈松开了谢羽,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暗中猜测程彰是要罚这丫头跪祠堂还是挨家法,反正敢大着胆子顶撞他,还胆敢往宫里去告状,这也太无法无天了些。

    谢羽一旦被松开,立刻就恢复了话痨的本性,嚷嚷道:“学有所长,并不是每个人都似爹爹你一般擅长带兵打仗,天生是掌军之材。也有擅长读书的,就跟我三哥似的,你老是觉得他不成材,就算现在把他丢到军中,暂时无战事,难道让他一辈子靠着父荫做个七品校尉?还不如让他科考入仕,能走到哪里,全看他自己的本事,到时候也怨不着你!再说,当兵难道不是盼着一辈子天下太平,不起战事吗?非要生灵涂炭才有机会成就一代名将,你是想让家里哥哥们都有成为一代名将的机会吗?这也太可怕了!”

    饶是程卓掌兵多年,也不禁为这丫头的口才而折服,她说的这些道理浅显易懂,但是往日定然是无人向程彰嚷嚷过。程家吃了几辈子沙场饭,都是拿命搏个前程富贵,这在程彰的心里已经成为了程家子弟的必经之路,忽然之间出来程智这个异类,跟程旭那位纨绔,做父亲的真是心累的不行。

    也不知道程彰是被她给说服了,还是被小丫头无畏的神色给镇住了,反正他放下了棍子,声音也平和了下来:“你们今日去宫里所为何事?”

    谢羽可不懂得见好就收,特别是面对程彰的时候。他摆出这种大家长审问的态度,与谢弦教育方式截然不同,她跟程彰父女俩又不似跟谢弦一般亲昵,关键时刻还能猴上去撒泼耍赖:“爹爹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都跑来兴师问罪了还要来问我跟三哥!”

    程智可从来不敢这么跟程彰说话,忙开口回护谢羽:“都是儿子的错!苗胜跑来要带走我,阿羽堵在门口不肯让他带我走,两下里起了冲突,阿羽带着我进宫向陛下请求换人来审!”

    程卓都有几分后怕:“你这个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万一陛下大怒呢?”

    谢羽偷瞧程彰神色,见他似乎在听,便笑嘻嘻道:“在陛下面前,我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至多有点护短,不相信苗胜能够秉公办理,所以才一气之下跑到宫里告状。反正年纪小,又是女子,若是大哥你跟爹爹凭哪一个进宫,恐怕陛下都要多想,觉得你们对他有意见,可偏偏是我,他肯定怪不到你们头上。回头等爹爹进宫去向陛下再请个罪,就说教女无方,反正一直是娘带着我,就当我在外面无法无天惯了的,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还能换来三哥躲过一劫,不好吗?”

    程卓听的目瞪口呆:“你一个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多心眼?”与魏帝也并不相熟,而且事发突然,却能随机应变,立刻就将苗胜挡了回去,进宫去求魏帝,且连退路都替家里人想好日了。就算是他也想不出比这更稳妥的办法了。

    程彰虎着脸道:“胡闹!下次不许这么擅自作主了!”

    谢羽对他虎着脸的样子一点也不害怕,还笑盈盈道:“明明是苗胜在胡闹,哪里是我在胡闹了。我这么一闹,陛下还听取了我的建议,让鲁大人来调查三哥,不是皆大欢喜了?”

    程彰一张脸都快板不住了,程卓肚里闷笑,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他们兄弟三个在老父亲手里吃过多少棍子,偏偏到了妹妹这里,全都破了例。

    “你可见好就收吧!”

    谢羽这次没反驳长兄的话,还道:“爹爹跟大哥既然过来了,不如就吃过饭了再回去?”

    程彰哼了一声:“为父命苦,还得进宫去向陛下请罪去呢!”

    谢羽弯腰:“恭送父亲!”被程卓在脑门上弹了一记:“你就耍宝吧!”跟着程彰去了。

    程智揉着肩膀目送着父兄走了之后,还似做梦一般:“这就……完事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以为总要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一阵子呢,还一直担心赶不上殿试。

    不过如今科考舞弊案已经开始查了,连主考副考都进了诏狱,想来殿试还要拖上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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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彰跟程卓从谢家大门出来之后,父子俩骑马往宫里赶。半道上程卓还道:“父亲可是还在生阿羽的气?她虽然年纪小,但是虑事周全,此次若非她当机立断拦住了苗胜,阿智落在他手里恐怕要吃尽了苦头!”

    “当初真应该让你娘将这丫头带走。”程彰的声音里带着沉重:“长安城里恐怕要变天了,陛下留着苗胜这把刀,真是想砍哪砍哪。你当这两年朝中被冤枉的官员,陛下都全然不知?就算瞒得了一桩,难道苗胜就手眼通天到这等地步了?不过是陛下想留着他震慑群臣罢了。进去的姜翰林卫翰林等人,还不是因为陛下不想听他们聒噪,偏这些人还喜欢三不五时上书陛下,苗胜既然下了手,便索性以此来让读书人知道,这天下是皇权为大,可不是皇权要为读书人的一腔报负让步。”

    程卓从幽州回来没多久,对京中之事知之不深,听的愕然:“父亲是说……苗胜就是陛下养的狗?那闫家一党独大……”魏帝既有此意,怎么还会允许闫氏一党独大?

    程彰叹息:“闫国熹看不透这一点,还当他在朝中说话份量越重,太子的位置越稳固,殊不知他在朝中说话份量越重,太子的地位才越是摇摇欲坠,外戚可是历朝历代都未曾断过的。以前陛下未曾动手,可不代表现在他不会动手。阿羽这丫头胆子能够捅破天,听着她考虑的周全,这次也就歪打正着,论城府计谋,她哪一点比得上京中这些玩了一辈子计谋的人?为父回京这些年,都不肯与这些人对上,一直在韬光养晦,若非你在幽州掌军,为父要在朝中有说话的份量,才能保证幽州军粮草供给不断,我早退下来了。”

    程卓仿佛初次认识到自己的父亲,在他的心里,父亲一直是刚烈执拗的,但是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父亲也是权衡度量,步步谨慎的。

    程彰摆明了一心只听皇帝的话,从不结党营私,又有程卓镇守幽州,至少在魏帝面前还是值得信任的臣子。

    他带着长子进宫来请罪,言辞之间颇多自责:“都是微臣教女无方,这些年这丫头在外面野惯了,胆大包天,一言不合就敢跑到陛下面前来告御状,微臣罪该万死!”

    魏帝大笑:“阿羽这丫头直白的可爱,不放心苗胜就敢跑到朕面前来告状,也是谢弦教的好女儿,胆大聪慧,程卿你可别抢了谢弦这份功劳。朕固然想查清科场舞弊案,可也不想让天下士子寒了心,正好阿羽给朕提了个醒,朕已经派了鲁承显跟苗胜一起查案了,这下小丫头也该放心了吧?!”他想要拢入掌中的读书人是既要听话又能干活的,可不是整天吃饱了饭对他指手划脚,指点他如何治理江山的。

    程彰连连告罪:“微臣已经将这丫头关在家里让她闭门思过了,微臣以后一定将这丫头严加管教,不让她跑来给陛下添乱!”

    魏帝道:“你将阿羽关在家里,她还如何来给三公主教授箭术啊?她可是奉旨办差,你难道想抗旨不成?”

    “微臣不敢!”

    “朕很是喜欢阿羽这丫头,胆大心细,大智大勇,上次在郦山行猎之时可让朕印象深刻啊。可惜朕的女儿里就没有一个似阿羽一般。”魏帝话锋一转,道:“不过阿羽做不了朕的女儿,倒是可以做朕的儿媳妇啊。程卿你怎么看?”

    程彰心里一沉,额头都要见汗了:“陛下,依这丫头的性子,连规矩也不懂,配不上皇子,是陛下高看了。她这个性子一点也不懂收敛,万一闹将起来……微臣可就万死莫赎了!”

    魏帝笑笑:“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家闺女的?若是让谢弦听到了,定然会怪罪你的!”

    程彰直喊冤:“她怪罪微臣多少年了,也不差这一桩事。这丫头……胆子也跟了她娘了,微臣实在拿她没有办法。还是她娘的话才肯听。”

    程卓听得这君臣二人打机锋,暗自揣测魏帝的意思,他这是……想将阿羽配给哪位皇子?

    从宫里出来,程彰的心情更沉重了。

    程卓小心翼翼道:“父亲,我怎么听着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想让阿羽嫁给哪位皇子?太子已经成亲,以阿羽的身份是断然不会进东宫做妾室的,如今成年需要婚配的就是周王跟四皇子,这两位皇子之中最急的当属周王……”

    程彰语气沉郁:“……恐怕是周王。”

    程卓大惊:“父亲,周王可是个病胎子啊,而且比咱们阿羽大了足足十岁啊!”周王在谢羽面前可算是个老男人了。

    程彰苦笑:“恐怕这才是陛下顾虑的地方,以为父在陛下心里的重量,也断然没有逼婚的道理,因此他才会旁敲侧击,想让为父吐口。但是为父咬死了不肯让阿羽做皇子妻,就看陛下心里如何想了。阿羽这番闹倒也算是一桩好事,让陛下看清楚了她的性子,皇室恪守规矩,怎么会聘这么无法无天的王妃。希望陛下跟周王都尽快打消这个念头。”

    程彰的愿望是美好的,但是等他再次回到谢府,准备好生告诫女儿一番,却见周王在座,谢羽相陪,程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正厅里除了春和就没别人了。

    春和既然留下来照顾谢羽,以她的事情就分外关注,特别是周王一次次往谢府跑,她几乎本能的生起了警惕之心。

    谢弦不在,谢羽又是个大而化之的性子,在外面跑惯了,对京中的男女大防的界限全然不懂,也就只能她多操操心了。

    程彰跟程卓离开之后,她便派了家里懂治伤的安管事去替程智瞧肩膀上的伤,自己跑来叮嘱谢羽,想让这丫头多长长心眼,哪知道才起了个头,外门就来报,周王进府了。

    “周王这是要将咱们家的门槛都要踏平了,将他直接带到孙老先生的院子里去,反正他来了也是去瞧老先生。”

    小厮还未回转,周王就已经到了正厅门口。

    谢羽起身迎他,春和便跟在身边寸步不离。

    “听说你进宫里大闹了一场,让父皇改了主意,将案子交给了鲁承志,可真有你的啊!”

    谢羽请他落了座:“王爷这是跑来笑话我的,还是跑来夸我的?”

    周王轻笑:“你猜!”

    “这可就猜不着了,毕竟王爷心深似海。”

    周王谦虚:“哪里哪里,顶多就是个池塘罢了,哪里就赶得上海深了呢?莫不是阿羽没见过海,这才信口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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