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分卷阅读12

    的,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她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是一幅画。可是对于顾嘉然来说,他对于顾安扬最深刻的记忆却是在她生病之后——她终于每天都待在家里,虽然只是躺在床上。顾嘉然从小是保姆带大,对于这个母亲,他其实好奇有余,亲昵不足。

    那可能是他人生中过得最快的一个月。那一个月里,顾安扬陪他玩游戏,给他讲故事,她还削苹果给他吃,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母亲,哪怕,她只能躺在床上完成这些。她喜欢反复听一首歌,一个女声的低吟浅唱,顾嘉然听不懂歌词,问她在唱些什么。顾安扬笑笑,说:“唱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东西。”她还喜欢摸脖子上的一条项链,那是一个蜻蜓式样的项链。他很好奇:“你为什么老是摸它呀?”顾安扬怎么回答的?她说:“因为呀,找到了它,就找到了自己。”

    她是那么虚弱,又是那么美丽。

    那时候,顾嘉然只有6岁。6岁的他,在那个月里,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妈妈。他有好多话想跟妈妈说,他还有好多玩具想拿给妈妈玩,他还想跟妈妈一起捏橡皮泥。

    呀,妈妈。

    他开心地晚上都睡不着觉。

    然后有一天,顾安扬去世了。

    顾嘉然站在门外,看着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反复播放的歌曲,没有掉着瓶子的架子,没有顾安扬看着他笑,没有顾安扬。

    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最残忍的是什么?

    是从未拥有?

    不,是拥有,然后失去。

    “《偏偏喜欢你》,很老的一首歌。”

    温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顾安扬生前反复听的那首歌。

    “她听的是一个很小众的女歌手的版本,我找了很久才找到。”

    “那么悲伤的歌,她却跟我说,唱的是人世的温柔,我不懂。”

    可是温言却好像懂了。

    又过了一会,顾嘉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扯出一抹笑:“抱歉,听我讲了这么多无聊的事。你去忙你的吧,我来收拾就行了。”说着他站起身,准备收拾桌面。

    温言抓住他的手。

    顾嘉然抬起脸看他。

    那天晚上顾嘉然讲了很多。他始终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温言不知道那一双眼眸下藏匿了多少汹涌,甚至,可能还有更多的,他都还没有说。他看上去很孤独,身影很淡,淡到下一秒好像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如果可以,他真希望——

    温言的手慢慢用力将顾嘉然拽到他的面前。两人面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呼吸却交错着。在顾嘉然惊讶放大的瞳孔中,温言在他的额角吻了一下。

    “你——这是——?”

    “这是,世界赠你的温柔。”

    ——这世界能有点什么,把他留下来。

    十一、电影

    顾嘉然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的房间。晚上的聊天已经透支了他的全部心力,他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那个轻如鸿毛的吻。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心里轻轻软软,莫名有些畅快。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跟温言聊起顾安扬。在此之前,他只跟两个人提过她:一个是何瑞之,一个是心理医生。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定义温言,纵然他们现在是朋友,然而一开始他也确实是因为某种原因才接近他。他早就已经想好了,一部戏的时间,就给自己一部戏的时间,他想要和温言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一段时间:朋友,房客,或者只是借宿的陌生人,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都好。就当是完成自己一个心愿。

    可是,他并不知道温言是这样的人。

    会跟他一起做饭,会跟他聊很多有趣的东西,会开玩笑,会安慰他,会帮他出头,会很认真地说自己是他的朋友。然而原本,他只是想远远地看他,并不想真的和这位总经理有过多的交往。

    温言太好了。

    他忍不住想:他对他所有的朋友都这样好吗?

    待在他身边,你永远都是舒适的,轻松的,安全的。他很想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可是,不行。

    顾嘉然慢慢闭上眼睛,他已经太贪心了。

    **************************************

    温言翻出了顾安扬的成名电影,《起舟记》。

    故事不算新颖,一群身份不同、各为其主的年轻人,因为某一件事聚集在一起,开始了诡谲与壮阔的江湖行。“起舟”即为“开船”,偌大的江湖,正等待着他们扬帆。

    毕竟是老片子,画质在现在看来不算清晰,但是角色的服装造型却依然很美。在电影里,顾安扬一人分饰两角,一对孪生姐妹花。两人是杀手,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一个叫蜻蜓,一个叫蝴蝶。

    蜻蜓和蝴蝶长得一模一样,性格也几乎一模一样。“几乎”意味着,顾安扬需要演出那微乎其微的一点差异——既要让观众看不出来,也要让观众看得出来。

    在面对男主角时,这对顽皮的姐妹花特别喜欢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男主角从来没有猜对过。然后某天他又猜错惹得双胞胎看着他大笑的时候,蜻蜓的眼睛微微扫了一下蝴蝶。

    多么短暂的一幕。

    一部90分钟的电影里,这一幕甚至不到一秒。

    只有心细如发的观众才会发现:蜻蜓和蝴蝶,似乎有点不一样。

    然而江湖险恶,在一次追杀中,姐妹俩与队伍失散了。一行人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了好久,结果只等到了蝴蝶。原来蝴蝶受伤差点掉下悬崖,而蜻蜓为了救她,死掉了。

    故事的最后,他们历经艰难,终于打败了反派。天将破晓,一行人站在路口分别,从此他们将各奔天涯。临走的时候,男主角忽然提出一个要求,想再玩一下那个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蝴蝶答应了他,说:“猜猜我是蜻蜓还是蝴蝶?”

    男主角沉默了好久,最后说:“蜻蜓。”

    蝴蝶眼里浮起一层雾气,微笑道:“你又猜错了。”

    随后她转身离开,微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她左耳耳垂上小巧的耳洞。

    观众恍然大悟。

    影片中偶有闪现的耳鬓,虽然不是特写,却也已经给了足够的暗示。唯一能分清楚蜻蜓和蝴蝶的就是一直被头发遮住的耳洞:蜻蜓是左耳,蝴蝶是右耳。

    差点掉下山崖的是蜻蜓,蝴蝶为了救她死掉了。蜻蜓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蝴蝶,从此替她活下去。

    蝴蝶的身体死了,蜻蜓的心死了,还有一段不知道是和蝴蝶还是和蜻蜓的,那若有似无的情愫也死了。

    从现在的眼光看,这片子算不得多惊艳。可是它最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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