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来来往往的身影,以及那白秀的叫喊声。这会儿,叫喊声停了,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婴孩啼哭,又是一阵忙乱。子桑聿登时从座位上站起,看着那稳婆抱着襁褓走过来。
“怎么样了。”
“回禀皇上,凌妃娘娘产下一个小皇子。”
稳婆把怀里的婴孩递给她看、皱巴巴的小脸,因是早产,所以身子也很小。子桑聿只是匆匆看了两眼,心思并不在孩子身上,仍旧蹙眉:“凌妃怎样了。”
“娘娘她…”
“说。”
子桑聿迟早把这些拖延句子唯唯诺诺的人拉出去打一顿。
“凌妃娘娘产子之后,状况更为不妙,依老身接生多年的经验来看,只怕凌妃娘娘…”稳婆又想打住话,可是慑于子桑聿的眼神,还是从实道来:“只怕命不久矣。”
到底还是保不住你的性命了?子桑聿紧咬牙关,随即便往主殿而去。
走到主殿门前,守在一边的内侍宫女都拦住子桑聿,说是产房污秽,皇上乃是天之骄子,怎么可以踏入这种地方;子桑聿当即震怒,只道谁人再拦便拉下去砍了!阻拦的人听了这话哪里还敢有所动作,便开了殿门让她进去。
刚进主殿,便是一阵浓烈的血腥气味萦绕鼻息。
子桑聿沉着脸,走到那床榻跟前;床榻上的人气息甚弱,满头大汗,躺在那里已经是奄奄一息之态。子桑聿挥了挥手,“你们先行下去。”
“是,皇上。”
白秀似乎有些回光返照的现象,眼里朦胧,看到是子桑聿的身影,虚弱地开口:“皇上…您回来了…”好歹,我也等到你回来了。
“嗯,朕回来了…”子桑聿站在床榻边,看着她这副模样,两手攥成了拳头,紧紧地揪着身上的雪色龙袍。“凌妃、凌妃产下了小皇子,想来…想来也是辛苦了,好生歇息吧,一定不会有事的…”
子桑聿说话从来都没有像今日那么结巴过。
“皇上…臣妾知道自己的身子如何…”白秀脸上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却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几分:“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小皇子还年幼。”子桑聿眼里禁不住有些湿润,却还是提高了自己的声量:“凌妃你怎么可以让他一出生,就没有了娘亲。朕还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好好地把他带大…凌妃,你答应过朕的,把这个子桑家的孩子,好好带大。”
“他一出生,便没了爹,没了娘…”白秀笑得苦涩,轻道:“皇上,臣妾时间不多了,只是希望…希望皇上日后,可以好好待他…日后,便让他代替臣妾活着…”
“白秀!”子桑聿不禁咬牙。
“皇上既是答应过臣妾,让他当子桑家的孩儿…也是福分…皇上,臣妾别无他求了,臣妾也从来没有求过您…”白秀自己说着,眼角却有一道泪痕划过:“臣妾从来不希望他可以有、有多大的本事,只要好好活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子桑聿如鲠在喉。
堂堂天子,却是连一条人命也保不住的。
“皇上…”
那床榻上的人,依旧还在苦苦哀求。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提起自己的手,拉住了子桑聿的衣袍一角:“皇上…臣妾、臣妾求您了…”
她的手上尚且带着一些血迹,在子桑聿的衣袍上轻轻一碰,便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子桑聿像打了个激灵,眼神还有些呆滞,缓缓地握住了她的手。湿湿的,全是血。
“朕答应你,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朕给他取名,叫诺儿,好不好?”
“诺…子桑诺…”
白秀得到了答案,先前那些痛苦的神色都在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期盼已久的淡笑。她像是松了一口气,轻声说着:“臣妾…谢、谢皇上…”话音刚落,那人的手便像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子桑聿的手心里。
这个殿里似乎来了一个阴间的鬼差,将这个人的魂魄带离了人间。
子桑聿发怔地看着她,眼里有些泛红。
许久,落了两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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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二年,七月二十八日。
凌妃白秀产下皇子,无奈身体羸弱,终离世。天命帝为此伤心欲绝,解散后宫美人才人等三十六位;念及皇子诺生来无母,将其托于宜妃顾初允抚养。
后,皇城为凌妃吊唁三日,待过头七,凌妃以贵妃配度下葬皇陵,追封谥号德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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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阳宫。
算得上是第一次,子桑聿自己来了宣阳宫。顾初允领着宫人出来迎驾,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子桑聿抱在怀里的那个瘦弱孩子。顾初允虽对白秀没有多少情意,可以说在她怀孕期间也并未有什么接触,可是听闻建德宫的噩耗,心里也揪痛了几分。
接过这个小生命的时候,顾初允百般滋味在心头。
“凌妃已去,朕对她更多的还是愧疚。”子桑聿望着那睡熟在襁褓里的孩子,轻叹了一口气。“诺儿年幼,朕不想他一出生便无依无靠;此后,你便是他的母亲,朕希望你可以把他好好带大。”
顾初允本就是心善之人,想来诺儿留在宣阳宫,应是一个好的归宿。
只不过,朝堂里的那些个大臣,估计也会就此事说些什么。
“凌妃的事情,臣妾也感到痛心。”顾初允抱着手里的孩子,因是早产,故而比其他的新生儿要瘦弱许多,抱在手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感觉。诺儿,子桑聿为他取名为诺,想必也是答应了白秀,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吧。
“臣妾自当竭尽所能,好好抚养诺儿。”
“如此甚好。”
子桑聿没有再多言,往身后招了招手,引来几个宫人。“此后诺儿留在宣阳宫,你们也该多几把手帮忙照料的;这些是朕选出来的几个内侍宫女,日后便负责照料诺儿的饮食。”说是宫人,其实也是子桑聿自己的眼线。
始终是一个男婴,说不准以后会被摆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子桑聿在宣阳宫没留多久,只是坐下来喝了几杯茶水,便说政务繁忙离开了。唯独留下那宜妃顾初允抱着孩子呆立在宫门前,望着她远去。
一路坐着龙辇行在宫道上,都是一片雪白。
凌妃的三天吊唁期未过,所以宫中的各处还是素色的搭配。子桑聿这几日也是穿得朴素,皆是一身白衣,未曾有过多的装饰。看到这满眼的白,子桑聿又不禁想起见到白秀的第一面、嗯,白秀,凌妃,雪,这些词汇似乎都很相近。
“朕想下来走走。”
“是。”
连忠懂得察言观色,见子桑聿这个模样,就知道她又在为白秀的事情伤神。几个人在这宫道之中慢悠悠地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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