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炉子正呼哧呼哧地烧着,炉子上搭着一只黄灿灿的铜茶壶,壶嘴和茶壶盖不断滋出来白气,像是给这间敞亮的书房持续供给着暖意。书房门正对面,摆着两座木扶手的沙发,沙发背盖着一个白色的、三角状的、边缘结满穗子的、编制而成的装饰网,沙发中间摆着一张深黑色的松木曲腿方桌,上方墙上是一幅名为《伟大领袖》挂画。屋里桌明几净,陈列的一切用具都井井有条、端庄有序。
“三叔,听姨说你是昨晚连夜赶回来的。下那么大雪,真是让你受苦了。你这么着急回来,一大早又让我们过来,是县里开会有什么指示吗”坐在右侧沙发上的人问了起来。此人一个斜背头,一缕一缕头发毫不凌乱,脸型上窄下宽,面相白净,一身深蓝色衣裤,脚蹬黑色棉皮鞋,他正是五闸村党支部书记刘长乐,六闸乡党委书记刘文伟之侄,林家新村村民刘长善之弟。包产到户之前,好几个生产队总负责人即是大队书记,现在老百姓仍习惯性地称呼村支书为大队书记。
“许岩松点名问我话了,一直在说要为人民服务,”坐在左侧沙发上的刘文伟已经点起了一支烟,茫然地盯着烟雾,“还说接到了不少群众反映,看样子你们有些事被捏住了。”
刘长乐抬眼望了刘长善一下,笑了出来“能有啥事啊我不过就是个村支书,我哥就是一介平民,我们又不作奸犯科。再说了,六闸乡这么多村支书,不都是一样的”
“不过就是个村支书你这村支书当的名声倒是不小!”刘文伟已经抬高了语调,“单单你这个书记,是我刘文伟的亲侄子这关系被传开了,就不是小事!”
“我一直没问你,你这两年怎么染上赌博的听说你出手很阔绰,风声传得倒不小啊!惹上张龙的这个认死理的主儿,以后有你受的。况且,这张龙的来路,我也还是不清楚啊!”
“张龙,我早就防着他了。这两三年他搞过几次突击,我都没让他得逞。放心,以后也不会有事!”
“以后,你还想有以后”刘文伟吼了出来。
见刘长乐沉默地低下头,刘文伟平息了下语气,转向刘长善继续说道“长善,你虽然管我叫三叔,我年龄却比你小一些。我爹爹,也就是你爷爷死得时候我才四岁,大哥大嫂又要照顾你们,又要照管二哥,为了能活得成,不得已我才被送到南闸那边山沟沟里的亲戚那里;后来大哥还是时不时来看我,带吃的穿的,还让我识了字。所以我大哥,也就是你们的父亲的恩情,我是一辈子也报答不完的。不管是最开始在南闸工作,还是之后在到六闸乡上,能关照你兄弟俩的我就尽力关照了。但此一时彼一时,前年来了许岩松,规矩多了很多,我们做事就得收着一些。上次在咱们老家,你跟那个叫林青照的小伙子打架,本来一件小事,张龙却还找法庭罚了你们,摆明了是被张龙逮住不放了。”
刘文伟目光转向了刘长乐“出事了,你就跑来找我让我想办法解决一下。张龙找法庭把这事定的很严实,我是想帮也没办法啊!现在想想,当时没过多插手,是明智的。事后我也告诫过你,别再盯着林青照那家子;现在我倒是没再听到过关于他们的事,看来这个你还是听进去了。”
“三叔,你说得倒是一道一道的。当时赔那两千块钱,大哥是有多心疼,”刘长乐看了一下刘长善,见他眼神瞪得很直,“最重要的是,我哥在林家新庄子的威望一下子就减了很多,你知道有多憋屈吗”
“你还憋屈!我问你,前几年分地,到后来修六干,还有后面的修路,年年的浇地分水、收水费,这其中你负责的,你自己拿了多少收了多少这几年卖化肥、卖粮食的事,不该你参与的你也参与,你当我都不知道吗你倒是很潇洒啊,钱多了就去赌博,被人家派出所盯着到处乱窜,名声很好啊!要不然许岩松说的群众反映哪来的”
“赌钱的事,赶紧给我戒了!以后该你管的,你就上心一些,不该你管的,你就站一边!”刘文伟一番质问让刘长乐一通脸红,憋不出话来;刘长善也是阴着脸,不再吱声。
“国家要改革开放,社会要发展,老百姓生活要好起来,上面要看成绩,我们也该想法子好好做几件大事了!”窗户渐渐有太阳照了进来,刘文伟起身推开门,一股强劲的清爽而又寒冷的气流穿身而过,屋外皑皑白雪在阳光映衬下闪着光点,像是要活跃起来了,要消融了。
社会变革的步伐行进得飞快,带动着时光流逝,同样让人猝不及防。转眼,89的年都已经过完了。然而,对林玉松一家来说,喜事却是又续上了。正月十六,林青星要娶媳妇了!
自打去年八月底把庄稼收拾完,林玉松就开始张罗二儿子的婚事了。首先要考虑的就是盖房子的问题,房址就在林玉松家往北一百米处,也是傍着六干河的。农活一结束,林玉松就请了村民们,开始破土动工了。毕竟都是田里土里练出来的西北汉子,拓土块、砌墙、装梁、装椽子、盖房顶、刷漆,这些活,村民们都是可以包揽的,无需请外面的师傅来。末了,请大伙儿好好吃一顿黄焖羊肉,或者是红烧排骨,自个儿做的,分量足,味道也合口。再高高兴兴喝几扎啤酒,煞是得劲。就这样,竟不到天彻底冷下来,几间屋子,再包围一个院子,就崛地而起了。
看着自己崭新的房子,林青星自是喜出望外。天天揣着好心情往他媳妇家跑,去帮着干活——虽说这个时令没有什么可做的事,但林青星去了之后总能忙活起来。一来二去,老丈人很是欢喜,2000块的彩礼钱最后竟然讲成了1000。盖房子、买家具用品、彩礼钱等一系列开销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这次对林玉松来说,倒不是非常吃力。这几年庄稼的产量增上来了,价格也涨了,还有林青照往家里拿的,算下来似乎是有点儿积蓄了。莫说几十年前,就拿十年前来说,这些都是想所不敢想,想所无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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