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被那目光看得脸色发白发僵,她悄悄舔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唇瓣,却还是鼓起了勇气道,“夫人……咱们三爷不还在北边儿吗至少……至少先将咱们三爷救出来再说啊……”
余氏目下闪了闪,唇角却是抿成了冷冽的弧度,“是啊,儿子落在了人家手里,性命都被拿捏着,可他老子却还在日日想着退让,想着要为那个处处猜忌他的昏君守着这西南边陲……他老子都不急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救他出来……我还真没那个能耐!就看他爹吧,他爹若舍得下他去死,那我也没有法子。”说罢这一句,余氏又垂下头去翻看起了账册,那专心致志的模样显然是不想再与杜嬷嬷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杜嬷嬷望着她,嘴角翕张了几次,想劝,可话到嘴边,却又无可奈何咽了下去。
杜嬷嬷与她的夫人自幼一起长大,对她的性子最是了解不过,知道此时劝什么都没用,说不得还会适得其反……杜嬷嬷想了想,终究不得不就此打住,叹了一声,站起身道,“天色晚了,奴婢去瞧瞧晚膳备好没有,这两日天气转凉了,夫人有些着凉,还是莫要太过操劳的好,吃罢了饭,早些歇着。”
杜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了出去。
屋外,天色已是渐暗,一阵风起,拂来阵阵凉意。
桌面上的账册被吹得哗啦作响,余氏被惊得回过神来,抬手压住账册,那看了半晌,还是同一页的账册上的字迹,半个也未曾入到眼中……
找了半个多月,还是未能找到失踪的沈钺,都认定了沈钺已是凶多吉少,许多人都建言说该收队了,再找下去也没个结果,可夏长河却是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仍然派人持续找着。
至于那些与沈钺同来,并且已经逃出生天的另外一些锦衣卫,却也是好吃好喝地在驿馆里供养着。
沈钺路遇刺杀,进而失踪,生死不明的消息虽已早传回了京去,可夏长河却还是亲自写了一封请罪的折子,让人送去了京中。
沈钺这里得到消息时,恰恰是叶辛夷与他的每三日一聚,因而,他便是将灰鹰送来的消息与叶辛夷一起看了,并将这两日探得的消息也一并告知了叶辛夷。
“如今看来,倒是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叶辛夷听罢便是道。
“也有可能是藏得太深太好了呢”沈钺一手支着头,斜倚在床上,另外一只手则又绕起了她的发丝,这个爱好,还真是乐此不疲。
叶辛夷已经懒得去将那发丝夺回来,反正这次夺回来了,他一会儿又开始拉着另一缕绕啊绕的,她何必白费功夫。“你是怀疑夏长河”
“也不一定是他,事实上,比起夏长河,难道你不是也觉得夏夫人更可疑吗”沈钺扯了扯嘴角,淡淡笑问。
叶辛夷默了默,很多事儿他们虽然从未深入探讨过,但彼此却都是心知肚明。“刺杀咱们的人应该跟她无关吧,她就算与三哥母子感情再淡薄,那毕竟三哥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总不能连三哥的生死都不顾了吧咱们在入蜀后出事,万一乾清宫那位一激动,便拿了三哥开刀谁能说得准要说她想促成夏府和水西安氏的联姻这一点我信,原因倒也不难猜,毕竟,这于夏府来说,真是一桩好事,反倒是夏将军好像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反倒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也没什么奇怪的。如今,乾清宫那一位对夏家的忌惮已经到了何种程度,想必夏将军心知肚明,若此时夏府再与水西安氏联姻,怕就是要坐实了那位的猜测,一着不慎,怕就是兵戈之灾啊!若是夏将军不愿起兵,或是还没有做好准备起兵,此时自然不是联姻的好时机。”
“他若有野心,为什么不要知道,此时朝中正乱着,外头也是民怨沸腾。以他在蜀中的威望,以及夏家的财力与军力,此时起兵,不恰好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吗说不得,还是一呼百应之事。”
“你能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到,同样,南越也能想到”
叶辛夷杏眼一眯,恍然明白了什么,“这么说来,咱们还得继续这么装下去了”叶辛夷也不是说不愿意装,但却觉得事情没有进展,让她有些焦心。
若是这里的事情进展不顺,那京城的夏延风他们会如何何况,还有蠢蠢欲动的南越呢
“那也不一定。”沈钺专注地玩着她的头发,语调淡淡道。
叶辛夷惊得回头瞪他,他却是笑得云淡风轻,“既然他们藏得那么深,咱们少不得引蛇出洞。总得让他们先瞧见诱饵不是”
叶辛夷恍然,微不可察挑了挑眉,“那你准备什么时候”
“不急。”他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总得挑个恰当的时机,不经意地透露一丁点儿出去,半遮半掩的,让他们猜着,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你说呢”
叶辛夷再一次体认到面前这一只根本就是成了精的千年狐狸,自己那点儿小聪明放在他跟前儿,那根本不够看啊!
只是可惜,叶辛夷还未能等到沈钺口中那个恰当的时机,倒是等来了一个让她险些惊掉了下巴的消息。
“什么永宁奢氏也要送一个女儿到夏府来”听着安香的话,她惊得瞠圆了眼,眼里波光流转,尽是不敢置信。
安香沉凝着脸色重重点下头去,“信已是递到了府里,不会有错的。”
叶辛夷仰起头,在心底默默啐了一口,“安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永宁奢氏在这个时候来夏府拜候,还偏偏也送了个女儿过来做客,为的是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永宁奢氏与水西安氏这是算得彻底撕破脸皮了。既然两族联姻不成,水西安氏又先动了想要另寻靠山的心思,永宁奢氏阻拦不及,到现在,只得出这昏招了。
毕竟,安氏和夏家的亲事还未敲定,夏家也不是只有安氏这么一个选择。再不济,也可以将这潭水搅浑。
招数是有些不择手段了些,可却未必不奏效啊!
安香亦是皱着眉,一脸苦恼之色,“可是夏府不可能将他们拒之门外的,我们更没有法子拦着不让他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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