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分卷阅读8

    出来要去请大夫,却正遇着刘云谦。

    他心里慌张,不知该如何对刘云谦说,他本是极讨厌这些公子少爷的,但经了昨夜的事,总觉得云谦那温和的笑容却让他心安,于是半吞半吐地说了个大概。

    云谦见他不肯多说,知他有隐情,也不追问,只皱眉道:这个病可不能拖,青砚,依我说,请西医来看看可使得?

    青砚犹疑着没说话,云谦笑道:我在北边读书时曾看过西医,不妨事,若信得过我,我便去请,西御河街我有一个相熟的大夫,这可使得?

    青砚抬头见他立在桂树下,一身青色长衫不沾半点尘埃,墨玉般的眼睛泛暖意,那笑容一点点地浸进心坎里,一直悬着的心竟慢慢落了实处,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云谦见他点头,因说:那你回去照看着你师哥,我这就去请,最多半个钟点就过来了。

    说着转身往外走,青砚站在井台边,痴了似地望着长挑背影快步走出视线,这才转了回去。

    “刘先生,戏子天生就该被人糟蹋吗?”

    送走大夫,两个人慢慢转回来,青砚突然问道。

    云谦一怔,看着他不知他所说何意。

    “我师哥那样一个人,就活该被这些老爷少爷当做、、、玩吗?”青砚继续愤愤地说。“这些人的心倒底是什么生的?想要清清白白地唱戏作人就不行吗?”

    刘云谦摇了摇头说:青砚,这无关人心,只在世道。

    青砚回头看着他:世道?

    云谦想了想说:我们活在这世上,一生的命运都是由这世道左右的,往往要做身不由已的事,你师哥未必不想做个清清白白的人,可是这由不得他啊,权贵不能得罪,世事不能违拗,你九庆班大小十几口人要吃饭,他不能不有所顾及。

    青砚咬着嘴唇说:我不信这话,大不了拼了命就是了。

    云谦笑道:人说你性子烈,果然不假。那是因为你觉得你什么都舍得下,没有牵挂,所以你可以玉石俱焚。这性子令人敬服,只怕你有了牵挂的事后,就不能这样随心了,那时节,你或许能明白你师哥的不容易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走到青墨房外,云谦说:我要回去了,青墨在睡着,我就不进去了,你好好地照看他,不要一味地责备他,有什么事,可随时来找我,家里不在就在报馆。

    说完,拱了拱手作别而去。

    看看过了半个月,云谦新到报馆,事务颇为繁杂,成日地忙,也就没再去桂花巷,偶尔路过戏院,见挂牌的依然是青墨两兄弟,料来并无大碍,心中自安。

    这一日从报馆回来,春秀上来给他换衣服,才说了两句话,只听李妈忙忙地过来说他父亲叫他,让他即刻到书房去,云谦问她什么事,她摇摇头说不知道,临走时又说像是订亲什么的事。

    云谦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自在,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将手中的笔在桌上重重一搁,阴着脸半天没动。

    春秀挂好衣裳出来,见他坐在书桌边发愣,问道:少爷,才李妈不是说老爷叫你?你还不去在这儿发什么呆?

    云谦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一笑:春秀,你知道老爷找我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给你订亲的事啊。太太昨儿就说过了,大小事都齐备了,就等你点个头了。

    云谦听了这话,还是不动窝儿,春秀俯身看了看他气色,道:这是怎么的了?你魂儿丢了不成?

    云谦抬眼看看她,嗐了声,抬脚慢慢地往书房去了,留下春秀呆在当地摸不透他那一股子气倒是为着什么。

    云谦到了书房,刘绍成捧了水烟袋坐在南窗下,身上穿着紫色团花长袍,见他来了,指了指身边坐位,云谦行了礼,在位子上坐了,只听刘绍成说:云谦,昨日你母亲说,你和陶家小姐的亲事,已经说合好了,她和我商量过了,因陶家年下要替伯恒娶妇,你和他们家小姐的亲事须得开春后再办。

    刘云谦口里答应,并无多话。他父亲吸了两口水烟,看看他又说:听你母亲说,这门亲事原是你愿意的,想也没什么不妥,陶家那女孩子算是大家闺秀,即是你情愿的,你可得好好地待人家,别闹些荒唐事出来。

    刘云谦不知他意思,只得答应着。

    刘绍成又说:你最近在报馆很忙是吧?家里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儿子新到报馆,万事得从头做起,这些日子是有些忙。”云谦道。

    “嗯,凡事要有分寸。我恍惚听人说你和什么戏子交好,可有这事?”刘绍成吹了吹纸捻上的火头,问了一句。

    云谦略为不安,随即坦然道:儿子对戏曲一道是全然不通的,只是朋友介绍认识一两个戏曲界的朋友,并无多深的交往。

    那就好。古往今来,伶人倡优莫不是妖孽,狎玩也就罢了,称他们为友是太高看了。

    这话说得云谦颇为刺心,偏过了头不作声。

    刘绍成见他脸色有异,想起旧事,知他是个死性子的人,也就不再说,父子两个又坐了会,刘绍成说了声:你去吧。

    9

    转眼便是冬月里,城里冷得厉害,到冬月初一时,居然还下了一场雪,云谦早上起来时,只见廊下夏天里养荷花的水缸里结了层薄薄的冰,缸沿了积了层雪,春秀拎着铜壶进屋时,一打起帘子便是一股子冷气扑了进来,看云谦穿着单衣立在窗前,她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急的,跺着脚说:

    唉呀,你这是做什么呢?还不快穿上衣服,当心着凉。

    一面放下铜壶,拿过放在架上的棉袍替他披上,一边将他拽回床边。云谦见她俏脸冻得红扑扑的,笑道:外面还在下雪吗?

    春秀将热水倒在盆里,绞了脸帕过来,一面说:雪已经停了,天明的时候才停的,花园里才好看,到处都积着雪哩。

    云谦梳洗了出来,在院子里站着,听得那边李妈在叫刘贵提太太的轿子,因站在檐下笑问道:李妈,可是太太要出门去?

    那李妈回身陪笑道:可不是,昨晚飘了一夜的雪花,今天一早陶太太就打发人过来说请太太过去赏梅花呢。

    云谦点点头:咱们园子里的梅花这也该开了吧。

    李妈说:咱们家的梅花要愈寒愈开得好,这一场雪下来,明后天才得开,不比陶府的梅花早开了两三日了。

    云谦点点头不言语,只看着院子里的积雪出神。那李妈却又道:说起来,这城里三四年不曾下过雪了,今儿连老爷都不上事务所去了,只约了几位老爷要去少城公园游玩呢。

    云谦哦了一声,那李妈还絮叨着说:少爷,你不约朋友出去赏赏雪,也玩玩啊?

    云谦抬头见院里几杆青竹被雪覆了一层,那叶子愈加青翠,心中蓦地想起个人来,遂对李妈笑道:是啊,趁着这雪,今儿真该出去玩玩。

    他一-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